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旗之麵，華人之血
富強麵粉廠內，機器轟鳴著將一袋袋小麥磨成麵粉。
??有的工人負責打包，有的工人負責質檢。而廠長昨天辛苦一夜，終於將一套舊機器修好。
??擦去了滿身油汙後看著機器終於運轉起來，丁旺也欣慰的擦了擦汗水。突然，運轉的機器通隆通隆的響了兩聲，又停了下來。
??機器停工一天就少生產幾十包麵粉，國產的便宜麵粉市麵上購買不到，國人必定更加依賴美麵。
??可是現在缺少備用的零件，不管怎麽上油，用銼刀怎麽修理都無法繼續運轉，是時候找人給麵子注入資金更換新器械了。
??丁旺放下了扳手，準備休息一會。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入耳中。
??“你有沒有搞錯？我聽說昨天杜月生過來要買下咱們麵粉廠，你怎麽不賣啊？”
??憤怒的話語聲，帶著責備。似乎丁旺給這家麵粉廠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一般。
??丁旺皺了皺眉，臉上卻不動聲色。似乎隻是平常的交流一般。
??“他出價十萬，我不願意賣給他，十萬大洋，咱們廠值八萬，一年能賺一萬多。兩年就回來了，誰會把廠賣給他啊？”
??在工人眼裏，他是一廠之長，作為管理輕輕鬆鬆，不用終日看著機器運轉。賺得還多。
??可是實際上他的壓力並不比養家糊口的工人們小，去年一年，除去租金，工人的工資賺了一萬多。合夥人不願意將錢再次投入生產。而是在鄉下買了兩塊耕地收租。
??而洋人見國產麵粉略有起色，居然聯合起來對他的麵粉廠進行打壓。
??寧願虧本賣麵粉，也要把他的麵粉廠擠死！
??而這一切，出資的合夥人是不管的，他見生意越來越差，隻想將廠子買了保本，而不是一起共渡難關。
??“可以講價的啊，十五萬可以吧，十二萬可以吧！咱們拿了錢幹別的也行啊。非得在這守著這幾台破機器?”
??“然後呢？我們走了，這家麵粉廠怎麽辦？我們要是經營不好，杜月生就能經營好了？”
??“已經虧本虧了兩個月了！不把廠賣了，難道看著這筆錢打水漂嗎？你再會賺錢能有洋人賺得多嗎？洋人的機器多先進？你就算再努力，也比不上洋人一根手指頭。不如早點把麵粉廠賣了去鄉下買點地享福。”
??“你跟我來！”丁旺拉著合夥人的手就來到了廠房門口。
??“這圍牆上寫的字，我讓每個員工上班的時候都要讀一遍，不知道你認不認得？”
??牆上所寫的字，是二十年前中國從南往北，一同抵製外國麵粉而做的
??《倡說不用美麵月餅歌》
??‘時將秋節，慶賀明月。倘用美麵，餅自不潔。’
??‘花旗之麵，華人之血。人食不甘，神鑒不屑。’
??‘贈李投李，改弦易轍。此物此誌，吾食吾力。’
??當時外國洋行一直將貨物傾銷至中國，造成巨大的貿易逆差。簡單的來說，錢都用來買外國的東西了。國內沒有東西能賣到外國去。錢隻出不進！
??一度甚至造成市麵上沒有銀兩可用，交易起來隻能以物易物了！
??而麵粉是大宗進口的商品，國人為了抵製外國麵粉花了大心思。
??各個愛國商會聯合了起來，一同抵製美國麵粉，同時呼籲國民購買本國麵粉。
??北有天津商會對所有售賣美麵的商行罰款五千，南有廣州佛山創作《倡說不用美麵月餅歌》，丁旺等人一直期望場裏所有員工記得這光輝一刻。
??丁旺始終相信，隻要中國人可以團結起來，便可以解決一切困難。隻可惜禍起蕭牆，同室操戈。
??自己最信任和依賴的合夥人居然是最先反對自己的！
??“我不管！我要拿錢走人，你給我兩萬大洋，我就把我的股票給你，從此咱們分道揚鑣。”
??合夥人卻不依不饒，他隻要錢，管他什麽美麵國麵，能吃到肚子裏就是好麵。
??“行，我就是去偷去搶也給你湊兩萬大洋出來，到時候你不要再踏入富強麵粉廠一步！”
??丁旺已經被逼到了絕路，此時麵粉廠賬麵上隻剩了三百塊。麵粉銷路又不寬，隻有幾個老主顧還在自己這裏采購麵粉。其餘需要麵粉的店鋪都換上了美麵。
??在丁旺看來，雖然沒有割地賠款，但美國人卻在這裏敲骨吸髓。
??過了兩小時，一輛轎車在富強麵粉廠門前停下了。從車上下來了一個中年男人。
??中年人走了進來。一身白色西裝白色皮鞋，渾身上下卻一塵不染。看得出是個從小養尊處優的人物。
??“找你們廠長出來，聽說你們富強麵粉廠需要找人投資，告訴他，我就是投資人。”
??“我就是富強麵粉廠的廠長，不知道您是怎麽知道我們需要投資的？”
??麵前這個中年人大量了一下丁旺，似乎在詫異一個廠長怎麽搞的渾身髒兮兮的。和工人一樣。
??“是你的合夥人找上了法國洋行，法國方麵不願意借，我們覺得這個投資不錯，所以就接下了。”
??“是嗎，沒想到他還是拉了我一把。不知道這次能借多少呢？”
??“五萬大洋如何？如果可以的話就簽貸款合同吧。”跟著中年人的四個仆從從車上搬下來幾個麻袋，袋子裏滿滿當當的裝的都是白花花的現大洋。
??丁旺趕緊找了個水龍頭，沒有肥皂就抓過一把麥麩擦掉手上的油，然後洗了手。
??把大洋握在手裏，沉甸甸的。吹了口氣，放在耳邊一聽。果然是真正的袁大頭。
??“你先看看簽不簽貸款合同吧，要是不貸款，就不免得浪費時間數錢了。”
??“這筆貸款能借我多久？”
??“根據你朋友和法國人寫的合同，年利率百分之五。貸款時間三年。”
??這個中年人似乎滿不在乎，好像談的不是五萬大洋，而是五個棒棒糖一樣。
??丁旺接過合同一看，上麵的字卻全是法文！勉勉強強能看出幾個數字是五萬大洋，利率為每年百分之五。還有兩個時間限製，一個是七天，一個是三年。不過看筆跡，的確是合夥人寫下的合同。
??“您這法文合同，我讀不懂啊。”
??“這是你合夥人寫的，你要是連他都不信那就不簽了吧，我的錢也不是誰都能借得到的。”
??幾個下人拿起麻袋就要回車上。丁強連忙攔住了幾人，這麻袋裏裝的可不隻是大洋，更是丁旺重振富強麵粉廠的希望！
??“別別別，您別急著走啊。英文我還是看得懂的。您看有沒有英文”
??“說了隻帶了一份合同，本來是你合夥人找法國人簽的。不過那個法國佬不願意，他可是求了我好久，我才答應的。不過看你這麽挑剔，想必是不缺錢是嗎？”
??“當然不是，隻是貸款一事，合同不能亂簽啊！”
??“我是孔先生的部下，孔祥熙你不會不知道吧？民國中央銀行的總裁，而且這份合同也是你合夥人親手寫的。你不想簽就不要攔著我了。我要回公司了。”
??“我簽，我現在就簽。”
??既然是合夥人的手筆，又是民國中央銀行的款項。丁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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