第七百九十四章 堅定的信仰
“他走的那天我就已經想好了,我也要和他一樣!”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他肯定會同意的。”
陳十一看著何揚的眼睛,發現那雙眼睛熠熠生輝,似乎他說的,是他最堅定的信仰。
“你說的走是指?”
盡管這麽問有些不禮貌,甚至陳十一已經猜到了,但他還是開了口。
何揚兩手捧著水杯,大拇指輕輕摩挲著杯壁。
帶著幾分回憶,他輕輕笑了笑,隨後聲音低沉的道:
“我那個時候十三歲,剛剛上初一。”
“我記得那天豔陽高照,可我總覺得那天的天色有些暗。”
“老爸的葬禮上,來了很多人,都是他的老隊友了。”
“有些我認識,有些不認識,但是他們都跟我說,我爸是個英雄。”
“我當然知道!”
他的聲音透著堅定,透著對偶像的崇拜,“我一直都知道老爸是個英雄。”
如同年幼時,不少男孩相信光的存在。
陳十一抿了抿嘴,英雄,從來都不是那麽好當的。
“從小到大,其實我很少見到他,甚至,不少同學覺得我沒有爸爸。”
說這話的時候,他帶著幾分苦笑,那時候,他也曾有過怨氣。
其實不僅他有怨氣,就連老媽有時候也會抱怨。
“老爸很少回家,我更多是從老媽身上了解到他。”
“我記得每次新聞上播報哪裏有險情的時候,老媽都會提心吊膽。”
“我開始也會,但後來,我覺得我爸真帥!或者說真酷!”
他笑了笑,想起了那年夏天,學校旁邊的飯店起火。
嘈雜聲,哭喊聲,這一切擾亂了書聲琅琅的校園。
煙塵滾滾,牆壁被燒得漆黑,劈裏啪啦的聲音從飯店傳出來。
下課後,他跟著人群衝出了教室,大家都跑到了校門口。
安全車拉著警報停在了校門前,他從下車的安全員裏,看到了老爸的影子。
“爸爸!”
稚嫩的聲音被完全掩蓋,老爸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注視著他。
彼時的何揚,興奮的跟同學們指著那個高大的身影,炫耀著那就是自己的爸爸。
那些不相信自己爸爸是安全員的人,現在該信了吧?
可是沒有人回應他,大家都伸長了脖子擠在緊閉的柵欄門上。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老爸那義無反顧的身影。
烈火熊熊,他隻是看著就覺得內心恐懼,但是老爸衝了進去,再出來時,帶著幾近昏迷的老板。
那一刻,他隻覺得老爸身上霞光萬丈。
他看到了老板的女兒,哭著跪了下來,一個勁兒的跟爸爸作揖。
那一刻,有種子落在他的心底,開始生根發芽。
一如他現在那熠熠生輝的雙眼,直到上課鈴響,他才依依不舍最後離去。
晚上回到家,他跟媽媽說看到爸爸了,他說他長大了也要當安全員。
本來一臉慈母笑容的老媽,當場變了臉色。
“不準!”
斬釘截鐵的兩個字,他第一次覺得老媽那麽不近人情。
半個月以後,老爸回家,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老爸。
老爸一邊笑一邊揉著他的腦袋,“好!我兒子以後也要當安全員!”
“那你可要從現在開始鍛煉身體,不然以後測試不合格可進不去喲。”
得到老爸話語鼓勵的他,如同打了雞血,自己弄了個簡易的訓練計劃,每日不落。
又幾年後,初一住校的他,周末回到家裏,看到了家中一片縞素。
“轟!”
腦海中像是有一顆炸彈爆炸,隨後他隻覺得腦子一片嗡鳴。
他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老媽說害怕影響他的學業。
他什麽也聽不進去,隻覺得心中有什麽東西坍塌破碎。
淚水不知何時湧出了眼眶,他就那麽呆呆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連父親的最後一麵他都沒有見到,捧著老爸的骨灰盒,算是陪著走完了最後一程。
這個被他視為英雄和偶像的男人,加在一起跟他共度的時間,可能都不到一年。
而且從現在起,他便再也見不到那個男人了。
從那些叔叔的口中,他得知了父親的死因,老爸衝進了火場,再也沒能出來。
看著那些欲言又止的叔叔,他聲音很輕,卻很堅決。
“我以後也要當安全員。”
本來他以為老爸的隊友會一臉欣慰的支持他,可他收到的全是告誡,讓他不要。
他不明其意,抬起頭看到的盡是不忍。
從那天起,他將自己的想法藏在了心底,初中畢業,到高中畢業。
十八歲成年,剛好高中畢業,他從來就沒想過要去上大學,盡管他的成績名列前茅。
瞞著老媽,他偷偷參加了選拔,直至木已成舟,他才敢告訴老媽。
他也不能忘記,當老媽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滿臉的失魂落魄。
揮別了老媽,他去了一趟老爸的墓前,他要告訴那個男人。
放心吧,虎父無犬子。
陳十一看著他挺起的胸膛,感覺心口有些堵得難受。
父與子,兩代人。
他們都被烈火帶走,陳十一想到了何揚的母親,那個女人,該是何等的傷痛。
廝守一生的丈夫,被人稱為英雄,葬身火海。
視若希望的兒子,走上了他父親相同的道路。
他們都為人民,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於麵前的何揚,才剛滿二十歲。
陳十一抿了抿嘴,看著擦了下額頭汗水的何揚,溫聲問道:
“何揚,你進過火場嗎?”
“當然!”
何揚幾乎是脫口而出,話語裏透著驕傲。
陳十一朝他豎了個大拇指,直把何揚弄得又不好意思了。
“能跟我說說嗎?我有些好奇。”
何揚撓撓頭,“嘿嘿”笑了一聲,“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你就跟我說說火場裏麵是什麽樣子的吧,還有你們進去的時候不害怕嗎?”
瞅了陳十一一眼,在那溫潤的目光之下,平常話很少的何揚,有了傾訴的欲望。
就像剛才一樣,關於老爸的事情,他一直藏在心底,卻告知了陳十一。
“老板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們也怕。”
“我怕,鈞哥怕,隊長其實也怕,大家都怕。”
“其實沒有人不怕死,但是我們必須不怕死。”
微笑著說出這話,他的臉上是輕描淡寫,似乎早就看透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