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終幕的殺意
“你就是那個集團的成員之一。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計劃的核心人物是你，而且也必須是你，因為你當時正是珠寶店的店員，你們計劃好在你當班的那天發起行動，而你就是在關鍵時刻提示搶匪鑽石位置的人，你們裏應外合，做得幾乎完美。在那之後不久，你們迅速實施了搶劫銀行的既定計劃，這對於一個幾人的團夥來說實在太冒險了，林潔如女士，你願意解釋一下嗎？”
??她嗬嗬一笑，道：“這有什麽好解釋的？錢這種東西是萬能的，當然是越多越好。”
??“哼，你不說我也大概能猜到一些。那幾個被抓的劫匪，不過是炮灰罷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掩護那幾顆鑽石，丟失的鑽石價值不菲，最後警方追回了鑽石，卻隻有一顆下落不明。我一直不明白，如果要賣掉鑽石，一定一齊賣掉，不可能還留下一顆，再說了，警方行動迅速，那幾個老大哥幾乎還沒來得及處理掉贓物，就已經被抓，那鑽石應該全數追獲才是，但偏偏就沒有，要是考慮逃跑的時候遺失了這樣可笑的理由，我也不用推理了。但是我思來想去，得出了一個結論，那些老哥們還有最後一項任務，就是拿出一顆鑽石。”
??我已經被陳老師徹底弄懵圈了：“拿出一顆鑽石，這是為什麽？”
??“你是不是也想不通，小臨？啊呀，我也是差點沒轉過彎來呢。”
??我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啊，我明白了，是分贓不均吧！所以才有一顆在慌亂中弄丟了！”
??“唔，這倒是一個可能。但是，現在林潔如女士還好好地坐在我們麵前，就意味著不存在那樣的矛盾。簡而言之地說明吧，那顆鑽石是要特地交給你的，因為你是他們的老大。當然更重要的理由是——你的主要目的是將那顆假鑽石拿到手。”
??“假鑽石？這.……”我看著陳老師，他自信滿滿。正對著他的林潔如發出陰冷的笑，說：“嗬嗬，沒想到這也被你識破了！”
??我用眼神向陳老師詢問這是怎麽回事。
??“到處都找不到鑽石的去向，隻可能是一種情況，那顆鑽石並沒有那麽珍貴，因此價值也並不高，即使賣出也不會吸引到警方的注意力。但從元宵血案來看，假鑽石還在這座城市裏。我唯一剩下的疑問就是你們為什麽對那顆假鑽石那麽執著？要知道，因為這顆假鑽石，牽扯出了一條人命，並且毀掉了一個年輕人。”
??林潔如重重的錘了一下桌子，冷笑著說：“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我不過是用這兩個人的命，挽救了傅雲和那個孩子的命！”
??她表現得有些慍怒，但稱呼孕婦其名，似乎兩人並不是很熟。
??“大偵探！陳老師……你說了這麽多，費那麽多口舌，不就是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嗎？我是當初珠寶店的店員，這我承認好吧，但你能證明是我操縱了搶劫案嗎？你不能。你能證明元宵血案當天我在場嗎？你也不能。即便是你誤打誤撞留下深刻印象的進口煙，我也是訂下貨之後寄到工作的地址，我埋怨快遞不敬業，罵他幾句這也沒什麽問題不是嗎，應該沒有犯法吧！”
??我想要回懟什麽，卻發現自己無法辯駁。陳老師也沉思著，一言不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放棄吧！我和那個叫胡方的人毫無關係，你要從社會人際方麵調查，也絕無機會。那個男人啊，我觀察過他一陣子，懦弱又膽小，一副頹廢的樣子，原本完全不想利用他，但他是傅雲以前的好朋友，又對當年鑽石的案子怨念不少，除了他再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了。他那個廢物啊，要能耐沒能耐，真以為快遞小哥也好當嗎，要不是我做了多方麵的安排，他還在家裏無所事事呢！”
??林潔如此時此刻的坦白，顯然是想讓陳老師知難而退適可而止，都已經到這一步了，怎麽可能收手，一定要追查到底，才對得起正義，才對得起事務所既定的“查出背後真相”的口號，這是流言事務所的首戰，我相信陳老師一定會……
??我把目光移向他，但他無奈地站在那裏，似乎也不知所措。
??“你已經無路可退了！快交代你的幕後是什麽人吧？嚴氏企業那些事情，都說出來吧！”我剛說完這句勉強的話，突然有人破門而入，七八名荷槍實彈的警察衝了進來。
??“她說得對，你無路可逃了，林潔如。”為首的警察命令幾個警員包圍了我們。
??“哈，陳先生，原來你的殺手鐧，是警察啊！”
??我鬆了一口氣，陳老師可真會嚇人，我真的以為他毫無辦法了，原來這家夥事先報警了，真是的，總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然而，陳周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輕鬆，反而變得緊張起來。我瞬間明白了，他並沒有報警！
??那這些警察是誰叫來的？
??我的腦子飛速運轉，但事實上我根本沒必要多想就能猜到。
??兩個警員給林潔如戴上手銬，後者極力反抗，吼道：“你們憑什麽抓我！放開我！我什麽也沒做！”
??“林潔如，現在以涉嫌參與四年前珠寶搶劫案逮捕你，請你配合我們調查！”
??聽到這句話，林潔如整個人癱軟在桌子上，並不停地拿頭撞桌子，但很快就被警員們製伏了。
??“不好意思，”領頭的警察看了一眼整理好的行李箱，搖搖頭道，“你的長期要泡湯了，帶走！”
??就這樣，林潔如被警方控製了。而我和陳老師也很快被趕走。雖然警方沒有怎麽為難我們，但因為陳老師提了很多有助於警方善後的建議，差點被以擾亂警方辦案的名義拘留。我心裏堵得慌，甚至有一種失落的感覺。拿玩遊戲做比喻的話，就是追了很久NPC卻被半路玩家搶了人頭；拿談戀愛來比喻的話，就是暗戀幾個月終於鼓起勇氣告白，卻發現對方早已心有所屬。
??回去的路上，陳老師什麽話也沒說。快到事務所的時候，我用手指捅了捅他的後背，他轉過頭，路燈正好讓他的臉一半在陰影中。
??“陳老師，結果那個胡方還是無法脫罪吧！”
??他長歎了一口氣，道：“那是當然的啊！畢竟他真的殺人了呀！”
??“但隻要警方深入調查，就會發現元宵血案的種種疑點，林潔如今天被抓，肯定也知道自己被出賣了，一定會把嚴氏企業的事情抖出來，那樣的話……正義大概就能伸張了吧。”
??“嗯，是啊。”他一點也不高興的樣子，我真的猜不透他，感覺他又完全不中二了。
??正在這時，後方一輛開著前車燈的豪華車駛來，我和陳老師閃到路邊。但車子在我們身邊停了下來。
??車窗搖下，司機是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大叔，他戴著墨鏡，並不看我們。車裏的另一個人搖下了車窗，那人坐在後座，是個女人。
??我一瞬間覺得那張臉有些麵熟，一看到她隆起的腹部，我才恍然大悟，她就是傅雲！
??我差點叫出聲，但四周實在是安靜，我似乎也由於環境的原因，變得膽小了。
??“陳先生，您好，”她看了我一眼，“尤女士，兩位，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很禮貌，語氣也相當溫和，甚至讓我難以想象，這會是教唆胡方實施殺人的人。
??“客氣了，傅雲女士，是我們給您添麻煩。您在這附近等我？”陳老師也用起了敬語。
??“我和胡方從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很好的朋友呢，”那個女人眼裏帶著柔情，又似乎很哀傷，她撫摸著那小小的生命，眼裏流露出奇異的又可笑的幸福，我絲毫不能理解，也實在想不通她說這話的意義，她隻是平靜地說道，“但是，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也許這就是他的命運，我虧欠了他很多，也完全是因為我曾經的私心，才發生了一切的一切。”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實在含糊不清。
??“但我不後悔，這正是我來見你一麵的原因，陳先生。我敬佩您，您不愧是天才。”
??“過獎了，我隻是運氣好，但運氣好，終究還是輸了。”
??傅雲微笑著，很奇怪，從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她身負罪孽。她到底是怎麽樣的人？是如何才能厚顏無恥的說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還跑到我們麵前耀武揚威？
??“不，是你們贏了，能查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了不起了，再進一步就不是你們的領域了。”
??她從座椅上拿起一本書，仔細一看是一部厚筆記，上麵用紅筆標著“2018”。陳老師接過遞來的日記本，翻開瀏覽，這上麵被撕掉了好幾頁，隻剩下了一段話：
??「在幽暗的房間裏，那人重新站了起來。血腥味在擴散，然而這使他感到興奮。半個小時前剛進屋子時，他還渾身顫抖猶豫不決，而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即將完成使命。他一把扯下茶幾上的桌布擦了擦手，然後凝視著地上那無力反抗的軀體。
??“饒……饒命！別……”
??這家夥不是很狂妄嗎？嗬嗬……
??他深吸一口氣，仰麵微笑，他眼中夾雜著亦痛苦亦喜悅的情感。明晃晃的吊燈散發出無限溫馨的室內光線，然而他明澈的雙眼早已被黑暗完全吞噬。過往的種種像幻燈片播放一樣在腦海中浮現，停頓、倒帶、模糊，以及刺耳的雜音。他再度拾起水果刀，朝那已經奄奄一息的人走去。伴隨著最後一聲慘烈的悲鳴，他徹底成功了。
??他讓自己的殺意沒有浪費——這微不足道又必須訴諸性命的殺意。」
??……
??“胡方，他完成了自己的心願。”女人的語氣極其平靜。
??陳老師搖搖頭，將日記丟回車內，突然大聲說道：“所以，你的這位司機大叔，要把你送去哪兒？機場？”
??“是的。”
??“對你來說，哪裏是不錯的藏身之地呢？讓我猜猜……新加坡？馬來西亞？還是美國？總之，你沒辦法再留在國內了不是嗎？”
??“如你所說，是的，至於去哪裏，是個秘密。”
??“.……”
??“那個孩子到底是？”陳老師終於問出了我也很好奇的事情。
??但傅雲並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她說：“陳先生，知道美國大片裏經常出現的那個吧，證人保護計劃.……”
??“當然知道，FBI之類的。”
??“嗯，這個孩子牽扯的事情，大概就和證人保護計劃一樣，是不能為人所知的。”
??傅雲正想將車窗關上，這時陳老師忽然用手攔住了玻璃，他腦後的青筋暴起。
??“難道說？難道說你們！？”陳老師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坐在前座的司機，最終放下了雙手。
??“再見了，大偵探。”車子啟動，漸漸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陳老師，什麽情況？她是什麽意思？”
??陳老師陰沉著臉，自言自語著：“原來是這樣啊！原來如此，他才非死不可，無論如何也.……脫罪不得啊！”
??我不停地問陳老師，他隻是搖搖頭，說等到時機成熟之後再把一切告訴我。
??我被他那副嚴肅的樣子嚇住了，於是沒再追究。
??我隻是等待著。對，我一直在等待著那個所謂時機的到來。
??但是，我所期望的並沒有發生。
??不久以後，林潔如被判處無期徒刑，至於嚴氏企業，並沒有經曆任何的風波。至於元宵血案，甚至再也沒有了消息，直到新聞的推送告訴我，他被判處了死刑。我感到心中有一團怒火，但我壓了下去，我終於明白了陳老師的話，也懂了他隻是在拖延時間。
??他想讓我自己體會到，有時候邪惡是會戰勝正義的。
??雖然如此——
??但在這世界上，殺意是從未消逝的真正永恒的事物，有可能隻是一個小小的殺意，它掀起了微不足道的漣漪，不要忘了，在漣漪之前是殺機四伏的海嘯。
??可我始終相信，兜兜轉轉，真相從不畏懼暗潮洶湧。至少，在那座房子裏，在流言事務所的那個人，他一直在尋找真相的路上。
??1號案：一分錢的殺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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