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齊景欽走後,棹棋便也留在府中料理一下王府中的事宜,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夠理解,為什麽都這個時候了,靖王爺還要去見齊景煬,他自己心裏難道不清楚,這個時候,齊景煬根本就不願意見他嗎?
此時靖王府中也就隻有梁煥卿月白她們了,另外兩個太醫留在了靖王府值守,以免梁煥卿身子有哪兒不舒服,這會兒梁煥卿還在休息,失去孩子這件事成為了一個可怕的夢魘,永遠的將她困在那個夢境當鄭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已經永遠生不了孩子這件事,依舊在自欺欺饒安慰著自己,同樣也是在安慰著她們,仿佛隻有這樣她們心中才能好受一點,仿佛這個孩子的離去,真的是為了保全當下,被他們這麽著,就連梁煥卿都快要忘了自己不能生孩子這件事。
昨晚上,秦瑞蘭和齊望舒一直對她,這個孩子離去了,接下來肯定還能再生下一個健康可愛的孩子,仍然會是朝最受寵愛的皇孫,她們像是擔心梁煥卿不相信一般,拚命的向梁煥卿描述著未來那位可愛的皇孫會受到怎樣的喜愛——他會穿梭在皇城當中大大的巷子裏和仆人們捉迷藏,那個時候肯定是鬧得滿城風雨,他是皇室的孩子,梁煥卿時候也乖不到哪兒去,秦瑞蘭他一定會像娘親一樣調皮,還戲著到時候讓他們幾家出麵幫他收拾爛攤子。
皇孫生下來就該是眾星捧月的,有皇帝爺爺和大將軍外公,整個皇城都會是他的遊樂場所,秦瑞蘭還笑話著齊望舒到時候一定也會提著裙子在後麵跟著瞎跑,等再長大一點了,會讓秦遠道和司南屏做他的太師太傅,教他習文斷字,梁風眠那時候定然會摒棄手中的軍務,親自教他的外孫習武強體……
著著,秦瑞蘭和齊望舒竟然留下了眼淚,梁煥卿一直都是淡淡的看著她們,嘴角一直保持著淡然的笑意,心中卻是苦澀萬分,她們三個人心中都知道,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所有都是齊望舒和秦瑞蘭假設的。
她們以為這樣能夠安慰梁煥卿,能夠讓她繼續大方樂觀開朗的向前看,可是她們都不知道的是,梁煥卿心中明白這些事,梁煥卿知道她們想讓自己開心,所以表現的並不在乎,梁煥卿知道爹爹囑咐她們不要告訴自己,所以也都假裝不知道。
可是再怎麽裝也不可能什麽反應都沒有呀,見著齊望舒和秦瑞蘭二人哭了起來,梁煥卿柔聲問道:“怎麽了?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她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著,在別人眼中,梁煥卿隻是苦於喪子之痛,但是他們卻不知道的是,梁煥卿也同樣承受著比她們千倍百倍的痛苦。
齊望舒和秦瑞蘭二人不知道梁煥卿現在心中所承受的痛苦,便想著讓她一起哭出來宣泄一番,便與她道:“煥卿,我知道你如今心中難受,你不要這樣,你哭出來就好了,如今眼前有怎麽,門外有大將軍他們,你哭出來吧,我們都在這兒。”
梁煥卿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不是她不想哭,她眼淚早就哭幹了往回流著,眼下根本就不是流淚的時候,梁煥卿深知是有人要害她,有人為了皇位要害她,就算她們不告訴自己,梁煥卿心中也知道趙佩瑜敬的那杯酒有問題。
本來時隔三個時辰發作,這期間任誰都會再吃上一頓,怎麽也不會記起來春日宴上那杯平平無奇的酒,但是趙佩瑜可能怎麽也沒想到,這杯酒是被懷有身孕的梁煥卿喝下的,白因為沒有什麽胃口,並且知道自己懷有身孕後便多加休息,莫春日宴當,就是近期食用的食物都屈指可數,那杯毒酒簡直是有一些大膽了。
梁煥卿知道,這是東宮想要殺了齊景欽,但是被自己誤食了,從而間接傷害了自己的孩子……同時也讓自己從今往後再也不能做母親。
梁煥卿對於孩子有多少期待,很的時候,她就記得自己娘親的影子,聞著她身上獨特的乳香味,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在她後麵圈圈繞繞的調皮搗蛋,從自己娘親去世之後,梁煥卿就總想著自己以後也要成為一個和自己娘親一樣的母親。
當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梁煥卿心中無比的激動,可是也才高興了一會兒,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和自己的孩子話,沒有看著自己的肚子慢慢隆起,沒有鼓起勇氣生下這個孩子,還從來沒有感受到做母親的喜悅,手中還從來沒有抱起過一個嬰兒,就從此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她能不恨嗎?怎麽能讓她不恨!她恨不得將趙佩瑜碎屍萬段,將齊景煬生吞活剝,也難以舒緩她心中的7喪子之痛!
她這個時候不能哭,她要振作起來為自己的孩子報仇,如此,定然不放過趙佩瑜!
齊望舒和秦瑞蘭走後,梁煥卿沉沉的睡了一覺,一直到他們所有人都走了,夏容馨和齊景欽也出了靖王府,這才緩緩醒過來,這其中,梁煥卿還不知道夏容馨也在靖王府之鄭
夏容馨至始至終隻不過擔心梁煥卿死了就沒人可以利用,那個孩子死了總歸可惜,但是梁煥卿死了,對於這段時間的齊景欽才算是一大挫折。
不過好在梁煥卿沒有死,趙佩瑜卻死了,除了趙佩瑜之外,再也沒有幾個人能夠知道那杯毒酒是夏容馨讓梁煥卿喝下去的,夏容馨也沒來看一眼梁煥卿,對於她來,梁煥卿活著就有價值,不管她是否難不難受。
梁煥卿都不這些,這會兒她腦子裏亂成一團。
當她醒來的時候,寢殿當中窗戶被遮住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床幔平時是懶得放下來的,但是如今卻也都放下來了,月白撐著腦袋在自己床邊打著盹兒,梁煥卿喉嚨幹澀不出話,想來不知是昨哭喊太累了,還是睡太久,眼淚流幹導致的脫水。
總之如今不出話來,梁煥卿伸手拍了拍月白,好讓她能夠醒過來。
月白也是一晚上未曾合眼,一直在梁煥卿床邊伺候著,總不敢睡著,申屠太醫沒有給醫囑,也是睡了一整,月白不敢睡,她擔心有什麽事發生,沒個體己人在身邊,梁煥卿會感覺到害怕。
這麽輕輕的碰了碰,月白慌張的醒了過來,先是左右看了看,隨後看向床上的梁煥卿,見她醒來看著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委屈的道:“王妃您總算是醒了。”
“如今什麽時辰了?屋子裏怎麽這麽暗?”雖是放下了床幔,也不至於這麽暗,梁煥卿左右看了看,覺得有一些奇怪。
月白也左右看了看,隨後聲道:“王妃您剛產,不能著涼……奴婢擔心夜深露重,就讓人把周邊都用布遮住了,這樣遮光遮風,王妃能多休息一會兒……”
月白看著梁煥卿的樣子,而今也不敢對她多什麽話,總擔心會觸了黴頭。
梁煥卿坐了起來,微微蹙眉看著月白,隨後又環顧整間屋子,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昏暗的環境,讓她心中十分壓抑:“等會兒讓人都撤下去吧,我看著實在有些不太舒服…”
“是……”月白也看出來梁煥卿臉色有一些不好看,便唯唯諾諾的著。
正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棹棋在門外道:“王妃,奴才來給您送湯藥了。”
未免有人再次下毒,王太醫的藥都是由琳琅園親近的丫鬟煎煮和配送的,這些事月白沒心思沒功夫去親自做,也就隻交給湯雪,方才湯雪端藥的時候被燙到了一下,棹棋總歸也要到琳琅園來的,便一並帶過來了。
聽見棹棋的聲音,梁煥卿和月白對視了一眼,便點頭讓月白請他進來。
棹棋進來之後,月白接過他手中的湯藥,仔細的喂她喝下,期間三人默默無言。
湯藥喝完之後,月白熟練的拿出一顆蜜餞要喂梁煥卿吃下,梁煥卿搖搖頭拒絕了,湯藥再苦,也隻是苦口,哪有心苦呢?
月白愣了愣,從前王妃最不喜歡吃藥了,吃一次藥得吃下好幾錢蜜餞,如今卻不愛吃了……
梁煥卿看著棹棋,問道:“你不跟著王爺招待客人們,來這兒做什麽?”
或許梁煥卿也是在問,為什麽齊景欽沒有過來?
棹棋拱手拘禮道:“宮中出了大事兒,趙佩瑜自縊,皇帝病重,太子被廢黜……娘娘公主她們都回宮了……王爺……王爺去見淙王了……”
淙王也隻是方才棹棋聽榮福公公這才起的,如今齊景煬太子之位被廢黜,但是聖旨未發,卻也不知道怎麽稱呼才是……
“淙王……便就是前太子……”棹棋隨後補了一句。
齊景煬被廢黜了?月白聽了這句話,連忙回頭看著梁煥卿,但是梁煥卿卻沒心思那麽驚訝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東宮犯了這麽大的錯,皇上總得給梁風眠一個交代,這看似破釜沉舟,其實是上上策。
梁煥卿此時更加在意權力中心發生了什麽大事,現在齊景煬依舊也是王爺,但是她沒想到趙佩瑜居然這麽快就死了。
“棹棋,你下去備馬車,月白,替我梳洗一番,我也要入宮。”梁煥卿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抬頭道。
她不能這麽輕易地放過齊景煬,她肚子裏的孩子不能平白無故的死了,自己要爬上權力巔峰,親手為孩子報仇。
而現在皇帝病重,正是絕佳的機會。
稍加打扮一番,隻見梁煥卿明黃色的羅裙著身,翠色的絲帶腰間一係,頓顯那嫋娜的身段,鏡前徘徊,萬種風情盡生。
一身白色的拖地外披,寬大的衣擺上繡著粉色的花紋,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
芊芊細腰,用一條紫色鑲著翡翠織錦腰帶係上。烏黑的秀發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係起,幾絲秀發淘氣的垂落雙肩,將彈指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臉上未施粉黛,卻清新動人。
雙眸似水,卻帶著談談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一雙朱唇,語笑若嫣然,一舉一動都似在舞蹈,長發直垂腳踝,解下頭發,青絲隨風舞動,發出清香,腰肢纖細,四肢纖長,有仙子般俗氣質,著一襲白衣委地,上鏽蝴蝶暗紋。
一頭青絲用蝴蝶流蘇淺淺倌起,額間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掃,青螺眉黛長,棄了珠花流蘇,三千青絲僅用一支雕工細致的梅簪綰起,淡上鉛華。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有一股巫山雲霧般的靈氣。
麵上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頸間一水晶項鏈,愈發稱得鎖骨清冽,腕上白玉鐲襯出如雪肌膚,腳上一雙鎏金鞋用寶石裝飾著,美目流轉,恍若黑暗中丟失了呼吸的蒼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般飄渺虛無而絢爛。
梁煥卿的打扮清冷又不失禮節,此時皇帝病重,作為子女本就不該濃妝豔抹。
“王妃,你的身體……”月白終究還是擔心她的身體吃不消。
“無礙。”梁煥卿一抬手,月白便扶著她走了出去,坐上了馬車,往皇宮走去。
*
齊景欽到了淙王府之後,齊景煬還未曾醒來,榮富和空岩不明白他此行的用意,更何況此時淙王府還在舉報葬禮,實在不好接待他。
但是齊景欽卻表示自己願意等,這時他也不知為何,皇宮之中父皇病重,王府仍然有臥病在床的妻子,而自己卻想要來找齊景煬,總覺得心中有一些事未曾解開,便獨自一人在淙王府走著。
他順著鵝卵石的羊腸徑一路分花拂柳而來,但見四周亭台樓閣,鴻雁掠起眼前一汪澄碧,沿岸楊柳依依,柳絲垂落在碧水中映出清澈的豔影。湖中佇立著涼亭,碧瓦飛甍。再看,不遠處的假山怪石崚峋,鋪著富貴花開紅毯的長廊貫穿了整個樓閣,樓閣幾乎布滿雕花格子窗,典雅精致。
隻見樓閣高下,軒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欄朱榍,互相連屬,回環四合,牖戶自通,千門萬戶,金碧相輝,照耀人耳目。金虯伏於棟下,玉獸蹲於戶傍,壁砌生光,瑣窗曜日,工巧之極,自古未之有比也。費用金寶珠玉,庫藏為之一空。人誤入其中者,雖終日不能出。
遠瞧霧氣沼沼,瓦窯四潲,就跟一塊磚摳的一樣。門口有四棵門槐,有上馬石下馬石,拴馬的樁子。對過兒是磨磚對縫八字影壁;路北廣梁大門,上有門燈,下有懶凳。內有回事房、管事處、傳達處。二門四扇綠屏風灑金星,四個鬥方寫的是“齋莊中正”;背麵是“嚴肅整齊”。進二門方磚墁地,海墁的院子,夏景高搭棚三丈六,四個堵頭寫的是“吉星高照”。
院裏有對對花盆,石榴樹,茶葉末色養魚缸,九尺高夾竹桃,迎春、探春、梔子、翠柏、梧桐樹,各種鮮花,各樣洋花,真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正房五間為上,前出廊,後出廈,東西廂房,東西配房,東西耳房。東跨院是廚房,西跨院是茅房,倒座兒書房五間為待客廳。明摘合頁的窗戶,可扇的大玻璃,夏景是米須的簾子,冬景子口的風門兒。往屋裏一看,真是畫露機,別有洞。
迎麵擺丈八條案,上有尊窯瓶、郎窯蓋碗兒,案前擺:硬木八仙桌,一邊一把花梨太師椅。桌子有言語房四寶:紙、筆、墨、硯,宣紙、端硯、湖筆、徽墨、《通鑒》、文、地理、歐、顏、柳、顏、趙名人字帖。牆上掛著許多名人字畫,有唐伯虎的美人兒,米元章的山水兒,劉石庵的扇麵兒、鐵寶的對子、鄭板橋的竹子,鬆中堂的一筆“虎”字,鬧龍金匾,鎮宅寶劍,綠鯊魚皮鞘,金什件、金吞口,上掛黃絨絲蹋有一丈二的穿衣鏡,一丈二的架幾案,五尺多高的八音盒兒,珊瑚盆景兒,碧璽酒陶,風磨銅的金鍾,翡翠玉馨,有座鍾、掛鍾、帶刻鍾、子兒表、對兒表、……
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錘。東邊便設著臥榻,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
齊景欽從來沒來過這裏,隻聽聞乾皇叔生前愛山水詩畫,卻不曾想他終究造就了這麽一座庭院。
“看夠了沒有?”正當齊景欽感歎之際,身後卻傳來了齊景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