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選妃(祝大家新年快樂!)
第107章 選妃
東宮的書房裏,太子容旻坐在案後,兩側坐著的四位都是東宮僚屬。此時並無人說話,隻有太子正仔細地觀看案上放著的四幅美人圖。
他們已經這樣坐了快半個時辰,太子麵上無悲無喜,像是在認真思考挑選,又像是思緒放空什麽也沒在想。
左右幕僚彼此看了看,又一起將目光投向坐在上位的魏陟魏長亭。魏陟曾做過太子的蒙業師父,極得太子信重,旁人話他或許不聽,但魏長亭的建議他幾乎沒有不重視的。
收到同僚們的催促目光,魏長亭捋了一把長髯,清咳了兩聲,將太子自沉思中喚醒,才說:“不知太子可從中擇出合適的人選?”
太子垂著眸,手指轉動著拇指上套著的玉扳指,未置可否。
“殿下,這畫中之人皆是品貌才學俱佳,性情溫婉嫻淑之人,身家清白,族中安份,”魏長亭見太子沒什麽反應,隻得建議道,“太子妃病勢纏綿,東宮也不能一直空著。按製太子妃以下,還有嬪,良娣等太子嬪妾十餘空位。若您覺得這四人各有千秋,不如一並納入東宮,好為殿下開枝散葉。”
太子終於抬起眼睛:“太子妃病重,孤實在無心於此。”
“殿下,”魏長亭站起身,表情十分鄭重,“您娶正妃已過一載,琴瑟合鳴自是好的。隻是太子妃娘娘一直病著,您身邊再無嬪妾服侍,東宮若一直無子,隻怕人心不穩。”
“急什麽,等太子妃好些再說。”
“殿下!”魏長亭急了,“您已十八,膝下尚空虛。而壽王、安王業已成年,不久也到了娶妻之時,您身為陛下長子,皇長孫自然是出自東宮為最佳。”
其他的話,就不方便當著這麽多人的話來說了。
不過私底下,他是單獨找太子說過好多回。
原先壽王體弱,安王平庸,餘子皆年幼不足為懼,東宮地位自然安如泰山。現在壽王身體康健,再不能秀掩於林,珠混魚目,這半年裏,他已聲勢漸隆,實在讓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更何況壽王生母是關雎宮貴妃,既得帝寵,又是長寧顧氏的嫡女出身,將來若有心與太子爭位,必是最大的強敵。
隻可惜無論他怎麽與太子分析利弊,太子都說他多思多慮,言之鑿鑿說壽王並無爭儲之心。
愁的這半年魏長亭頭發都白了一半。
“殿下,皇長孫不能出自別的王府。”魏長亭投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有了皇孫,您的太子之位便能穩如磐石。”
太子雙眉微蹙,心中不以為然。他這個太子位,一是因為他在諸皇子之中年紀最長,父皇無嫡子,自然是立長。二來他自小刻苦,父皇給他請的老師全是當世大儒鴻才,他自信,論治國施政之道,他的那些個弟弟們沒一個比得過他。
他的太子位得來名正言順,又何必靠一個沒影子的皇長孫來鞏固?
不過充實東宮此事,並不止隻他的幕僚提議,更主要的推動者來自景和宮賢妃。他知道母親急著想抱孫子。可太子妃早令他灰心失望,就算她此刻未病,自己也不可能與她生兒育女。
隻是阿蔚……
太子的手指藏在袖中抽動了幾回。
他的阿蔚。
現在納了嬪妾,將來就更難娶到阿蔚了啊。
那個身姿盈盈,有著一雙如秋水般明澈的眼睛,性情柔和卻比旁人都要堅韌的女孩子。
他沒能將太子妃之位給她,已是對不起她。
若在娶她之前又多幾個嬪妾……以她的傲氣,她一定不肯委屈的……
“讓孤再想想。”他意興闌珊地揮揮手,幕僚們雖還有不甘,但也隻能告退出去。
桌上的四個女子或捧書,或拈花,或含羞,或大方地看著他。
可沒有一個能讓他有看見阿蔚時,心頭發顫的感覺。
太子歎了一口氣,從案後起身,讓內侍將畫都收起來,想了想,決定去景和宮找母親和妹妹說會話。
到了景和宮,正見著宜和公主身著一身紅底流金的宮裝,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子裏,一臉愁容。
“你這是怎麽了?是誰惹了你不高興?”太子就這麽一個胞妹,疼愛的很,走過去,將她手裏握了半天卻一頁也沒翻的書給抽出來,“居然還有暇看書了?”
宜和公主見是太子來,也沒給他行禮,隻是唉聲歎氣:“我困在這兒哪裏都不能去,除了看點破書,還能做什麽?哥哥,你去幫我求求情,那個薛皎皎人都走了那麽久,為什麽還關著我不許我出去啊。我天天困在這兒,身上都要長出毛來了。”
太子笑了笑,並沒有接話。
其實自晉陽長公主帶著家人離京之後,宜和公主曾經獲得過自由,但這個妹妹實在是太難纏,出來之後也不消停,連賢妃也拿她沒辦法,最後隻能下令禁她的足,不許她再出景和宮惹事。
最令賢妃難堪的是,這丫頭一解了禁足,竟然直接跑去了鴻臚寺,追著寺卿問顧筠去了西番哪裏,什麽時候能回來?鴻臚寺卿一臉懵地剛回了聲:“微臣如何知道?”就被公主揪住了官袍揍了一拳,威逼他立刻下令把顧筠調回來,沒事讓他去那麽遠幹嘛?
鴻臚寺卿簡直了,把公主連哄帶騙送走之後,立刻去跟皇帝狠狠告了一狀,大意是若再有哪位公主閑著沒事跑來指手劃腳,摻和政事,特別是對國家外派使臣的去向也要橫加幹涉,那他這個官兒也不用做了,皇帝您愛用誰用誰去吧。
皇帝問清始末,氣得七竅生煙。回宮就把宜和公主拎過來一通訓。宜和公主長這麽大,皇帝也沒對她說過半句重話,這一頓罵沒把她委屈死。當下也放開了性子,當著皇帝的麵叫嚷著一定要嫁顧筠,要顧筠做她的駙馬。否則不是絞了頭發去當尼姑,就是一條白綾自己勒了脖子。
皇帝沒被她氣死。這時方感到當時貴妃斷然拒絕這門親事是多麽明智之舉。
這樣的女兒,誰家敢要去當媳婦啊。
養不教,父母之過。宜和從小是賢妃帶大的,養成現在這樣,皇帝自然把怨氣發到了賢妃身上。賢妃也被這沒腦子的女兒氣得要暈了,直接將人給關進了景和宮,一關數月,就是要好好打磨打磨女兒這天地不收的壞脾氣。
皇帝發過火,私下裏又對賢妃直說了貴妃拒婚的事,歎道:“朕也十分喜歡顧家的十七郎,本想讓他做了駙馬,等將來旻兒承了帝位,他也該成長為肱股之臣,與阿昀一起,好好輔助旻兒。可宜和這樣子實在過份,怕真嫁過去,反倒叫十七郎將來與皇家離心離德了。”
賢妃哭著說:“都是妾的錯,沒有好好教導她。可如今她出醜出到了鴻臚寺,那裏人多嘴雜,用不了幾日怕就傳遍京城了。宜和是公主,原也不懼下頭什麽非議。可這樣一來,除了顧家十七,她還能嫁到誰家啊!”
宜和公主已經把她想嫁顧筠的心思嚷嚷得滿城滿天下皆知了,能配得上公主的高門大戶誰會肯娶這樣一個戀慕旁人的潑辣祖宗?難不成要像太後所說,將來把宜和嫁給隨便哪家的寒門士子?
這怎麽可以!
皇帝搖搖頭,歎了半天:“宜和是朕女兒,朕如何不心疼她。隻是她這樣也著實無法無天。她又不是她晉陽姑母那樣不讓須眉的有功之臣……當年晉陽姐姐看中薛淳,也是告知了父皇,由父皇兩邊牽線,才下旨指婚。晉陽姐姐都不敢在婚旨下達之前到處去對人說她相中的是薛淳。宜和她卻……唉,有這麽一出,顧家是更加不樂意尚主了。”
“皇上您就不能想想辦法?”賢妃還在努力,“顧筠是您看著長大的,這樣好的女婿滿京城也難找到第二個。宜和也是一片癡心,一時迷怔了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女兒家不就是這樣?認定了,便如那飛蛾撲火一般,直往莫回不顧生死。她那樣傻,卻也怨不得旁人,誰叫她的母親也是那樣的呢?”
看著痛哭不已的賢妃,皇帝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隻可惜,阿筠心裏沒有宜和啊。”
賢妃哭聲立止,驚訝地看著皇帝:“陛下如何得知?”
皇帝卻不說了,隻含混而過。
“您是不是在貴妃那裏聽說了什麽?”賢妃想起晉陽長公主曾與太後提過的親事,不由得萬分緊張,“莫不是顧筠心中已另有所愛?是哪家的女兒?”
“沒有沒有,貴妃哪會跟朕說這些小兒女的事。”皇帝搖手,無論賢妃怎麽問他都沒說。
貴妃可是再三跟他強調,顧筠的親事已經有譜,人是他自己挑的,她這個做姑姑的也十分滿意,不管是誰,左右不是公主。隻是此事要等顧筠功成回來才能下定,這之前,皇帝可千萬別犯糊塗,哪天被人忽悠著亂點了鴛鴦,到時打的還是皇帝您自己的臉。
皇帝也想知道心性高傲的顧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啊,可無奈貴妃不肯說。貴妃這人可不是旁人,她立定的主意誰也不能改,皇帝又不能像賢妃這樣死纏爛打。所以賢妃無論使什麽法子來套話,皇帝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不該說的自然也說不出來。
這些都是背著兒女們說的話。賢妃不忍心叫女兒太傷心,隻好慢慢地勸說她,心裏也未必沒抱著等顧筠回來,她拿權勢地位更努力遊說一回的希望。她覺得以顧筠的聰明勁兒,隻要將未來好處說明了講透了,再加上宜和別的說不上好,但一張臉長得也的確算是花容月貌,顧筠沒理由放著這麽好的親事不要,去求娶別家的一般女子。
縱使顧筠看上的是薛皎皎,長公主的女兒,也不可能比皇帝的女兒更高貴。她也照樣有法子勸顧筠回心轉意。
太子是知道宜和的心思的,也知道前幾個月她在鴻臚寺大鬧的那場。她做的的確離譜,然而宜和是他親妹妹,顧筠也是他相當看重的人才,他又能怎麽辦呢?他心裏自然是站在妹妹這邊,希望自己與長寧顧家成為姻親。
顧筠出京已經半年多了,算算時間,應該已到了西番,不知差事辦得如何?
不過以他小子的機靈勁兒,辦事還是極妥當的。說不定現在就準備往回趕了吧。
到時候一定要拉著他好好喝回酒,聽他說說西番的見聞……
正想著,宜和公主已經拉著他往內殿走,邊走邊問:“對了,哥哥,母親送過去的畫像你都看過了嗎?那幾個人是我跟母親一道兒挑的,裏頭有幾位我以前還曾見過,個個都是難得的美人兒,你若喜歡,全挑了去,也省得過兩年我跟母親還要再替你操份子心。”
太子停下了腳步。
宜和公主回身看著他,見同胞兄長麵露迷茫之色,眼珠轉了轉,已經明白了兄長心裏的想法。
她揮手趕走左右,低低地聲音問道:“你可是在想,這其中因何沒有阿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