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遺民的刺客
下山的時候，湯和蒙武走在一起，其他人保留十來步的距離尾隨在後麵。
到了已經可以看到休息的馬匹的時候，湯突然聽見一道低沉而急促的聲音傳來，好像是特製的羽箭聲音，來不及抬頭細看，湯根據聲音判斷方向，拉著蒙武往一側疾閃。
隻見一隻羽箭已經落在剛才蒙武站立的地方，直插入泥土中，箭尾還在劇烈的抖動著。
接著又聽到幾聲響聲，來不及閃避了，湯拔出長劍，隨意的格擋了幾下，便隻見幾隻羽箭有氣無力的落了下來。
湯抬頭望去，隻見前麵一顆大樹上一個黑色的影子晃動，湯毫不遲疑，抬起左手擲出了幾枚暗器，一連三發，向著樹梢疾馳而去，接著便看見一個黑影摔了下來。
身後眾人已經反應過來，有人圍了上來保護蒙武，有人衝了上去以防黑影逃走，遠處看管馬匹的幾個將領也拔劍奔了過來。
每個人都鐵青著臉，仿佛從鬼門關上走過了一遭，雖然刺客的目標不是自己，但如若主將遇刺身亡，何況這位主將還是秦王的大管家，所有從屬的下場有多淒慘可想而知。
蒙武嘿嘿笑道：“又是刺客”然後看著湯，露出讚賞的表情“你們的技藝，本將軍終於親眼得見了，果然名不虛傳啊”。
湯心裏卻想，天賜良機，這刺客來得真是太好了，無意中給了一個和蒙武拉近關係的機會。
湯還沒來得及謙虛一下，就聽到章邯的叫聲響起“該死的，這刺客又自殺了”。
湯走了上去，圍著刺客的眾人讓開一個口子，湯隻見那刺客的臉色已經變成紫黑色，想來是服用了什麽厲害的毒藥吧。
湯問章邯，“這刺客是怎麽回事剛才蒙將軍說又是刺客”
章邯解釋到，大營建立幾年來，一直相安無事，但最近幾個月來，幾乎每個月都有刺客在後山襲擊秦軍將領。
“你看，刺客都是穿著黑色的衣服和鬥篷，帶著這種特製的羽箭，這種弩箭我軍的工匠分析之後發現，它可以發射五隻，聲音比尋常的羽箭小得多，便於偷襲。這種裝備不像是六中裏的武器，不知是哪裏的遊俠或者劍士使用的。”
湯問到：“那你們抓到過活口嗎”
章邯搖搖頭說：“沒有，刺客每次發射完羽箭之後，也不會用刀劍繼續行刺，也不逃走，直接就服毒自殺了。嘖嘖，也算是奇特。”
湯想了想說“那可能這些刺客並不是精心培養出來的刺客，隻是訓練過這種羽箭的發射而已，可能他們的拳腳刀劍功夫比較一般。”
章邯說：“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這些刺客估計都是普通人而已，本著能偷襲到一次就算賺了，沒成功下次再來的想法，反正他們的命不值錢。你別說，這種戰術還挺有用的，我們有幾個將領還被射傷過。”
“在他們身上有什麽發現嗎能找到他們從何而來嗎”
“有一些發現，但沒啥用處。軍中有一個仵作處，回營之後我帶你們過去。”章邯停了一下，對一個衛兵說到，“把他衣服撕開”。
湯正好奇，隻見衛兵撕開了屍體的衣服，從懷中掏出了一卷帛書，遞給了章邯。章邯厭惡的看了一眼，“念”
衛兵大聲的念了起來：“吾名霍居，魏國人氏，世代居於上郡膚施縣，自晉襄公以來已逾三百八十一年矣，家中良田一萬八千七百頃，房屋三百七十九間，牛羊超過八千五百頭，生活快樂無邊。”
“自暴秦於一百二十年前開始進犯我河西河東以來，殺我族人三百八十九人，傷我族人一千零六十五人，毀田一萬一千三百頃，燒我房屋三百零一間，劫我牛羊七千九百頭頭，奪我雞鴨兩萬四千三百隻，罪惡滔天，罄竹難書。”
“雖我族人所剩無幾，也仍有一千一百之數，我以先晉和魏國十六代國君之名起誓，吾生之年，及吾子孫數代之年，必以驅逐暴秦為己任，蒼天為證，大河為證。”
湯聽得一頭霧水，湊過頭來看了一遍，說到：“這是什麽刺客隨身攜帶的討秦檄文寫得亂七八糟，莫名其妙啊。嗯，還有很多錯別字，比如這個罄字，好像多了兩劃，這個誓字又少了一筆。晉國加魏國一共是多少代國君讓我數數，呃，即使從晉襄公開始數單單隻算晉國也有十六任了啊，這還不算魏國的。”
章邯苦笑道：“湯兄，不要對刺客要求太高啊，這些刺客不僅武功稀鬆平常，這些帛書也是寫得錯誤百出，仿佛是鄉下稍微懂一點文采又略通一點武術的人教導出來的。看來他們真的是痛恨我大秦啊，明知是來送死，還飛蛾撲火一般的不斷前來。你看這個從上郡來的，離三川郡都不知道有幾百裏。”
“也許刺客的祖上在上郡被割讓給秦國之後，就流落到三川郡也說不定呢。對了，章大人的意思是，每個刺客都攜帶了這樣的帛書”
“是的，內容都大致相同，無非先是自報家門，然後控訴秦軍對他們造成了多少人員傷亡，多少財物損失，他們要世代銘記，一定要複仇之類的。”
湯若有所思，回頭看了看丁卜辛三人，他們都微微點頭。
章邯說：“湯兄，莫非這裏麵有什麽不妥”
“沒有，我是覺得這些魏國人挺有意思的。對了，刺客中有韓國人嗎或者周國人”
“也有，因為附近這一片區域的所屬，在最近一兩百年也變化過多次，魏國和韓國還交換過國土。很多人前半生為韓國人，下半生為魏國人的也不少。”
“既然發生了這麽多次刺殺，為啥大營不在後山的懸崖那一麵布防”湯問到。
“我們曾經派人去懸崖那邊實地勘探過，地勢陡峭，還有野獸出沒，根本沒法長期駐紮，後來我們在懸崖上的山頂設立了幾個哨所。但是刺客每次來的間隔都很長，哨所往往個把月沒有任何發現，就逐漸懈怠了，沒想到一懈怠，刺客卻又來了。這個問題我們要回去好好整頓一下。”
“每次發生了刺殺事件後，是如果進行後續處理的”
“我們會把刺客的屍體運回大營的仵作處進行檢查，主要是看他們身上的職業標記，比如經常手握鋤頭的農夫和常年持劍的士兵，其雙手、肩膀、腳等部位的繭子是不一樣的。我們是可以分別刺客原本的身份是農夫、士兵還是遊俠。哎呀，這些太複雜了，晚些還是讓仵作跟你說吧。”
章邯接著說到，“我們會把刺客出現的事情在飯堂和操場都公示，讓大家特別是後續可能換防到後山的將領士兵小心刺客。也會把本次事件的立功者受罰者公布出來，比如巡邏隊沒有發現刺客必然是要受罰的，而抓住刺客的肯定是要記軍功的。當然嘛，這次的軍功被湯兄給搶了。”
“這帛書也會拿去示眾嗎”
“帛書也會拿去示眾一天，然後會放在仵作處保管一段時間，後續也可能會被處理掉。”
“原來如此，我了解了。”湯說到。
章邯看了看四周，湊過頭來低聲說到：“本來蒙將軍昨晚已經下定了決心，不計個人毀譽，也要把內奸揪出來，本來這件事情是想等你們探查敖堡回來之後再交由你們處理的，未曾想刺客又來了。想起來，這內奸也越來越猖獗了，視我滎陽大營為何物”
這邊眾人圍觀刺客的時候，那邊蒙武將軍已經從刺客突襲帶來的恐慌中平息了下來，以往刺客襲擊的都隻不過是巡山的將領而已，沒想到這次竟然撞上了蒙武將軍，蒙武很生氣，這次駐紮在後山的將士們肯定要倒黴了。
蒙武揮手讓眾人走開，又招手讓湯過來。
“把內奸揪出來，不論是誰，嚴懲不貸”蒙武如同一頭受傷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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