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立剛陳紀

  天窗外寒風呼嘯，偶爾幾聲鳥鳴，好久沒有這麽靜心過了，此時現況此時天，閑來無事小神仙，元醜忽然搖了搖頭，有點驚慌，因為他發現自己不能很清晰地記得安素秋的臉龐了。他低頭看了下襤褸的衣裳，那是一場大戰之後的傑作，傷勢已經快速複原了，但儲物袋被自己藏在了一處雪地，沒有了更換的條件了。


  ??被封禁的修為早已恢複，但他並未魯莽行動，因為附近有大量的守衛，更有一個高手長踞，他知道。被關起來兩天了，無人問津，無人審問，仿佛他被這個世界遺忘了。


  ??“哐當”，牢門被打開了，一個長發蓋臉，渾身鮮血的男子被拖了進來，隨意丟在草堆上，牢門被重新關上。元醜看那人半天沒有聲息，走了過去，一把將他翻了過來，撥開他的亂發。這人驀然睜開了雙眼，滿臉血汙，慘然一笑，元醜倒是被他嚇了一跳，見他五六旬年紀，不禁笑罵道：“老家夥，生命還蠻頑強得呀。”順手給他攏了攏草，給他頭部墊了些。


  ??老者痛哼了聲，道：“死不了，害，小後生，我要是再年輕十歲，這哪叫事，立馬吃盡一頭全羊。”元醜知道這個年紀的男人最是嘴倔，上不上下不下的，如今都已臨死，自己更懶得跟他應嘴。老者見他不置可否的樣子，哼了一聲道：“不信？回頭你問問劉允章那老匹夫，我青樓浪客翰林酒神賀牧遠，豈是一簧兩舌之人，前段時間是不是還一頓吃了四斤牛肉，一斤花生，九斤白酒的。”


  ??元醜任憑他吹噓，問道：“老家夥，你為什麽被抓來的？”老者哼了一聲，道：“還不是那一點虛名作祟。小後生你說這世道苦不苦？”


  ??元醜沒有太多感受，靠在草垛上，兩腳交錯搭在一起，腳尖不住抖動，不在意地回了一句：“苦吧？”


  ??老者看了他一眼，說道：“苦，真苦！每個時代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社會百分八十的財富、資源必然被百分二十的人搶占。那麽社會能提供多少資源，給占社會八成的人，就很重要。如果社會能提供給一個人能耕種的土地最大值為十五畝地，十五畝地中六畝地生產的糧食，夠這個人一年口糧支出，剩下三畝地交稅，有六畝地盈餘交易儲備。如果繳稅需要占到九畝，那這個人必然就無法成家立業，奉養家庭。”


  ??元醜應道：“他可以取個妻子，出海捕魚，牧羊養豬，上山采藥，打鐵製衣，販絲賣布呀。”


  ??老者繼續說道：“是的。社會可以提供其他各種第二選擇，那麽第二選擇能比農耕提供的資源多多少，能養活多少人呢。除了天災人禍，人都有九成的機會決定自己的一生。經過努力，如果大環境又決定了這裏能養活二個人，那家庭的其他人怎麽辦呢？苦不苦？”


  ??元醜腳停止了抖動，說道：“那就不納那麽多稅了，再想法讓土地養活更多人。”


  ??老者說道：“如果政府不讓呢？”元醜道：“他娘的，那就反了！”


  ??老者道：“反了之後需要死多少人，你算了嗎？”


  ??元醜把腳放了下來，看他狀態已經萎靡了，想了一下不確定地說道：“四成？”


  ??老者哼哼移動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問道：“如果有五個人須被困無人囚牢三十天，第二十五天水喝幹了，食物吃光了，彈盡糧絕，其中四個人齊刷刷望著裏麵的那個胖子，經過民主表決，把胖子殺掉了，吃掉了，靠著他的血肉活了下來，你覺得這樣對嗎？”


  ??元醜“嘿嘿”兩聲，反問道：“你覺得呢？”


  ??賀牧遠沒有答他，不知何時，賀牧遠說道：“小後生，我看我這次，是難以活著回去了，你有活著出去的希望嗎？”


  ??元醜笑了笑，道：“我會活著出去，最多七天，我大哥一定會接應我出去。老家夥，隻要你能撐到那天，到時不會丟下你的。”


  ??賀牧遠勉強笑了笑：“我有個女兒，從小我說什麽她都要反著來，以後想罵也罵不到了。你出去後幫我去照看下她，能幫的搭把手，我的事不用告訴她，然後我告訴你一個秘辛的線索。”


  ??元醜看他神情落寞中帶笑，應聲道：“好。名字地址告訴我。”


  ??聚義廳中，哭笑尊者按了按手，示意瘋狂的人群冷靜下來，大聲說道：“剖析現狀是為了樹立目標。目標地實現，不是喊喊口號，需要組織團隊每個人地努力。組織鬥爭需要清晰的綱領，需要明晰的結構，需要輿論去引導，需要金錢來運轉，需要武力來鬥爭，需要紀律來約束。我們需要細化目標，一步步做好每步計劃，堅決落實執行，要做好每次行動的反饋，得失總結。接下來的幾天，我們每個人都群策群力，好好議議。”


  ??話音剛落，就聽杜青城放聲道：“錢，沒錢寸步難行，如果隻是靠大家貢獻的那些，杯水車薪呀。”


  ??王白望看底下眾人竊竊私語，高聲道：“錢大家不必擔心，尊者這次弄到了一筆上百億兩的龐大資金，相信很快就能到位。當然前期沒到位前，還需要諸位群策群力。”


  ??下方頓時轟得一聲，熱鬧異常。人群中一個四旬刀疤聞聲不禁輕皺濃眉，半響看來是想到什麽，一下眼睛瞪得渾圓，已是毫無心思傾聽接下來的議論了。


  ??不知何時由翰林學士劉允章總結出“國有九破”，民有¨八苦”。“九破”指：“終年聚兵”、“不興科技”、“權豪奢僭”、“土地囤畿”、“賄賂公行”、“長吏殘暴、賦役不等”、“食祿人多、輸稅人少”。“八苦”指：“官吏苛刻”、“私債征奪”、“賦稅繁多”、“所由乞斂”、“替逃人差科”、“貧不得理、屈不得伸”、“凍無衣、饑無食”、“病不得醫、死不得葬”。


  ??一群人給組織取了個名字-青龍救國會，立了八大綱領：（1）沒收地主、豪紳及一切貪官汙吏的土地，分配給雇農、貧農及少地的中農；（2）沒收地主、豪紳及一切貪官汙吏的糧食、財產，分給貧苦農民；（3）廢除苛捐雜稅；（4）取消一切高利貸；（5）焚燒契約債據；（6）奪取並破壞一切靈石礦脈，走科技救國路線；（7）取消官鹽店及鹽巡，百姓吃小鹽、買賣小鹽的自由；（8）建立青龍救國會和救國軍。


  ??牢中，元醜看著賀牧遠又被拖回，這次被打得更是奄奄一息，越加萎靡，眼睛仿佛都睜不開，不禁問道：“賀牧遠，你為什麽不答應他們，就是敷衍欺騙一下也行呀？”


  ??老者緩緩睜開眼，道：“一輛馬車狂飆，左有五人，右有三人，總得壓死一方，我無權定人生死。再說人死鳥朝天，當生則生，當死即死，老子不受那鳥氣，這世間無人能脅迫老子，做不心甘情願之事！”


  ??不一會，他呻吟道：“天下皆知美為美，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盈；聲、音之相和；先、後之相隨，恒也。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往日裏元醜聽到這話，會撿一些聽得進去的聽，會這樣理解這些話-當身體處於空無的狀態時，會產生無窮的動力。獲取這種能量，精血轉化成能量就比較容易成功，吸氣深長使督脈經氣上升，呼氣較短使任脈經氣下降。這樣使心火向下降溫腎水，腎水向上抑製心水火。高下相傾是『顛倒坎離』的絕妙之功。長時間的行功，會使體內神融氣暢，百脈流通所發出的聲響和音律相互呼應。這股能量從小腹丹田經身體後背沿著督脈上行，到頭部與任脈相接，再從胸前降至小腹，形成周而複始的循環。這種後升前降的修行方式是永恒不變的。


  ??而今日這種掐頭去尾的方式，仿佛受了感觸，一時失去了繼續說話的興致，人恍恍惚惚。


  ??賀牧遠眼神迷離之際，他見到了他二十五歲那年，苾芳園中，意氣風發，大醉之際，有劉晏為他執酒磨墨；他一把將澄心堂紙鋪展在花魁芙蓉的傲胸之上，即興賦詩，寫下“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幸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見他微笑著閉上眼，元醜咬緊牙關，再也沒有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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