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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百思不得其解

  第93章 百思不得其解


  壽王說完便站起來:“你是我為數不多認可的朋友之一,更是皎皎最好的友人,你我與常人不同,都是重活過一世的,皎皎身上曾發生過什麽,旁人不知,你我卻是一清二楚。”說著,壽王俊臉微微扭曲,垂下眼簾遮住自己奔湧的情緒,深吸一口氣,才將語氣平複下來,“我曾經下了好大力氣,卻始終找不到端倪。沒想到這麽快,這人就自己跳到我麵前來了,可不是上天有眼,天道輪回!阿蔚,我並不指望你能幫我,隻希望你看在皎皎與你多年交情的份上,不要出手妨礙我。”


  “殿下,就真的沒有旁的辦法?”徐蔚見壽王要走,急忙站起身叫道。


  “辦法?”壽王冷笑一聲,“你可知道前幾年,我剛回來的時候,時常一閉眼,就看見皎皎躺在山地上,頭顱被踏得稀爛,連麵目都看不出來的樣子?此恨從前世糾纏到今生,早已深入骨髓,無藥可解。阿蔚,若你是我,該當如何?”


  徐蔚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將臉扭向一邊,麵上浮現苦痛之色。非是為壽王即將到來的報複,而是想到了前世自己得知皎皎噩耗時,那種天崩地陷般的絕望和痛楚。


  壽王見她這般模樣,知道她已然偏向自己之方,不覺輕吐一口濁氣。


  徐蔚於他而言,是天然的同盟。他們都有過類似的經曆,都是從絕望的深淵掙紮著回來的。前世他們做了陰陽相隔的夫妻,而今生,徐蔚又是自己最親密信任的同伴認定的伴侶,也是自己心上人最要好的密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不希望失去這個朋友的支持。


  與其隱瞞著做,不如將一切撕開來,放在陽光下。


  或許開始會有一些疼,但等傷口結了疤,長出新肉就會好。一直捂著,傷爛在裏頭,天知道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壽王的目的已經達到,便要出去,卻在臨出門前再次被徐蔚叫住。


  “殿下,我有一事不明。”


  壽王轉身看著她。


  “娘娘劍術超絕,應當是世上一等一的劍術高手。”徐蔚頓了頓,才接著說,“當年三王逆亂攻入皇城,亂軍隻是圍了關雎宮,並非強行衝入。關雎宮牆高門重,有娘娘坐鎮,亂軍很難闖入。即便衝進來,以娘娘的身手,擋一二時辰是沒有問題的。撐到那時,援軍也能到了。”徐蔚收了聲,靜靜地看著壽王。


  她為什麽會死?

  關雎宮貴妃是當時後宮的第一寵妃,這是世人皆知的事。叛軍進入皇城,首先要拿住的自然是太後和皇後這兩個有重要地位和象征意義的女人,其次便當是貴妃。當時事出突然,皇後與太後等人都在壽安宮,關雎宮離得遠,想接人已經來不及,又想到關雎宮地勢高,宮牆比別處高大,應當能抵擋一二,所以放棄了派人接應。那些亂軍有汪涵做內應,大頭都去攻打壽安宮了,隻有一部分闖到關雎宮,想要拿住貴妃。


  關雎宮抵抗得十分激烈,直到最後,宮門也沒被亂軍攻破。隻可惜當時壽王並不在關雎宮內,否則徐承芳也不會為了救他而喪命,壽王也不會因為受傷而受盡折磨,年紀輕輕就死掉。


  貴妃之死,所有人都說是因為當時境況危急,眼見著宮門就要被破,貴妃不甘被亂軍所辱,才會投井自盡的。


  徐蔚信以為真,幾乎所有人都信以為真。


  可是今天她見識到了貴妃的真正戰力,更經由上元刺駕和宮中流言一事見識到了她的計智和沉著的反應。那是萬事皆能掌握於己身的絕對自信和強大的能力。

  徐蔚想不通,她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可以擊退亂軍,哪怕關雎宮最後告破,亂軍真衝進來了,以貴妃的本事,全身而逃也不是難事。為什麽她會那麽幹脆地,毫無猶豫地選擇去死?


  死得那樣絕決,不留絲毫餘地?

  貴妃自盡後,皇帝生了一場大病,先是丈夫,後是兒子,相繼奔赴黃泉與她相會。旁人不知她的能力,身邊最親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最後是以皇後禮下葬的,卻沒能入定陵與皇帝合葬,而是在皇家陵園另外建了一座墓室。當時所有人都覺得沒什麽。貴妃死後封後,也不過是尊榮禮遇,真正能與皇帝合陵的當然應該是正經皇後,而不是她這麽一位寵妃。


  可是現在再回想,貴妃生前極盡榮寵,可以說是皇帝最為心愛的女人,死後又得了皇後的封號,於情於理,都應當合葬定陵,前朝皇帝裏,可是有不少皇帝的墓中都有兩位甚或三位皇後合葬的。


  這裏頭又有什麽內情?

  壽王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裏,徐蔚這話仿佛擊中了他心中最脆弱的某個地方,讓他痛得難以呼吸。


  這是他前世於病榻上受盡折磨時同樣百思不解的問題。


  母親為什麽要尋死?為什麽舍得拋下他,拋下父皇,拋下宮中那些陪她過了十幾二十年的隨從,找了那麽個沒法子施救的方式去死?

  可這話他沒法子去直接問貴妃。他想知道母親不想活下去的緣由,卻更怕知道了之後,自己無法接受。


  一直到他除掉汪涵,將三王之亂限製在最小的影響範圍之內,讓他們成不了氣候,能被他翻手給掐滅了。


  關雎宮沒有受到半點威脅,他的母親也依舊活得自如且隨意,完全看不出有半點厭世棄世的兆頭,壽王才算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今天會被徐蔚再次翻了出來。


  這問題就如一把懸於頭頂的利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來。壽王隻要一想到此,就忍不住渾身發抖,想衝出去,緊緊抱著母親,求她不要那樣輕易地丟棄下自己。


  壽王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過了很久才能將自己的情緒平複。


  “阿蔚啊……”他歎了一口氣,將滿腔的不甘和傷感都隨著這口濁氣排出去,“或許是當時她覺得我在外頭已無生理,情勢看起來又那樣糟糕,所以才會放棄……”


  可貴妃的性格堅韌,隻是因為擔心愛子在外會遇到不測,就草草了結了自己,實在與她的性格不符。


  然而除此之外,壽王又能找到什麽合適的理由呢?

  連他在病榻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際,父皇也是以此為由拒絕見他的啊!


  “您回來之後,”徐蔚的聲音頓了頓,“就沒有問過?”


  怎麽可能沒有問過?


  他知道母親與父皇之間的感情其實並沒有外間所傳那樣濃厚深重,但父皇樂意給貴妃撐著臉麵,更多的時候,是父皇寵著,讓著,縱著母親,哪怕在母親這裏受了再多的氣,父皇也隻是苦笑著搖搖頭,轉回臉,依舊對她百般的好。


  母親呢?在父皇麵前愛耍性子,動不動就使點小脾氣,可怎麽使性,她也知道自己的分寸,從來不會讓父皇在外人麵前落臉,在他的麵前難堪。


  以前他還覺得這是夫妻之間的小小情趣。可現在看來,有許多地方值得生疑。

  這兩年,他漸漸收攏了力量,有了自己的權勢和布局,才慢慢想明白過來。


  母親並不留戀這個皇宮,更不稀罕宮中的位份和權勢。而她入宮為妃,多半是因為皇家需要與長寧顧氏的聯姻。長寧顧氏並無人在朝中居高位,可是顧氏門生遍天下,在讀書人當中的聲望無人能及。先帝開國靠的是一幫子出生入死為他打江山的勳貴,可下馬治理天下,要依仗的卻是那些明經史,會治世的能臣,也就是天下的讀書人還有盤根錯結,底蘊深厚的世家支撐。


  長寧顧氏,無論是在讀書人心裏,還是在世家之中,都是極有份量的。將顧家的嫡長女接入宮中,萬千榮寵於一身,未嚐不是千金買骨,安撫世家和士林之舉。


  更何況顧家長女,即便不論出身的話,無論容貌,才學,風儀,都是萬中無一之選。若不是當年丁太後早早就為皇帝訂下了郭氏,就算讓她做皇後,顧氏的出身和資曆也是綽綽有餘的。


  “如果有一日,兒子不在了,母親會怎麽辦?”壽王曾這樣問貴妃。


  貴妃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我兒怎麽會不在?要走也是娘先走你一步。你年紀輕輕,別說這些不吉的話,這不是給我添堵嗎?”


  “兒子就是這麽一問。母親,您實話說,若真的有一日我不在了,您會離開宮裏,離開父皇嗎?”


  貴妃這回沉默的時間有些長,過了許久才說:“有你在,我自然哪兒也不會去。可若你不在了,我就算想走,這天下之大又該去哪兒呢?去哪兒也找不回你了啊。”


  再之後,任憑壽王怎麽出言試探,貴妃都不再作答,一手太極推得他七葷八素,別想得半點提示。


  “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再問旁的吧。”壽王也隻能對徐蔚說上這麽一句,便推門而出。


  昭明郡主站在門外頭的長廊下,靠著廊柱正百無聊賴,見壽王出來忙迎上去。


  “阿昀,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沒什麽。”壽王對她笑了笑,“皎皎,以前你來關雎宮,我都沒帶你好好逛逛。今天日光甚好,不如我陪你四下走走?”


  昭明郡主臉上微紅,神情難得有幾分忸怩:“等等阿蔚嘛,我們三個人一起走吧。”


  此時門後傳來徐蔚的聲音:“我才不去呢。這兒好茶好點心好書都有,我就歪會看看書。你們倆自去玩兒去,用不著顧慮著我。”


  話中調侃意味甚濃,昭明郡主與她十年好友,還有什麽聽不出來的!可是她昭明郡主害羞不過三秒的人,哪能被她這麽一句話給擠兌了?當下腳一跺,眉一挑:“好啊,有本事你就一直在這兒看書不出來。阿昀,我們走!”


  徐蔚不出來,壽王當然是求之不得。笑吟吟被昭明郡主扯住袖子,壽王走了幾步,不覺回頭看了一眼。


  徐蔚開了半扇門,身子倚在門框上正對著他們笑。


  春日明媚,透過長廊的花枝斑斑點點灑在她的身上臉上,眉目如畫,神情嫻雅,如那畫中仙一般。隻是目光深幽,眼底帶著幾許輕愁,撥著人心弦發緊,自生憐意。


  壽王回過頭,目光落在昭明郡主那張與徐蔚比起來明顯平凡普通的臉上。過於英挺的眉,有些薄的唇,坦然清澈從不躲避的雙眸。


  卻是他這一生,最為向往,最為美麗的風景。


  他死也不願放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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