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折花
第121章 折花
太後沒說什麽，隻點點頭，叫她們也坐過去喝茶賞花去。賢妃心裏一鬆，忙拉著宜和過去與幾位夫人打招呼。鎮國公夫人和長春侯夫人起身給她見了禮，就被她拉到一旁說話去了。宜和公主則大大方方坐到了徐蔚和朱家，殷家姐妹之中。
宜和公主是看不大上朱家和殷家姐妹的，但是前頭剛在太後那兒碰了一鼻子灰，麵前還坐著她的表妹昭德郡主徐蔚，她也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端好公主的儀態，看似熱情實則疏離地與麵前的幾個姑娘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一邊說話，一邊心思卻飛到了杏林後頭。她能聽見隔著花樹的人聲，是男子的聲音，頗有幾分耳熟。不知是容昉還是容昀。怎麽就沒聽見顧筠的聲音呢？
她知道，顧筠一定是和容昀，容昉坐在一處的，可是當著太後，皇後，還有貴妃這三尊大佛的眼前，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明目張膽過去。
宜和公主坐在這兒，麵上的笑容僵硬死板，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當下坐著的姑娘都是七竅玲瓏的心肝，就算年紀還小的朱四姑娘，也能感受到眼前這位公主對她們的敷衍態度了。
好在鎮國公夫人和長春侯夫人都是極會教導孩子的，四位姑娘隻是眼神交互了一下，都沒露出端倪來。
便在此時，遠遠從林中走出來兩位宮裝少女，一高一矮，手牽著手，正是宜靜公主和新沂公主。
宜靜公主與宜和同齡，為容妃所出，是與宜和一道定下的親事，不過宜和的準駙馬早就出意外死了，她卻是再過兩個月就要搬到自己的公主府，與駙馬成婚的。
看著笑容滿麵，與手中杏花相映的姐妹，宜和心裏憋了一肚子火。容妃也是出身大世家的，族中兄弟叔侄在朝中多有任職，可惜她生宜靜公主時難產，差點送了命。後頭雖然熬過難關活了下來，但身子卻是壞了，每日裏離不得喝藥，也無法再服侍皇帝。宮中女子無寵是相當要命的事，不過誰叫郭皇後在做姑娘時就跟容妃關係不錯，一力支應著她。皇帝也為了安撫容妃的娘家人，特地將她品級提了一級，由貴嬪升到了妃位。
因為年紀相同，宜和小時候沒少跟宜靜較過勁，使過別扭。不過宜靜總是怯生生地讓著，躲著，叫她欺負起來也覺得沒勁。後頭見她的確膽小老實，長也沒她美，性子也特別糥，她母妃也不可能與自己母妃去爭父皇。宜和公主也就不再找她麻煩，反而漸漸跟她關係還處得不錯。
隻是此時此刻，看著宜靜那張素淡卻滿是喜悅幸福的臉，宜和公主就覺得刺眼得緊。
她的良人至今還沒有給她一個安心的答複，而宜靜卻要歡歡喜喜去做新娘了。
老天真是何其不公！
若是宜靜的駙馬突然也沒了，真想看看眼前這張臉，還能露出這麽開懷的笑容來嗎？
宜和公主不知怎麽的，就起了這樣的念頭，看著宜靜的目光就像淬了毒一般。
宜靜公主迎向宜和公主的目光，不覺心裏一顫，下意識地捏緊了妹妹的小手。
“好疼。”軟軟糯糯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宜靜低頭，正見到新沂那雙盈著水光的眼睛。
“抱歉，新沂乖，一會姐姐給你拿涼果子吃。”宜靜笑著，摸了摸新沂公主又嫩又滑的小臉蛋。
“好。”新沂公主一手拉著宜靜，一手握著新折的花枝，露出歡喜和滿足的笑容。
宜靜和新沂將新折的花枝獻給太後和皇後，兩姐妹都得了誇。因德妃一心禮佛，從來不出席類似的活動，宜靜便帶著新沂走到了容妃的座前，由容妃挑了幾枚果子遞給新沂。
容妃麵容清秀，目光慈和，幫新沂公主理了理鬢邊的頭發叮囑她：“天氣還有些涼，這些涼果子雖然好吃，可也不能多食，仔細不好克化。”
宜和公主眼珠轉了轉，突然又有了新主意，便去拉徐蔚的袖子。
“阿蔚，我們也去折幾枝花可好？”
徐蔚實在不想跟這位公主拉扯上關係。盡管二人的母親是同胞的姐妹，但隻要一想到前世就是眼前這個顏美心毒的女子用那麽狠毒的手段害死了皎皎，令她麵目全非，死無全屍，她就渾身發冷，得花好大力氣才能保持臉上的笑容。
“我怕是不能陪殿下去了。”徐蔚伸手卷起袖子，白玉似的小臂上有幾個刺目的紅點，“不知怎的，身上起了紅疹，沾著花粉便發得厲害，癢得受不住。所以隻能遠遠兒在這邊看著，不敢去用手碰呢。”
宜和公主眉頭一蹙，想著不過是幾粒疹子，徐蔚怎麽這麽嬌氣。旁人想得個陪公主折花的差事還得不到呢。又不是被刀子割了，不過癢幾下，忍一忍不就行了？
可是眼前的徐蔚可不是她宮裏的那些奴婢，在座還有好幾個人，就算是臣子家的女兒，也不好當著她們的麵直接逼著徐蔚去陪她折花啊。
更何況現在皇祖母心都偏出了腋窩，滿眼就隻有徐蔚這個不是親生的孫女兒。若是徐蔚一回頭在太後麵前嚼舌頭，本來就被太後惱了的她隻怕又要沒好日子過了。
宜和公主隻能強壓下心頭的不快，隨手一點：“那你陪我去。”
朱二姑娘怔了怔，不過還是站起身應下了。
宜和公主和朱二姑娘離開之後，朱四姑娘看著姐姐離去的背影，跟殷九娘咬耳朵：“我不喜歡這位公主。”
殷九娘點頭：“我也不喜歡她。她眼裏總是把咱們當她手下那些奴婢，端著個主子的架子，都不帶拿正眼瞧的。”
朱四姑娘小嘴一撇：“當誰稀罕她。”
兩個小丫頭自覺聲音已經放得很低了，怎奈幾人坐得實在近，殷七娘和徐蔚對視了一眼，各自端茶，隻當自己什麽也沒聽見。
過了也不知多久，始終不見宜和公主回來，朱四姑娘念著她姐姐，有些焦急地站起來向杏林那處張望。
朱二姑娘跟著宜和公主走出好遠，繞來繞去，心裏已經覺得有些不妥，忍不住開口道：“公主，臣女覺得那枝花就不錯。”
宜和公主辨著方向，嘴裏應了聲，卻提著裙子繼續向前走。
“公主，那臣女去折了，然後咱們就回去。”
“不好，那枝花不夠繁茂。”
“那這枝呢？”
“都擠在一起，醜死了。”
前方隱隱聽見了點聲音，朱二姑娘以為她們又繞回去了，剛鬆了一口氣，突然又覺得不對，這分明是男子的聲音。她腳下一頓，已經想到了。宜和公主領著她走來繞去，竟是轉了一個大圈，跑到了杏林另一邊幾位皇子和錦衣衛同知坐著的地方。
看著宜和公主興衝衝向前闖，朱二姑娘忍不住開口阻止：“公主殿下，咱們是不是走錯了？那一頭才是回去的路。”
宜和公主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凜厲，表情狠戾：“明明就是這條路，你別瞎指著。”
“殿下！”朱二姑娘向前跑了幾步，眼見著前方已經隱約見到人影，她遲疑著停了下來。
就算走錯了應該也沒什麽，幾位皇子都是公主的兄弟，開席之前，她也是見過麵的。
可是宜和公主突然停下腳步，似是想到了什麽，又轉了回來。
“我瞧著那枝花好，朱姑娘幫我折下來吧。”
朱二姑娘順著宜和公主的手指看到了那枝花，擁擁簇簇，開得十分熱鬧，花不錯，就是高了點兒。
雖然朱二姑娘個子比宜和公主要高，但要夠著那枝花也不算輕鬆。她扶著樹幹，踮起腳尖，努力想要去夠那花枝，指尖已經觸到了，就差一點點。
突然腳下被什麽一絆，朱二姑娘腿一軟，整個人撲倒在地上，腳踝處傳來錐心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痛呼一聲。不過想到這兒離皇子們不遠，被聽到了不好，朱二姑娘還是硬生生忍住了聲音，一手捂住嘴，一手去撫受傷的腳踝，眼淚已流了滿頰。
就聽宜和公主假惺惺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折枝花都能摔倒。”
然後就聽她高聲叫起來，那聲音比她這個受傷倒地的人發出來的聲音還要高亢。氣得朱二姑娘頭暈腦漲，可又疼得出了不聲，隻能聽到林子外頭的聲響，還有匆匆過來的腳步聲。
朱二姑娘本來還不肯定，聽著宜和公主的聲音和外頭的動靜立刻明白了。
她分明就是被宜和公主給絆的這一跤。
她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自己沒招著她，惹著她，這位公主殿下怎麽就能這樣下黑手坑了她。
直到外頭的人走過來，她順著公主熾熱的視線看到了一個俊秀英挺的青年，這才明白過味兒來。
搞出這麽大動靜，原來隻不過是為了殿下想多看這人一眼。
如果不是腳踝疼得厲害，朱二姑娘險些大笑出聲。
她往日裏隻聽說過宮裏這位宜和公主是如何驕橫傲慢，恣意任性，卻沒想到，一位金嬌玉貴的天之驕女，竟然會是行事這麽不用腦子，幼稚無知至此的蠢貨。
被這樣一個蠢貨選中，成為她的踏腳石，自己還是真夠倒黴的。
噝，好疼，疼得讓她都想以下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