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A大的畢業典禮很快就到了。
付氏與A大有合作,學校每年都會象征性地邀請她到場,不過付懿不太喜歡這些場合,每次都以工作忙為由推了。
今年她應了邀,不過是她的少年就要畢業了。
付懿被學校領導擁簇著進入禮堂的時候,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跑到她的麵前:“小付總,我是陳湮瀟同學的老師,能否借用您幾分鍾。”
付懿抬眸看他一眼,對著男人有些印象,似乎是陳湮瀟的老師,隨即點頭:“好。”
她和那位老師走到一旁,老師開門見山地說:“小付總,陳湮瀟同學很優秀。”
付懿淡淡點頭:“嗯,我知道。”
並且她引以為傲。
那位老師見她神色淡淡的模樣,歎了口氣:“我知道小付總支助了陳湮瀟同學上學,我也知道您不隻是做慈善,但是Y國大學的史蒂芬教授向他發出了邀請,這個機會實在難得。他如此優秀,應該繼續深造。
至於學費,不用麻煩小付總,我們知道陳湮瀟同學的情況,學校也可以對他采取一定補助。”
他還向付懿解釋了之前陳湮瀟被學校公派出國,代表A大與幾所名校開國際□□流會,被Y國大學的史蒂芬教授看上,想要收入門下。
“什麽?”付懿在聽到Y國大學的時候,便皺起眉,這也是她畢業的學校,在學校中是當之無愧的世界名流。
更何況還是史蒂芬教授,史蒂芬教授在金融界的地位,在世界上都是數一數二的,當初自己也是出於他的門下。
但陳湮瀟並沒有向她提起過這件事。
見她的表情,老師便了然:“陳湮瀟同學沒告訴您?”
“嗯。”付懿點點頭,認真地看向他:“放心,我知道怎麽做。”
對於少年的想法,她也能猜出一二。無外乎是想快點成長,想要成為可以幫助她的人。
這也是她剛開始支助他的目的,可現在她隻想讓他變得更好,並不希望他的世界中心隻有自己。
畢業典禮開始,付懿坐到前排的位置。
陳湮瀟作為優秀畢業生上台講話,他一上去便是巡視前排的位置,待看見那個人後,才露出一絲燦爛的笑。
他一上台,台下女生便一片尖叫聲。
付懿也忍不住唇稍微翹,這麽討人喜歡啊。
明明應該很高興,可她總有一種自己養大的崽子被窺視的微妙感。
而且一看狗崽子今天就是打扮過的,一身精致的小西裝,頭發整理得規規整整,幹淨又帥氣。
少年在台上侃侃而談,精致的五官透著陽光和少年特有的張揚,充滿著自信與驕傲,站在台上仿佛在發光,太讓人心動。
付懿也難以避免地心跳加速,她克製著,看著台上的少年,剛剛那位老師的話又出現在她的腦中。
她不應該束縛他,他應該站得更高,變得更優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陳湮瀟全程演講,目光都似有似無地看向她,含著笑意和莫名深意。
見她沒反應,陳湮瀟更加明目張膽地朝她wink眨了下眼睛,引起一片尖叫。
感謝致辭感謝的時候,陳湮瀟執著又炙熱的目光明目張膽的看著付懿:“我最感謝的人是我的姐姐,我愛她。”
那聲“姐姐”,聲音很輕,像是旖旎情話,卻又莫名透著鄭重。
對上少年的目光,付懿心中驟然一跳,嘴角下意識往上揚,倏然想到什麽,生生克製住上揚的嘴角,緩緩沉下臉。
付懿,你這是在做什麽?他是誰?他是你支助的學生。
和付雲海與那個女人的關係一樣,難道你也跟他一樣?
況且他是你支助的學生,不能像付雲海那樣,毫無道德感。
不知道什麽時候,台上又換了人。
付懿對這畢業典禮再提不起興趣,她心中終於做下了一個決定。
付懿,你要清楚,你和他不一樣,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心軟猶豫,根本不是你應該有的。
典禮結束後,付懿拒絕了校方的飯局,獨自走出學校,準備回去。
陳湮瀟等畢業典禮一結束,便跑得飛快,去找那個女人,去做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在付懿走到自己車前的時候,他終於追上了她。
“姐姐!”
付懿回頭,就見少年扶著膝蓋喘著氣抬頭看她。
她神色恍惚了一瞬,隨即顯出幾分冷淡:“有什麽事?”
她今天的冷淡和過去都不太一樣,就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樣。
陳湮瀟心底一慌,總覺得有什麽在他手心流走,好像自己又要被拋棄了。他心中慌亂又陰鬱,他不允許這樣。
陳湮瀟看著立在那裏的女人,突然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好似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力道大得快要勒斷了女人的腰身。
付懿微微皺眉,輕斥:“做什麽?鬆開。”
可她心底早已亂成一團,她知道他要做什麽,她也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麽。
“不鬆。”陳湮瀟不但沒放,反而抱得更緊,低頭埋在她的頸窩,像撒嬌一樣:“姐姐,我喜歡你啊。”
話落,少年像一個快被拋棄的小狗,耷拉著毛絨絨的尾巴,聲音近乎乞憐:“別拋棄我,好不好?”
付懿一怔,垂下眼眸苦笑,他還是說出來了。
她斂去神色,沒有去推開他,而是陳述事實一般淡淡出聲:“你知道嗎?我父親,也就是付雲海,就是出軌於他支助的學生,導致我媽媽自殺了。”
陳湮瀟倏然抬起頭目光直直看向她,像是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眸中的偏執陰鬱快要掩飾不住,他提高聲音:“姐姐,別說了!”
“姐姐,別不要我。”他聲音陡然軟下來,可憐又祈求地看著麵前的女人,一遍遍執著地求她。
少年將眸中病態的占有欲,不正常的情感遮掩得幹幹淨淨,隻要能讓姐姐喜歡,他做什麽都可以,將那些不可告人的情感藏一輩子也可以。
付懿竟有些不敢去看少年的臉色,隻神色不變地繼續:“她從我麵前跳了下去,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麵前,你說我怎麽可能忘記?”
說著媽媽的死,她的神色始終很淡,語氣也沒有起伏,像是再說什麽事不關己的事一樣。
可陳湮瀟眸中卻隻剩下慌亂和無措,他無措到想去捂住女人不停說話的嘴,他不想再聽下去。
可他突然想起姐姐消失的那一天,那麽不一樣的她,是去祭拜她的母親了嗎?
姐姐很愛她的母親吧?就像過去的自己,那個女人無論怎樣虐待自己,他也還是愛她。
他緩緩落下想要伸出去的手,低垂著頭認命一般繼續聽她說。
付懿清冷的眼眸中劃過一絲痛色,隨即狠了下心繼續說:“我當初支助你也不過是想要諷刺付雲海,告訴他,這樣的錯誤隻有他會犯。”
“所以。”她突然直視陳湮瀟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我跟你怎麽會有可能?”
隻要他沒說出來,她自欺欺人也好,也有借口讓他留下。現在他說了出來,她不可能允許自己再這樣不理智。
陳湮瀟微微張嘴,竟感覺不到心痛了,隻是怔然麻木,他偏執又較真的目光看著付懿,輕輕出聲:“所以,姐姐不要我了嗎?”
付懿迎著他的目光,受著心疼,克製著點頭,聲音極淡:“你已經大學畢業了,以後我們就不用見麵了,也沒有必要再見麵,以後就當做不認識吧。”
她頓了頓:“聽說史蒂芬教授看上了你,去留學吧,你這麽優秀,應該讓自己變得更好,不應該浪費了大好的年華。”
說罷,她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向她的車走去。
“不可以!”陳湮瀟一把拉住她,他用力死死緊握著她的手腕,克製著顫抖的嗓音:“姐姐,我不喜歡你了,別趕我走好不好?”
隻要他還在她的身邊,都還有機會。
付懿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沉聲道:“你在我那裏的東西,我會收拾好讓袁程給你。”
她坐回車裏,麵色冷若冰霜,前排的司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敢出聲。
直到車子啟動,付懿都再沒回頭看那位失魂落魄的少年。
她目無焦距地出神,走到這一步,她有很大的責任。
在她剛發現少年的心思時,她就應該挑明了說,讓他知難而退。
而不是因著那毫無用處的心軟,總是退步,最後發展到不可換回的地步。
因為,她動了心,許是不知道在哪個時刻便被他撩住了,畢竟她的少年那麽有魅力。
她剛剛的話七分真三分假,媽媽的死是她心裏越不過去的坎,她和誰在一起,都不可能和他。
幾年的陪伴,她也想要慢慢引導,可偏偏她動心了,這讓她感到了荒唐又不安。
她不想事情失控,自己也不能犯錯,隻能果決一點,將事情徹底解決。
這才是她,她本就不應該像這段時間這樣優柔寡斷。
陳湮瀟看著黑色的轎車緩緩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臉上在不知覺中竟淌滿了淚水。
一瞬間好似所有的感官都恢複了知覺,心疼得快要炸開,疼得他彎下了腰,蹲下了身。
他哭著哭著竟笑了出來,笑聲一陣一陣的,怪異瘮人。半響後,隻聽見少年沙啞的聲音喃喃:“又被拋棄了呢。”
手機振動聲突然響起,響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他擦了下眼睛接通。
那邊傳來金宇歡快的聲音:“湮瀟!你今晚是不是和姐姐在一起?我們宿舍準備聚餐,你來不來?”
陳湮瀟卻答非所問:“做什麽才能讓一個人一定會關注到你啊?”
沒有了姐姐,他會死的。
她路過地獄撿走了他,現在她離開了,他又回到了地獄。
“啊?”金宇被他沙啞的哭腔下了一跳,也不敢問,隻試探著回答:“明星?你看,我們看電視可以看見,路邊廣告可以看見,刷微博能看見,幹啥都能看見。”
“哦。”然後陳湮瀟掛掉了電話。
金宇看著被掛斷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