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千字文
上京城北門內,一大片房屋,被改造成了臨時的書院。
三五間房屋被打通,擺上地鋪案幾,作為學生的學習的地方,這樣的連房,一共有四間,原來這裏居住的百姓,已經被遷移到其它地方去了。
由於書院還在建造當中,原本裴顯正沒有這麽早就想教導學生的,但無奈如今王都內,人才嚴重匱乏,就連會幾個字的人,都被搶著要,程道仲不得不按周寒留下的書院計劃,提前讓裴顯正教導學生。
這打通房屋,用做臨時教室的想法,自然也是周寒所想的。
每一間教室可以容納三十名學生,這並不是說不能多加入學生了,而是裴顯正要求的,就這些學生,他還嫌多了呢。
老師教書,並不像現代一樣,囫圇吞棗的教導,教室中並不分年齡,因此,三十名學生中,從歲到二十歲的學生都有,而老師在教導每一名學生時,都必須根據每名學生所學到的知識,來有針對的教導,所以對老師的教學能力飛揚嚴格,一般的文人,還無法做一名教書的先生。
裴顯正作為國君的老師,自然身份高貴,要想成為他的學生,就必須經過他的考試,考試不合格之人,就隻能去其他教室去學習,隻有合格的,才能進入他的教室,而當教室中人數滿時,他就不再收學生了,因此,無數的人找關係,向裴顯正送許多昂貴的禮物,都想讓自己的子嗣進入他的教室,可惜裴顯正統統拒絕了,他隻讓通過了考試的人進入他的教室。
原本學習知識,是隻有權貴的子嗣,或是家境豐富的人,才可以學習的,一般的窮苦學生即便想學,也沒人肯教,但如今的王都裏,這樣的情況已經大幅減少了,因為王都上京的繁榮,許多平民家裏都開始小有積蓄了,為了家裏的未來,一些家庭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學文,在王都上京裏,學習,並不再是權貴富翁家裏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就連裴顯正心裏那道學習是高貴的事,不是平民可以學的障礙,也逐漸減弱。
教室裏,裴顯正嚴肅的讀著論語,學生們則安靜的聽著,在沒有千字文和百家姓的這時,論語就是最基本的識字書,大多學生都是通過學習論語來學習字的。
裴顯正讀得很慢,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在教室裏,不論從哪個地方,都可以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今日,他讀的,是論語中的述而篇。
在讀完後,他沒有說話,而是對身邊的弟子吩咐道:“黃石,你去教那些年紀小的學生習字。”黃石,是裴顯正的學生,比周寒入門更晚,他現在一邊在裴顯正的身邊學習,一邊為裴顯正教導學生。
這間教室中的學生,學習程度殘差不齊,有些後進的學生,連字都沒有學會幾個,但裴顯正已經沒有那個耐心教導學生去識字,因此會讓自己黃石等已經學習過很長時間的學生,去教導那些還不識字,或剛剛接觸論語的學生,一來可以鞏固這些學生的基本知識,二來也能減輕一些教導的繁瑣。
在黃石去教導幼齡學生學字時,裴顯正則一個個案幾的去教導那些學生,論語篇章中的意思,對於還沒有學習到述而篇的學生,他則讓那學生先行背誦,第二日再考教,修正他們的讀法和錯字。
對於已經學過述而篇的學生,則要求他們述說他們對述而篇意思的想法,但凡有投機取巧或是試圖蒙騙他的人,裴顯正第一次會拿出竹製的戒尺鞭打學生手心,第二次再犯的學生,則逐出自己的教室,非常嚴格。
在裴顯正的教室隔壁的一間教室裏,顧子瞻也在作為老師教導著學生,身為顧問的顧子瞻,原本負責為國君出謀劃策,但如今國君並不在上京城,顧子瞻也就閑了下來,每日與顧清清、程紫柔,在王宮書殿裏,抄錄書籍的。
程道仲原本想讓顧子瞻隨著車隊,去新陽城為國君管理新城,但被裴顯正強硬的攔了下來,裴顯正想讓顧子瞻與他一同當一名老師,來教導學生,不然光靠他和幾名教書先生,實在是不夠,這也是程道仲對裴顯正多有怨念的原因。
如此一來,王宮書殿內,再次少了一人。
“裴老古不是,顯正兄。”正當裴顯正在認真教導學生時,顧子瞻來到他的教室外,大聲的叫他,聽語氣,非常激動。
但是裴顯正聽到顧子瞻的叫聲,臉卻當場黑了下來,讓他麵前的一名十七歲的學生,在看到他突然的變臉後,害怕得瑟瑟發抖。
但裴顯正卻沒有向學生說明什麽,落下來一句繼續學習的話,就快步的走出了教室。
裴老古的稱呼,是顧子瞻對裴顯正的特稱,在書殿抄錄書籍時,兩人時常因為書裏的意思,而相互吵鬧起來,裴顯正對書的意思的解讀,比較古板而少有變通,因此當吵不過裴顯正時,顧子瞻就用裴老古的稱呼來諷刺裴顯正,如今在學生的麵前被叫到這個稱呼,自然讓裴顯正非常生氣。
來到教室外的裴顯正,看到一臉激動的顧子瞻,他也知道之前不過是顧子瞻口誤,興許是有什麽讓他激動的事,因此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一些,但還是沒好氣的說道:“這麽激動幹什麽,有什麽事不能下學後再說嗎?還有,你的學生呢?你不用教導他們嗎?”
“老裴啊,快看看我發現了什麽。”顧子瞻仍然一臉激動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來,上麵寫著一篇文章樣的文字。
但裴顯正卻沒有這麽激動,他當老師這麽多年了,什麽樣的文章他沒見過,他隻是詫異顧子瞻也算是學問豐富,見多識廣的了,怎麽還會被一篇文章所激動。
裴顯正接過文章看了一下,看筆跡,應該是顧子瞻孫女顧清清所寫的,他立刻嗤之以鼻,到不是他覺得顧清清一個小姑娘的文章,就不能接受,而是,他認為,顧清清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就算寫得再好,也不該讓顧子瞻這麽激動,就算顧子瞻要為自己孫女的文章激動,也不該叫他來看。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要看完啊。”顧子瞻看到裴顯正的表情,也不解釋,而是一臉神秘的笑的讓他讀完這一篇文章。
裴顯正給老友麵子,強行按耐住要拂袖而去的想法,看向這篇文章:“千字文?”題頭大大的三個字,就讓裴顯正摸不著頭腦,一般來說,沒有文章會以這樣的題頭來寫的,題頭都是以全文所要表達大概的意思來命名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繼續讀下去,他更加疑惑了,這篇文章以四個字為一段,每段中間,有一個小點,小點上向下劃出一撇,用這個符號來分段,且沒十六個字後就有一個小圓圈,代表這一行完,這樣書寫到的確有點意思,但不值得讓顧子瞻這麽激動啊。
“謂語助者,焉哉乎也。”讀完最後一段後,裴顯正抬起頭疑惑且不耐煩的看著顧子瞻問道:“這一篇文章語句一般,但多有意義不明的地方,不算太好,你就是為這樣的事打斷我的教學,丟下你的學生嗎?”
盡管裴顯正的語氣不好,但是顧子瞻仍然神秘的笑著,沒有一絲在意:“你看看落款。”
裴顯正低頭看去,發現落款是周寒,也就是說,這一篇文章是國君所寫的,但這更讓他生氣:“王上所書又如何,既然是王上所書,那這一篇文章就更差了,這不像是王上的水平,你也是見過王上平時書文的水準的,這一篇文章怎麽會讓你這麽激動?”
“唉。”顧子瞻看著生氣的裴顯正,歎了口氣,激動的心情落下了一些,有些無奈的問道:“裴老古啊裴老古,你還是沒看清王上這篇文的意義嗎?”
聽到顧子瞻再次稱呼自己裴老古,但是裴顯正卻沒有生氣,因為他從顧子瞻的話中聽出,這篇文章似乎隱藏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他低下頭,再次仔細的看著文章,但無論怎麽看都無法找到那讓顧子瞻激動的地方,於是抬起頭疑惑的望著顧子瞻。
“唉。”顧子瞻再次歎了口氣,看到老友仍然沒有看出來,他知道,老友是因為太過古板,陷入常識中,一時無法跳出來了,隻能向他解釋道:“你沒發現,這篇文,正好一千個字,與題頭的千字文相呼應嗎?”
但是裴顯正卻仍然沒有理解,用一千個字湊出一篇文章,這誰都能做到,畢竟這文又不是什麽好文,難度不大。
“唉。”看著仍然沒有理解的裴顯正,顧子瞻第三次歎氣了:“你沒發現,這一千個字裏,就沒有一個字是重複的嗎?”
這一次,得到顧子瞻提示的裴顯正,腦中一個模糊的猜測冒了出來,他回頭看了看教室裏正在教導幼小的學生習字的黃石,仔仔細細的重新看了一遍千字文。
這一回看得比之前的幾次都要認真,他試圖將每一個字都印在腦海裏,不斷的比對著。
全部看完後,他激動得話都快說不出了:“這,這真是王上所書?”
看著老友終於明白了,顧子瞻再次笑道:“是啊,是王上所書,我是在書殿裏偶然發現的,並讓清清抄錄了一份,你認為這文怎麽樣?”他剛開始看時,其實也沒有看出什麽來,不過在顧清清看過後,告訴他這篇文章沒有一個字是相同時,他才意識到這篇文章的意義,特地拿來讓老友看。
“好,好文,此乃好文啊,王上果然大智。”裴顯正激動得話都說不清了,對於教書而言,什麽最難,當然是讓學生識字最難,雖然用論語等書籍來教學生識字是可以的,但其中蘊含的太多道理,在學生識字時,反而成為了他們將來學習論語時的阻礙了,而這一篇千字文則不同,這篇文章中,每一個段落都幹淨利落,文中並沒有隱藏什麽高深的文理,任何一個四字小段都可以單獨拿出來,便於學生學習理解,而且,這些字裏,都是些常用字,當學完這一篇千字文時,就可以順利的閱讀許多書籍,即便有不在千字文裏的字,再單獨學習,也會容易許多。
“這文是好文,但需要大量抄錄。”裴顯正很快就意識到了千字文的作用。
顧子瞻卻苦笑了一下:“如今我等都出來教書了,諸葛司去做宰相府輔佐了,葉玉良也去做司農署稅記了,根本無人抄錄,書殿裏隻剩下我的孫女清清和程妃了。”
“還說我古板,我看你才古板。”裴顯正第一次可以反嘲笑顧子瞻了,很是得意:“不需要去書殿,我們不是有許多已經習文的學生嗎?讓他們抄錄在絹布上,不就可以了嗎?”
顧子瞻聽到裴顯正的方法,顧不上反駁,眼睛一亮,拍了拍手。
裴顯正顯然是個急性子,立刻開始與顧子瞻召集那些已經識字會書寫了的學生,忙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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