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煎熬,估分填報前短暫的放縱也極其寶貴。
“叮鈴鈴”,電話響了。
“晚上七點,班級組織,學校聚會。”是班級的學習委員。
“老戴去嗎?”
“他怎麽可能不來,就是他吆喝的。”
“行啊,一定準點到!”
轉過頭,念昔一個電話又敲給了靜芝,“學委通知你了嗎?”
“通知了,在你電話來之前。你去嗎?”
“去吧,這次後說不定很多同學要很久以後才能見麵了。”念昔自向宇走後,格外珍惜每一次和周圍人的相聚,因為人生的際遇太過不定。
南方的夏天,傍晚都是熱風熏人,自行車騎得飛快也止不住汗珠往下淌。
“晚上聚會幹什麽啊?”念昔有些好奇。
一起出發的劉雨淬了鬼天氣一口,“誰知道呢?老戴應該有些花樣把戲吧。”
“別是集體組織估分加誌願填報說明吧?”沈青衣丟下了一個地雷。
靜芝和劉雨對望一眼,“要真是這樣,班上肯定炸鍋,這不是折磨人嗎?才能輕鬆會,都不能讓我們喘口氣?”
“應該不是吧,不然讓我去幹嘛呢?”念昔有些半信半疑她們的猜測。“我又不用填誌願估分。”
沒等她們得出個所以然的結論,學校門就在眼前了。
班上同學都來得差不多了,咋咋呼呼,滿教室熱鬧得不行。同學不用像過去那樣穿校服,大家倒是卯足勁打扮自己,甚至還有個別女生似乎抹了點口紅。
“這都放飛自我了?!”沈青衣一進門怪叫起來。幾個和他平時玩得比較近的球友過來摟著他:“沈哥,脫了校服更酷了。”
“那是,你們幾個也不差啊!”
正在大家互相調侃,插科打諢之際,老戴來了,進門前還特意咳嗽一聲以示提醒。
“老戴,知道您來了,不用特意提醒我們今天你捯飭了自己!”以前經常由沈青衣擔任的角色已被另外同學搶了去。
劉雨看了眼男朋友,他就像過去的向宇那般微笑看著班上同學鬧騰。
念昔也看了過去,不過她看的是劉雨,二人目光對視間發現了同樣的答案:向宇在時,沈青衣樂得像弟弟一樣被人罩著;他不在了,沈青衣很自然覺得要把向宇以前的接過來。
“朋友啊,遇上一個知心的也難得!”念昔暗歎一口氣,到現在她才發現沈青衣或是劉雨的傷痛不見得比她少。真論起年月來,她和阿宇的相識時間遠遠不及他們三人,隻能說感情類型不同,但深厚度真沒差別。如果硬要分個厚薄彼此,反倒傷了阿宇的本心。
念昔還在靜思時,老戴發話了,“大家安靜!我知道自己很帥,不用你們提醒,雖然年紀大了點。”
班上同學先是一陣哄笑,後又紛紛表白,“老戴,我們就是喜歡你的自信!”
“可以啊,高考完了開始撒歡了,膽子夠肥的啊。”老戴一人戰全班也不見絲毫下風,“知道為什麽要你們今天來嗎?”
“不知!”這次全班倒是難得統一的洪亮回答。作為本屆高三公認最難帶也最好帶的班級之一,高172的特點就是學生個性突出。
不過好在老戴確實有兩把刷子,班上男生、女生都挺服他,喜歡他,雖然偶爾他也有些課堂教學上的小紕漏,例如萬能公式事件,可是瑕不掩瑜。高中階段能碰上一個像電視裏麵才會有的開明老師,172班同學其實覺得挺幸運的,也很幸福。比起其他班級略顯蒼白的高中三年回憶,172班的三年是色彩斑斕,青春激揚的。所以大家對老戴的號召也真是一呼百應,特好奇今晚要幹什麽?
“啪!”老戴從講台下拿出了一個a4大小的本子拍在了講台上。
“是要我們寫同學錄?臨別贈言?”前排的同學看得清楚,忍不住發問。
“你們對這個本子沒有印象?”老戴舉起了本子向全班同學展示。
大家都仔細看著,有些眉頭不自覺緊鎖,好似在努力回想,有些一臉茫然,完全不明所以,還有些則是一臉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激動萬分,念昔和靜芝都是其中之一。
老戴沒等同學們做回應,翻開了那a4本,開始讀了起來:
“我希望高中三年不要隻有讀書,讀書,讀書,爸爸媽媽能多理解我,聽聽我真正感興趣和想要的——楊侃侃”,所有人的目光自動朝楊侃侃望過去,被提到的女孩已經紅了眼眶。
“初升高沒有考好,爸爸媽媽給我出了3萬元的議價費,希望自己三年的學習對得起父母花費的巨款。——羅嚴”,念昔看到羅嚴一臉複雜的表情,不知道今年的高考有沒有讓他完成三年前的心願。
“高中希望能交到好朋友,不知道一中本校學生會不會欺生?如果還能減肥成功就好了!至於成績,就努力吧!一份付出總會有收獲的!——程靜”念昔拍了拍前座女孩的肩膀,“交到了嗎?”
程靜回頭,燦爛的笑臉彰顯著青春少女的活力,“怎麽沒有,你和靜芝不就是我軍訓的收獲嗎?”
·······
隨著一頁頁心願的翻讀,班上越來越安靜,每個人都在細細品味體會且對比著三年的足跡,成長,點點滴滴,有些被淡忘的,甚至被遺忘的都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還在繼續讀著同學高中初心願的老戴突然停了下來,他重重地看了念昔一眼,念昔的心猛然劇烈跳動起來,她好像預感到了什麽,右手不自覺撫在左胸心口位置。
“希望我的女孩一切都好,約定成真,希望我們能成為彼此生活中最好的那位,長長久久!——向宇”
班上這會兒是真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的安靜,所有人一時間都不自覺陷入了沉默之中。
老戴沒再多停留,繼續往下了。念昔不想在公開場合情緒失控,她始終認為和向宇的感情是很私人的,她小心地收藏和他的全部,不願給外人絲毫窺探和議論的機會。無論好壞,都是她一生的珍寶。
等到老戴念完所有,很多同學都已泣不成聲,不知道是感懷逝去的青蔥歲月,還是傷感於近在咫尺的別離。
“我給各位念這個沒有別的意思,你們人生路還很長,每到某一個階段,怎麽去判斷和紀念自己的成長得失?小時候有父母,現在有像我這樣的老師,將來呢?隻有自己!怎樣證明你來過,走過的每一步都是有意義的,看看來時路是最好的辦法之一。”老戴也有些感慨,聲音都暗啞了,“當你回首從前,就會提醒自己初心是什麽?我做到了嗎?我的目標,我的人生,我的理想,不要忘了最初的自己,那是你們能夠麵對生活的艱難困苦,不平傷痛的最後一道屏障。”
教室裏隻有老戴的殷切寄語在回響,所有人都在靜靜思考體味著。
晚間回家路上,念昔四人都不約而同放棄騎車,選擇推著車慢慢步行回家,他們都清楚一考之後,大家也將各奔東西。聯係自然不會斷,但也肯定不會如此時這般貼近,頻繁。
朋友之間有時不用說話,靜靜相伴而走也是種滿足。但念昔還是打破了這種平靜,“你們三個準備去哪兒?”
劉雨和沈青衣對望一眼,“我們打算去軍校。”
“是嗎?”念昔望著前方地上樹葉陰影半現的大路,“挺好的!帶著阿宇的那一份吧,好好的!那也是他的目標。”
“我打算和你去一個城市的大學。”靜芝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念昔的頭,“憑借體育的加分,可以拚一拚的。”
“靜芝,沒有必要,我一個人也可以的。”念昔有些著急。
靜芝笑笑,“也不完全是為了你,我確實也喜歡上海,爸媽也喜歡,學校也合適,隻能說一切都是恰好。”
“無論去哪兒,都別忘了彼此聯係,世界這麽大,能記掛的人隻有那麽幾個。每年至少聚會一次,上限沒有,我的提議怎麽樣?”沈青衣難得一本正經。
“那就這樣說定了!”四隻手上下疊合著,“再加一個!”念昔把車停好,把另一隻手摞在了最上麵。“還有阿宇!”
青春另一個約定在此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