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今生何以有幸
假玖月從搖椅上起身,走到宮冉歌麵前。剛要坐下,就被他的主上製止了。
宮冉歌坐在琴桌上,揭開黑色的琴布。
手憐惜的劃過琴弦,望著目瞪口呆的假玖月笑道:“玖月坐在床榻上等著,今日,我想為玖月彈上一曲。”
“好。”假玖月坐在床榻上,靠著枕頭上。望著琴桌上她的指尖輕劃過琴弦,聽著那悅耳的琴聲傳入耳中。
那日玖月初次彈起時,指尖流淌出聲音如展翅欲飛的蝴蝶,撲閃著靈動的翅膀的情景,都通通近在眼前。
他此刻卻不在自己的身邊,若是他知曉自己也會些琴藝。會不會埋怨自己?疏影站在殿門口聽著從內穿出的琴聲。他聽得出是出自主上之手,主上有多久沒碰過琴了?仔細想來,自打那件事後主上就變了個人。
無論如何,她都還是自己的主上。無論她喜歡上了怎樣的人,發生了什麽樣的事,她都是想要保護的人。
即便是知道,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護。卻還是想為她做些什麽?那曲聲帶著思念的知道,又苦又酸。卻又無時無刻不擊打著他的心髒,夜幕悄然降臨。留給這世界一片墨黑色,偶爾泛著金色的星光一閃而過。
王和早早就候在亦王府等著了,她的身旁是戶部尚書和刑部尚書。三人相望著對方,又輕搖著頭歎氣著。
“讓大家久等了。”宮亦飛剛喝完醒酒藥坐在主位上,望著三人滿臉的愁容不高興道:“怎麽,這點時間都不願等了?”
“這倒不是,如今皇上處理朝政越來越上手了。我們的計劃,恐怕——”刑部尚書喬羽有些擔憂道。
戶部尚書黃虹也有些忐忑道:“是啊,這時間越往後退,對我們來書就越是不利,王爺可得早做打算才好。”
宮亦飛望著不言語的王和,那悠長的目光裏也不知藏了些什麽。
“王尚書為何不說上兩句?”
“王爺,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我們正麵出擊了,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還望王爺三思而後行。”王和左思右想嚴肅道。
刑部喬羽望著若有所思的宮亦飛,看不清她眸裏思量的是何物。又急又怕,想退縮卻發現早已沒有退路。
從先帝死前五人就開始策劃,一直到現在。凡洛已經死了,卻一點進展都沒有。反倒是現在的皇上成長的越來越快了,也不知皇上發現先帝的死跟自己這一黨的關係了沒有?喬家一族會不會重蹈顏家走的路?
自己死也就死了,江兒可怎麽辦?喬家的老老少少的怎麽辦?此刻的她倒是想起了顏家一族滅門的慘案。
她怎麽就不想想顏家的老老少少,顏家那幾百多口的命?
那些命就不是命了嗎?比起宮亦飛的殘忍,她又少的了多少?
宮亦飛起身立在三人的麵前,掃過他們臉上的表情道:“如今的我們進也是死,退也是死。”
而且那些退路,都是她們自己一點一點的堵起來的。更何況他們犯下的罪,就連當今皇上也放不過他們!
亦王府內的三人麵麵相覷又齊齊望向亦王,宮亦飛哈哈大笑道:“何不放開膀子,大幹一場。”
“王爺說的有道理。”王和跟著附和道,喬羽與黃虹對視一眼麵上都帶笑點著頭。
跟著不由心慌,亦王的意思不進也進。萬一亦王抱著拉墊背的心思,誰也下不了賊船。
王和轉頭望著兩人笑道:“夜色一晚,我們就先行告退。”
“恩。”亦王拿起茶杯緩緩道。
三人想跟著出了亦王府,袁平看著三人消失的背影弓身道:“王爺準備何時?”
“明晚開始吧,韓老太那邊還得多走動走動。時候不早了,你也退下。”宮亦飛喝了口茶將茶杯放下道。
袁平朝著宮亦飛行完禮退下了,宮亦飛起身走在自己的院裏。前方被屋頂上的燈籠照亮,腳步卻無目的。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樣的感受。忽然也沒有很想要那個位置了,不是都說得到了都不會珍惜嗎?本王這還沒有得到,怎麽就心生厭倦?皇姐啊皇姐,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人是我安排的?
為什麽偏偏還會上當?是故意嘲笑我的笨拙嗎?也是,比起心狠手辣陰謀詭計來說,本王可比你差遠了。
真不明白當年母皇為什麽會選你而不選我?更不明白得了皇位的你為何不殺了我?別告訴我你念的是姐妹情深,嗬嗬,這話說出來你都不信。定是想將我擺在你的麵前,日日羞辱?日日炫耀?不過你確實做到。
宮亦飛仰望著天上的明月,聽說天上的每顆星的誕生,地上就會人就會少一個。皇姐你是否也在看著我?
沒想到死了也在我頭上,嗬嗬,老天可真有意思。不知不覺的走到假山後的涼亭中,望著池子裏的倒影。被天上的月光映過之後,一閃一閃的。卻終究比不上天上的明月,假的就是假的,裝的再像也還是假的。
性子也是,怎麽學也學不來宮尊嵐那般的心狠。終究還是自己放不下的東西太多,想要的也沒那麽堅定。
皇姐你說,妹妹我總結的對不對?這一夜有人歡喜,有人悲。有人可憐,有人樂得。這皇城內的氣氛被白燁的親事感染著,處處透著喜慶。連皇城內黑漆的夜晚,被三三兩兩的燈籠照亮,瞧著也別有一番風味。
當清晨的陽光出現之時,那些燈籠才一一滅去。而宮冉歌早已坐在金鑾殿上,身穿皇袍目視著群臣了。
“吾皇準備何時準鳳都統和千將軍回城?”王和出列弓身道,亦王跟著抬起頭望著坐在龍椅上的人。
韓允笑道:“除夕已過,回與不回,又有何區別?”
“是許久未見千老婆子,臣也想問問此事。”辛斌出列問道。
左禦史望著默不作聲的皇上,宮冉歌手枕著頭優哉遊哉的望著下方挑眉道:“大家何時對邊關上心了?”
大殿上的人便一言不發了,宮冉歌起身慢慢走下台階。順著紅毯往前走著,滿朝大臣的目光緊緊跟隨著那個身影。
猛然回首望著文武百官,清風輕搖拂袖子笑道:“真當朕不知道你們一個個心裏算計著什麽嗎?”
“臣惶恐。”大臣們跪倒一地齊道。
宮冉歌轉過身坐到龍椅上,掃向眾人冷聲道:“朕隻是不予計較罷了。”
“謝皇上。”耳邊那齊齊的叩謝之恩,映入耳中。宮冉歌揉著眉心,起身道:“朕乏了,退朝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宮冉歌語音一落,滿朝文武跪倒在地高呼著恭送她的離去。而她本尊,早已離去。
回到養生殿的宮冉歌,躺在搖椅上望著窗外的旖旎之景。暈暈乎乎的睡了過去,也不知是睡著還是暈了。
自己的靈魂越來越輕,莫不是當年宮詩雅之事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不成?望著那躺在搖椅上的自己,宛然一笑此時可以去看他了吧!靈魂隨著宮冉歌的意識來到了謬以寺,望著躺在涼亭上的人,心裏各種滋味。
伸開手摸著他的臉頰,躺在他的身邊陪著他一同吹著微風。這顆心終於不再忐忑不安了,這樣感覺真好。
掩耳掀開白紗將飯菜放在桌上,弓身道:“玖侍君,您這樣主上會怪罪我們的。”
“她?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宮冉歌起身望著他道,可惜他卻聽不到。
掩耳挺直腰扳道:“玖侍君想多,主上隻是忙於朝政。”
“下去吧。”蘇玖月垂著眸子道,忙於朝政。
從前不忙嗎?現在倒是忙起來了,連借口都找的這麽蹩腳。看來,她是不要自己了。一個翻身,與宮冉歌麵對著麵。他的臉頰被淚水劃過,眸子裏透著朦朦的水霧。
宮冉歌舉起手溫柔的擦拭著,淚水卻落的更多。心裏就像是被那無數個螞蟻來來回回咬過般,痛的難受。
張開雙臂擁抱著,懷抱卻溫暖不了他。他不是夏言,看不到自己。
更不會帶著自己殺回養生殿,可是幸好他還是他。幸好他願意留在自己的身邊,幸好一開始他喜歡的人是自己,幸好他心裏念著的人還是自己。
今生何以有幸,能讓我遇見你。你看不到我,我能看到你就好。想恨就恨,想愛就愛,想如何我都陪你。
身旁的蘇玖月擦幹眼淚,忽然從搖椅上起身坐在石桌上。三三兩兩的吃著飯,宮冉歌坐在他的身旁。心疼他的執拗,下意識的擦去他嘴角的飯粒,卻無可奈何。望著他抿著嘴道:“你說你忙,倒要看你忙到何時?”
他的話讓宮冉歌嘴角泛著笑,這家夥!手撐著腦袋,看著眼圈微紅的蘇玖月。她家的玖月,怎也看不夠。
又委屈了,宮冉歌跟著抿起來嘴。又氣又急,隻能幹巴巴的看著她的玖月空難過著。
束鈺呢?怎麽不來安慰?算了,還是讓他一個人呆著吧!
萬一,玖月見到束鈺又不開心了,怎麽辦?束鈺就好好的陪著佳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