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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江船火獨明

  “好酒,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清愚肉呼呼的短手,拎著個成人腦袋大小的酒壇子,豪飲一番,愜意的感歎道。


  “就知道清愚老弟是個識貨的,這窖藏了二十年的女兒紅,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喝到的。”


  一身青衣,身高普通、長相普通,聲音卻高亢的“船夫”也咕咚咕咚,喝下半壇子酒,得意的回道。


  黑漆漆的河麵上,一艘破破爛爛的烏蓬船,隨風擺動,無人掌舵,卻有條不紊的慢慢行進著,無人奏樂,卻聽得淙淙美妙琴聲。


  船上一頭一尾,各有一盞綠玉做的燈,也不知內裏包裹的是什麽材料,暖黃的燈光,剛剛好照亮整個船身。


  河水帶來的濕氣,驅散了夏夜的悶熱。醇厚的酒香,聞著就醉人,遠遠看去,倒是一副怡人的風景。


  “女兒紅?是哪家的千金要出嫁啦?”清愚問道。


  “老族長的要給月丫頭招婿。”青衣人回道。


  說罷,考量的眼神,掃過安靜坐著、不知在思考些什麽的莫及,和看著平靜、臉色卻有絲絲警惕的複生。


  那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臉上,看不出悲喜,青筋凸起、粗糙如老樹皮的手,看似隨意拍了拍身邊的兩個酒壇子。


  兩壇酒便對著複生和莫及方向飛去,嘴裏招呼道:

  “來,來,年輕人,陪我這老古董喝兩口。”


  莫及見酒壇子飛來,身子往左微傾,右手一伸,順勢撈起到點下墜的酒壇,對著青衣人拱手道:“謝前輩賜酒。”


  說罷啟開封泥,輕輕嚐了兩口,讚道:


  “果然好酒,前味清香,中間甘甜,後勁卻有些辛辣,一種酒釀出三種味道,還層次分明,毫不違和,奇肱穀的能工巧匠,果然名不虛傳。”


  青衣人平常的眉眼,露出些笑意,滿意的點點頭道:“是個識貨的。”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清愚很是得意的回道。


  說話間,又是半壇子酒下去,莫及看得有些擔心,師父平時甚少喝酒,今天卻一壇一壇灌下去,好生奇怪。


  “二十年沒見,你這股子狂妄,倒是一如從前。”青衣人好笑道。


  “老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說了,我這可不是狂妄,是自信。”


  清愚露出滿口白牙,笑嘻嘻的回道。


  “多謝前輩,前輩,我們還有多久到啊?”


  複生接過酒,感覺一股強大的勁力,擊得自己的手臂直顫,微晃了下身子,使出五成功夫,才堪堪坐住。


  心知他在試探自己,不動聲色的揭開封泥,滿臉笑意的喝了幾口。


  見師妹紉蘭,被這搖晃的小船,晃得雙眼疲憊的一張一合,捂著胸口,強忍著惡心,身子無力的軟倒在船舷邊,十分難受的樣子,問道。


  “該到的時候,自然就到了。”


  青衣人眼神飄浮,看也沒看有些擔心的複生和難受的紉蘭,對著虛空,神秘兮兮的回道。


  老樹皮一樣的手,又拎過一壇酒,咕咚咕咚的灌著。


  “急什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丫頭,這是沒坐過船?剛才那凶橫勁,去哪兒了?”

  喝得臉色泛紅的清愚,瞟了一眼全沒了精神頭的紉蘭,笑道。


  紉蘭勉力睜大眼睛,不服輸的瞪他一眼。剛想反刺他一句,又被心頭翻湧的酸水,辣得耷拉下了頭。


  一個浪頭打過來,船身劇烈一晃,紉蘭再也忍不住,趴在船舷上,吐得肝腸寸斷。


  複生扶著她,雖滿是擔心,卻不知怎樣才能減輕她的痛苦。


  來之前,做了各種危險的應對準備,卻沒想到師妹會暈船。。。隻能試著給她輸些真氣。


  又瞟見青衣人眉頭微蹙,想是被打擾了喝酒的興致,想起上船前,清愚叮囑說,這來接人的奇肱穀長老,脾氣古怪、嗜酒如命。


  一不能拒絕他給的酒,二不能破壞他喝酒的興致,歉意的說道:


  “師妹一直在生活在昆侖山上,沒坐過船,擾了兩位前輩飲酒的興致了。”


  青衣人沒有搭理他的話茬,右手輕輕拍了拍船舷,原本緩緩蠕動的小船,便好似離弦的劍般,乘風破浪,飛速前進起來。


  本就疲憊不堪的紉蘭,這下更是被顛簸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連原本還能安坐的莫及和複生,也有些招架不住,身子跟著小船左搖右晃起來。


  “放鬆點,累了就睡會兒,睡著了,就不會不舒服了。”清愚見此出聲道。


  說罷,又遞給青衣人一壇酒道:

  “來來來,江兄,喝酒喝酒,現在的年輕人,沒吃過苦,小丫頭又身子弱一點,不像我們這些老骨頭,隨便怎麽折騰。”


  “說來,我第一次來這兒,鬧出那麽大的禍事,還好有江兄你救命。來,小弟敬你一壇。”


  “那時,你是真不怕死啊,老族長的心頭好,也敢去掐。都說首陽弟子遇事沉穩、老成持重,卻不想還有你這個猴子。”


  “我那時候初來乍到,看那花顏色鮮亮,很是好看,又種在路邊,看著不是什麽專門養殖的,以為就是個長相特別點的普通花草。”


  “看無垠師兄糾結送給雲英姑娘的生日禮物,想著雲姑娘喜歡養些花花草草,定然喜歡這花,便順手摘了給無垠師兄做禮物。”


  “哪知道它是老門主精心栽種的寶貝啊。若是知道,便是再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辣手摧花啊。”


  清愚尷尬解釋道。


  “還有這一出,你那師兄不地道啊,我記得你出事前,他看那花特別,專門問過江重,那是什麽花,在外麵的地界怎麽沒見過。”


  “江重給它講那花來曆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轉眼就故意忽悠不知情的你去摘花,難怪老族長說他看著磊落,實則滿腹心思。”


  青衣人回憶道。


  清愚目光有些哀傷,有些同情,歎口氣道:

  “無垠師兄想要的東西太多了,目標太大太遙遠,為達目的難免用些手段。”


  “貪心不足,失了初心,是走不遠的。他現在這個瘋瘋癲癲的樣子,就是報應啊。”


  青衣人也很是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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