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困獸
第131章 困獸
徐蕎在房門前望了又望,終於還是失望地歎了口氣。
“殿下還在外書房。”出去打探的蔓兒回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徐蕎的臉色,“沒人敢近前去,殿下誰都不見。”
徐蕎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麽是啊,他都兩天沒吃沒喝了。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受不了的。”
想了想,她一咬牙:“你再去廚房把上回備的那些重備一份,我再去試一回。”
蔓兒一把拽住她:“您別去了,上回就被殿下推了個跟頭,差點傷著。”說這話時,忠心的丫頭眼圈都紅了。
“總不能由著殿下這樣糟踐身子。”徐蕎歎著氣,推著蔓兒,“你快去吧。”
過了不多會,蔓兒果然提著個食盒進來:“娘娘,不然這回讓奴婢去送。”
“你不成的。”徐蕎斷然拒絕,把食盒接過來。她去送太子好歹看著點麵子不會怎麽樣,若哪個內侍宮女敢進去,說不得暴怒中的太子就能直接叫人把她拖下去打死。
她身邊統共就這麽個得心適意的丫頭,她可舍不得。
走在去外書房的路上,蔓兒還在念叨:“以前賢妃娘娘總愛管這管那的,怎麽這會鬧了這麽些天了,也不見她露個臉兒?好歹是親娘,親娘發句話總比旁人要管用得多。”
徐蕎嘴裏發苦:“你別說話了。”
在宮外裏,天天想著要進來,進來之後才發覺,這裏看著大,可比外頭逼仄局促多了。
就像個巨大的鳥籠子,把身子和心都緊緊地錮在裏頭,半點自由都沒有。
這裏到處是眼睛,到處是耳朵,不能亂走,不能亂說,好像連呼吸都要格外謹慎。
她想起自己進宮前,徐蔚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再三確認她是真的一心想要進宮。
她現在才看明白,當時徐蔚眼中那難以言說的情緒是什麽。
同情,不解,還帶著些失望。
徐蕎深深吸了口氣。
路是自己選的,不論對錯,既然選了就沒有再回頭的可能。自己選的路,就算是跪著也要將它走完。
她提著食盒,邁進了氣氛緊張的院落。
……
景和宮裏,前陣子亂打亂砸的聲響總算聽不到了。屋子裏所有能扔的能砸的都被宜和公主砸了個幹淨。賢妃也懶得管她,隻叫人把屋裏收拾幹淨後,把那些尖銳的,易碎的東西都搬了出去,留給她一個空蕩蕩的屋子,便隨她去了。
賢妃坐在景和宮的正殿裏,手邊放著一盞沒滋沒味的香茗,蹙著雙眉揉著眉心。
“娘娘。”
賢妃抬起頭,目光閃爍:“送了信給皇上沒有?”
心腹的女官搖了搖頭:“信送不出去。”
賢妃氣得頭更疼了:“廢物,枉本宮平素對她們不差。”
心腹的女官也十分犯愁:“娘娘您也別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都是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挑出來的人,下了死令的,不許咱們這兒走出去一個人,一個物件兒。她們對咱們還算客氣的,隻是擔著責,實在不敢放咱們的人出去。”
賢妃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走了兩趟。她曾執掌內宮多年,一直以為這後宮被自己經營得滴水不漏,不管是哪裏,自己都有手段都左右。可如今鳳印還給皇後也沒多少日子,她竟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連景和宮都伸不出去了。
她心裏一片冰涼,經營多年,以為無所不能的自己,在太後和皇後的聯手出擊下,竟然如此無力無助無能。
她曾沾沾自喜,結果隻是旁人不屑出手而已。
想起這些年她在宮裏一手遮天所做過的事,賢妃後背沁出冷汗,那兩位也未必不知道,隻不過睜隻眼閉隻眼當看不見由著她鬧而已。
“娘娘,如今看來,咱們也隻能等到昭德郡主出嫁之後,景和宮才能解封了。”女官說,她心裏還有一句沒敢講。景和宮被封,皇上隻怕早就知道了。否則依著皇上的性子,怎麽可能這麽久了也不過來景和宮?連平常每日都會派來問安的內侍也消失不見?
女官將頭垂得更低,心裏為主子有些不值。
不過是怕宜和公主鬧出事,影響了那位郡主的大婚,太後和皇後兩位就敢封了景和宮,實在是不給賢妃娘娘麵子。
其實公主又能鬧成什麽事呢?不過是去郡主府把那位沒臉沒皮的郡主揪出來罵一場打一頓,又不會生吃了她。既然是皇上發旨賜婚,就是改變不了的事情,還不許公主發泄一番,讓她將這火憋在心裏?
她憤然想著,公主畢竟才是皇上的親生女兒,是太後的親孫女,怎麽這年月,親孫女都不如個認的幹孫女招人疼了?
賢妃默然半晌:“本宮隻是有些擔心太子。他心事重,凡事都悶在心裏不說。”說著,她眼中落下淚來,“阿旻現在心裏不知怎麽難受呢。”
她現在說不後悔是假的,早知道陶氏是那樣鬧騰又沒福氣的,當初自己不如順了兒子的意,把徐蔚給他娶來。
徐蔚是太後教養長大的,感情深厚,隻看老太太對阿蔚和宜和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態度就能感受得到。太後喜歡她,皇後也喜歡她,更別說她還是昭明郡主手帕交,頗得晉陽長公主的疼愛。如果當初阿旻娶了阿蔚做太子妃,便是旁的皇子再出挑,太後和皇後還能看得進眼裏去嗎?
自己當初怎麽就迷了心,非要為太子娶個陶氏回來?
鎮南侯遠在南疆,就算手握重兵又怎麽樣?總不能揮師北上,來做太子親衛吧。
何況陶氏死了,就算鎮南侯麵上不顯,心裏會不會對太子因此有了隔閡都在兩說。這門親事,結的還不如不結。
賢妃覺得自己當日腦子裏進的水,現如今都成了她流出來的淚。
想想,心裏又有些怨皇帝。
明明知道太子心悅阿蔚,而宜和又是非顧筠不嫁,他怎麽就能亂點鴛鴦,將這兩人硬是湊做一對。這一道旨意下的,同時傷了兩個孩子的心。
她就這麽一兒一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兒女傷心,她這個做娘的又怎麽會不感同身受,剖腹剜心般的疼呢。
“走吧,去看看宜和。”
冷了女兒一天一夜,賢妃終於重新收拾起心情,再次推開女兒的房門。
宜和公主嗓子都叫啞了,此時就坐在貴妃榻上,木著一張臉,說服侍也好,說監視也罷,四個賢妃身邊的宮女就站在她身周,八隻眼睛一刻不眨隻盯著公主,生怕她一時衝動傷到了自己。
賢妃進來時,就看到女兒這樣一臉的生無可戀,和四個宮女如臨大敵的場麵。
“你們都下去吧。”賢妃揮了揮手,屋裏就隻剩下她們母女二人。
“宜和,你冷靜了一點沒有?”
宜和公主聽到母親的聲音,慢慢將頭轉過來,目光冰冷看著母親:“您還想說什麽?”
賢妃歎了一聲,走上前坐在她身邊,拉住了她的一隻手:“算了吧,聽母妃的,別再這樣折騰自己。”
宜和公主沒說話,隻是用力將手抽了出來。
“聖旨已下,景和宮如今也被封了,別說你,就連母妃也無法離開景和宮半步。”賢妃說,“你在這兒鬧又有什麽用?傳都傳不到外頭去。這宮裏,除了讓母妃心疼難受之外,還有什麽用呢?”
宜和公主緊緊抿著唇。
“你也別怨阿蔚,”賢妃看著女兒的神情,突然警醒,忙告誡她,“這事是你父皇作的主,跟阿蔚沒關係。”
“怎麽能沒關係?”宜和公主冷冷說,“若不是她之前便與顧筠有情,父皇能下那樣的旨?且有皇祖母和母後在,徐蔚的親事能隨著父皇的意思隨便指定?”
賢妃斷喝:“別胡說。”
她心裏自然是隱隱認同女兒的判斷的,覺得徐蔚怕是和顧筠早就有情,皇帝這道賜婚的旨,多半也是太後在背後推動的,否則好端端,皇帝怎麽會突然給臣子賜婚?還將婚期定得這麽緊。
“不論如何,阿蔚是你嫡親的表姐妹,”賢妃板起了一張臉,“別說母妃沒有提前警告你,無論你現在心裏打著什麽主意,都給我立刻停下來。若你敢動阿蔚一根手指頭,母妃就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看著女兒變得有些猙獰的麵容,賢妃到底還是心疼女兒,便多解釋了兩句:“阿蔚是在宮裏頭長大的,什麽沒見過,什麽沒聽過?你就那點小手段,別說奈何不了她,就算真的動手傷到了她,以你皇祖母和母後的性子,絕饒你不過。就算你是公主又怎樣?在她們心裏,你這個公主並不比她那個郡主重要。”
話說到這樣,宜和公主還有什麽不懂的?她默然片刻,咬著牙說:“難不成就這麽算了?”其實隻要不叫人發覺是她出的手,事後將一切線索都抹得幹淨,她未必就不能把徐蔚那個麵甜心苦的死丫頭做掉。
“你不止不能出手,還要祈求上蒼這親事順順當當,她也萬事如意。”賢妃冷然道,“否則但凡她出什麽事,那邊會不問緣由都歸到你身上去。”如女莫若母,隻看著宜和公主的表情,賢妃也猜出大半她的想法,“宜和你聽話,千萬別做傻事。”賢妃說,“天家賜婚,她若出半點事,那便是打了你父皇的臉。以後就算他們日子過的不如意,也不可能和離或是休棄。所以,你就斷了念想吧。哪怕阿蔚真出了什麽意外,你也是不可能再嫁給顧筠的。不如收收心,母妃用心幫你再挑個好的。”
宜和公主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