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衝上門去
“皎皎究竟出了什麽事?”徐蔚一把抓住繼母的手腕,長長的指甲陷入趙靜的皮肉裏,掐得她生疼。不過看著徐蔚蒼白的麵色和顫抖的雙唇,趙靜忍住了沒有痛呼出聲,而是將人攬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阿蔚,阿蔚,你別慌,鎮定一點。”
徐蔚於一片空白的腦中終於找回點神智,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平複下來。
她一眼瞧見自己將趙靜的手腕都掐破了皮,先驚了一跳,又心疼又愧疚地道歉。
“沒事,我一向皮糙肉厚,這點小破皮算得了甚麽。”趙靜將徐蔚拉到身邊坐下,放緩了聲音,將昭明郡主的事情說與她聽。
就是在徐蔚回來前幾日,閑不住的昭明郡主約了幾個閨中的好友一道出去騎馬玩兒,也不知怎的,這消息傳了出去,起初她不過約了段,殷兩家的姑娘,結果又有好幾家貴女湊過來,非要同她一道出城。
雖說都是些平日裏遠不遠近不近的,但走動少也就說明恩怨少,昭明郡主想著人多也熱鬧,也就來者不拒,約好了一道出城。
結果到了城門,正撞上壽王和安王兄弟倆,聽說她要騎馬出城,壽王和安王這兩個表弟便也跟著。倒是那些貴女們似得了天大的機緣,竟然能與兩位正當婚齡的親王一道出遊,個個喜得什麽似的。
等到郊外,貴女們便提議縱馬比賽,可是壽王怎麽都不許。
說到此處,趙靜麵色便有些難看:“再之後,也不知是何事挑的頭,貴女們之間爭執起來。便是這麽不巧,有一人揚鞭時抽到了昭明郡主坐騎的眼睛,那馬受驚發了狂,載著她一路狂奔而去。”
也虧得昭明郡主在北疆待了年餘,別的不說,一身騎術比她在京中時強了不止一點半點,總算沒被從馬上顛下來。當時眾人都慌了神,隻有壽王催馬一路追了過去。等他帶著昭明郡主回來,才知道那馬竟一路奔著白沙河而去,直接發狂從河堤跳了下去。當時若非壽王於千鈞一發之際縱身將人搶下來,隻怕昭明郡主連人帶馬就要被白沙河給吞了。
“這麽說,皎皎被壽王給救下了?”徐蔚鬆了一口氣。
趙靜卻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當時是沒事,二人同乘回來的。郡主的侍女正好有帶安神丸,因郡主受了驚,就取了一粒給她吃。結果小半個時辰之後,郡主就……就……”
徐蔚渾身一顫:“就如何?”
“就突然暈倒。”趙靜捂著胸口說,“幸虧有壽王殿下在,他立時命人取了大量的鹽水給郡主灌下去催吐,才保了她一命。隻是那毒已經侵入體內,傷了身體,至於郡主還昏迷不醒。禦醫都看遍了……”趙靜歎了一聲,眼圈通紅地搖了搖頭,“我去瞧了她,就隻能靜靜躺著,像睡著了一樣,怎麽喚都喚不醒。”
徐蔚就覺得腦子像被重錘狠狠擊過,雙眼發直地看著她,半晌回不過神來。
“阿蔚,阿蔚,你別這樣,你嚇著我了。”趙靜使勁推她,“你醒醒神,醒醒神。郡主還活著,她總有能醒來的一日的,你別這樣嚇我。”說著,趙靜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知道徐蔚與昭明郡主感情深厚,知道這消息定然心疼,哪怕她號啕一場呢,也比現在這樣像丟了魂一樣好啊。
“我,我沒事。”徐蔚顫顫巍巍站起身,“我去看看她。”
“她早被接入宮中了,你這會去也有些晚了。”趙靜苦口婆心地勸她,“你也長途跋涉地剛回來,總得洗洗灰塵,收拾利落再去看她。你瞧你現在臉上一絲血色也無,一臉蒼惶的樣子,這樣去見她,不是讓太後和守在宮裏的長公主見著更難受嗎?”
徐蔚想了想,對她點頭說:“您說的對,我今兒好好補一覺,一定精精神神地去見皎皎。說不定明兒我進宮見了她,她就能睜眼同我說話了呢。”
趙靜見她冷靜下來,總算放了一半的心,再三叮囑她一番之後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蔚身心俱疲,隻盼著第二天能快點兒到。看著外頭高懸的日頭,她頭一回感受到了巨大的慌亂。
原以為已經避過去的災難,為什麽還會發生?
這跟前世的那場災禍明明已經隔了兩年了啊!
徐蔚焦慮地咬著手指,在屋子裏像隻熱鍋上的螞蟻繞圈兒。丫鬟們都被她趕出的門外,屋裏內外除了她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再沒有旁的聲音。
現在她明白為什麽在城門處顧筠會那樣急地拋下她騎馬進城了。
將心比心,薛皎皎遇到這樣的事兒,除了她的父母,大概最焦急最心疼的就是壽王。
最憤怒的,也一定是他。
能重活一世,他除了要消除三王逼宮的禍患,為自己和母親掙一條活路,最重要的,還是想阻止上輩子的慘劇。沒想到心愛之人還是遭了毒手,生死懸於一線。
若她是壽王,隻怕此時已經要瘋了。
徐蔚給自己灌了一杯冷茶,按著突突直跳的額角,心頭泛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若皎皎真出了事,可能壽王會不管不顧,直接提劍闖景和宮,將宜和公主一劍給砍了。
雖然沒憑沒據,但她知道,會做且有能力做這事的,除了宜和公主,也不會有旁人了。
隻盼著壽王還能有點理智,不要那樣衝動地去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徐蔚攥著拳頭,用力地桌上捶了兩捶。
隻可惜自己派不上用場,此時幫不上任何忙。
她咬著嘴唇,麵色陰鬱。
真的幫不上嗎?
不,她冷冷地想著,還是能幫得上的。最起碼她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對皎皎有相當的惡意。
徐蔚靜靜地站了會兒,揚聲叫人。
“我要去薛駙馬府上,”她的雙眸閃著駭人的亮光,語氣冰冷,“就說,我要去拜訪薛老夫人。”
……
昭德郡主突然來訪,讓薛家的人都十分的摸不著頭腦。
但身為皇後的義女,與昭明郡主一樣有食邑並深受宮中寵愛的一品貴女,薛老夫人並不敢有絲毫怠慢,親自迎了出來。
盡管對方是皎皎的祖母,論起輩份算是她的長輩,但此時的徐蔚身周戾氣縈繞,威勢迫人,與她平日裏的溫婉柔順截然不同。對著薛老夫人行的禮也是坦然地接受,隻略點了點頭以作回禮。
薛老夫人除了在長公主麵前被這樣懟過,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一個與她孫女同輩的女孩子家也會這樣無禮地,高高在上地俯視她。
頓時感覺受到了羞辱,對這位莫名來訪的京中熾手可熱的郡主沒有了半點興趣。
態度也冷了下來。
“不知郡主前來所為何事。”薛老夫人端起茶盞,“皎皎得了病,如今在宮裏休養,長公主也陪在宮中,寒舍中似乎並沒有郡主想見的人吧。”這就是要端茶送客。
徐蔚麵色不動:“我知道皎皎在宮中,這回來,我隻想見一人,您府上的崔姑娘。”
崔姑娘?薛府裏姓崔的隻有她的那位表侄女兒,原先想著給兒子做妾的丫頭。
薛老夫人暗地皺眉,她已經給崔氏定了親,過完年就要出嫁了,這位郡主怎麽會上門來找她?哦,是了,聽說她與皎皎是一道在宮裏長大的,倆人好的跟親姐妹似的,定是從皎皎那兒聽了崔氏的事兒,想過來難為難為。
“那丫頭已經定了親,”自以為知道徐蔚目的的薛老夫人並不想表侄女兒被外人欺侮,自是能攔就攔,“現在忙著備嫁繡嫁妝,並不方便見客。若郡主有什麽吩咐,由老身轉告她便是。”
昭德郡主聞言立起了眉毛。
不得不說,這位京中有名的美人兒實在是太賞心悅目了,便是這樣一臉不滿,橫眉立目的樣子,看著也令人生出讚歎來。薛老夫人心中想著,怪不得太後和皇後兩位佛爺會那樣喜歡這個丫頭片子,若有這麽個絕色姝麗的佳人見天在身邊圍著,她也想收了當女兒或孫女啊。
誰像她家皎皎,白瞎了她爹娘的好相貌,長得平頭粗臉,半點兒也不精致。
雖然不精致,但怎麽也是薛家的根苗。想著昏迷不醒有好幾日的親孫女兒,薛老夫人隻覺得心裏絞痛,眼睛發熱。
她的淳兒本來就膝下空虛,若是皎皎不好了,那她就隻剩一個楓兒,還有長公主肚子裏那個不知是兒是女的孫輩了。
薛老夫人真心為兒子犯愁,子嗣不興,以後她要怎麽去見薛家列祖列宗喲。
她在那兒柔腸百轉,卻沒注意到坐在上首的昭德郡主對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過不多時,在府中仆役驚恐慌張並沒有多少狗用的阻攔裏,一隊身著錦衣,腰挎繡春刀的禁衛出現在了薛老夫人的麵前。
“你們這是?”薛老夫人見著外頭院中那一色身著飛魚服,麵色冷肅,身材高大的禁衛,玄色衣料中暗夾的金線在陽光下幾乎刺花了她的雙眼,就算她再沒見過多少世麵,也總聽過錦鱗衛的大名,當場嚇得腿軟,手一抖,茶盞都摔落在了地上,將她的裙角濺濕了半邊。
“屬下見過郡主。”領頭的是個年輕校尉,容貌俊秀端正,氣勢冷冽肅殺,正是奉了顧筠的命令留下來保護徐蔚的步重。
“去吧。”徐蔚端坐著,對他微微頷首,步重躬身拱手,後退一步,對著調過來的手下一揮手。
錦鱗衛們推開戰戰兢兢攔著路的仆役們,隨手抓了個婆子,叫她帶路直接去往後院。
薛老夫人傻了。
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自己家裏凶神惡煞般闖進一隊能止小兒夜啼的錦鱗衛來,這架勢就像她聽過的說書先生裏說過那種“抄家”!
這倆字從腦海裏跳出來,把她自己嚇得險些昏過去。第一個反應是,莫不是兒子觸怒龍顏,皇上要誅她薛家滿門?
第二個反應是,莫不是兒子惹惱了長公主,皇上要為長公主撐腰,於是要滅了薛家全家?
不不不,兒子那隻弱雞,對著長公主如麵條似的,半點男兒氣勢也沒有,被媳婦壓製得死死的,有了媳婦就再不聽娘的話。她的兒子她知道,薛淳什麽都好,就隻有一點,怕老婆。那是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敢惹老婆生氣的慫貨啊。
那為什麽要抄家?
怎麽還是由昭德郡主帶來抄家的?
這不是該老大爺們兒管的事嗎?
她一個小丫頭片子……
薛老太太猛吸一口氣,強撐著站起來,指著徐蔚說:“你,你這是何意?”
“老夫人坐下等著便是。”徐蔚這時才慢悠悠端起了茶盞。
“這是你自己的意思是不是?”薛老太太福至心靈,突然想通了,“你嫁了個錦鱗衛的同知,所以他們都聽你的?這是你自己的意思吧!”
徐蔚坐著不動,也不回答,算是默認了。
薛老太太氣得發抖,忙吩咐左右:“快去,看看他們要闖到哪裏?後院都是女眷,別叫他們壞了我們薛家姑娘們的清譽。”說完又指著徐蔚,“帶人私闖駙馬府,驚擾府中女眷,誰給你的膽子?就算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再怎麽疼你,這事也絕兜不得。公器私用,老身上本子參你。”
徐蔚冷冷一笑,隨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