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上門
第80章 上門
徐承芳和趙靜夫婦倆怎麽也沒想到，會有一位錦衣衛同知拎著禮物上門拜訪。
雖然現在這位身上的同知一職剛被捋下去，但這事還沒傳揚開，他身上穿著的依然是禦賜白澤服，隻是腰間少了一把繡春刀。
年輕，俊朗，風度翩翩，站在院中，如芝蘭玉樹，似明珠美玉，璨然生輝。
人長得好，甭管要做什麽事，首先，便能留給主人家一個好觀感，說不定便能事半而功倍。
何況他又挑了這麽一套特別正式而又特別有氣勢的衣裳來呢？
徐承芳看著院中樹下的翩翩少年，不知為何，突然又想起那日壽王站在樹下，與女兒低聲細語時的情形來。
差不多的年歲，一個陽剛，一個優柔，風格雖不大相同，卻都是讓人眼前一亮並為之心折的少有美男子。
“顧大人怎麽有空來這兒小坐？”徐承芳親自將顧筠迎入廳中。論起官職，他如今隻在弘文閣掛了個閑差，比起手掌實權的錦衣衛同知自是不能相比。可是顧筠一見他，便先以子侄輩的禮相見，這分明是說，今天他過來，是為私事，而非公務。
明了了這一點，便是持重的徐承芳也不覺得心頭一鬆，麵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誠。
這年頭，有錦衣衛上門，大半不會是什麽好事。
更何況人家還是穿著正式的官服造訪。實在令人有些忐忑。
“您是壽王殿下的老師，我又與令媛一道在宮中長大，原也不是什麽外人。小侄造次，便叫大人您一聲叔父吧。”顧筠謝了座，一抖袍角，坐在了徐承芳的下首。
趙靜抱著寶哥兒躲在屏風後頭偷偷打量著前頭。顧筠的名字她早就聽聞過，也知道這位在京中近年來風頭足的很，有好事者編了京中四大公子，這位就居於四公子之首，無論人品相貌，才學家世，都是京中一等一的搶手。就她知道的，高門貴戶裏但凡家裏有些底蘊的，不知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
別說他是貴妃顧氏親手養大的侄子，就以他長寧顧家長房嫡長孫的身份，也足以令人趨之若鶩。
好像前不久她才叫寶哥兒他爹去查過這個顧家十七郎。
查到現在，卻連點兒實在的消息也沒有。
說起來，這顧小郎還是她家阿蔚的救命恩人呢。
對對對，前兒夜裏，可不就是阿蔚得了這位顧郎君的貼子，一道兒出府去朱雀大街觀燈來著？
雖說後頭朱雀大街因西頭煙花鋪子走水差點出亂子，可最後也沒釀出大禍來。
趙靜心裏滾熱的，連熟睡的兒子抱著都覺得有些礙事，便將素來不肯離手的寶哥兒交給了他的奶娘，吩咐她們帶著孩子到後頭等著，自己按捺不住，從屏風後繞出來，直接出現在了徐承芳和顧筠的麵前。
徐承芳固然是被唬了一跳，連顧筠也覺得十分意外。畢竟顧家與徐家從無往來，今天他自己直接登門，於禮數上講本來就有些欠缺。但沒想到徐蔚的繼母會這樣大大方方地出來待客。
徐承芳是個文人，文人禮多不怪，說話做事講個含蓄留白，與顧筠寒暄到現在，還未引入正題。而趙靜是武將家女兒，從小又不拿針線，隻跟著父兄練武，性情自然有武人的直率。於是絲毫不在意丈夫不停給她使的眼色，直接了當地開口問道：“顧家小郎君，你今日登門，所為何事？是來見我們家阿蔚的嗎？”
徐承芳一手捂臉，簡直不敢不去看對麵顧筠的臉色。
誰知道顧小郎對他夫人的直白非但不覺得難堪，反而似大鬆了一口氣似的，一張俊臉堆上笑，簡直讓院中的百花失了顏色。
徐承芳往院子外頭一瞅，呸呸，寒冬元月裏，哪來的鮮花！
卻見顧筠站起身，雙手抱拳，對著他和趙靜深深一揖，直言道：“小子今日上門，隻為求叔叔嬸嬸一件事。”
……
徐蔚這時候剛起身。這兩日奔忙著，又是逢亂又是遇刺又是進宮，見了許多人，說了許多話，動了許多心思，所以有些疲倦。徐承芳夫婦早就免了她的晨間請安，就為了讓女兒能多睡會。所以今兒徐蔚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這會子歐碧幫她梳頭淨麵，青葉就急匆匆進來，將顧筠上門來的事告訴了徐蔚。
“他來這兒做什麽？”徐蔚心裏一緊。
“快快快！”催著歐碧給她挽了個最簡單的螺髻，拿著麵巾草草抹了把臉，徐蔚換了鞋就往外頭衝。
“衣裳，大衣裳！”歐碧抱著從宮裏穿回來的紫貂裘跟著衝出來，“這麽冷的天兒，您要是凍著了可怎麽得了！”說著把裘衣兜頭蓋腦給她裹上，“您還沒用飯呢，一大清早的，空著肚子，小心以後胃疼。”
“行了行了，就你最嘮叨。”徐蔚急著往外頭跑，“等我去見他一麵，回來再吃。”
後頭趕過來跟上的浣紫對外頭呶呶嘴：“聽著沒，要先去見那位哩。”
說著翻了個白眼，顯見得是對那位不怎麽待見。
歐碧扯扯她袖子，對她瞪了一眼，不許她再瞎說。
徐蔚衝到前頭時，顧筠已經跟徐承芳夫婦說了好一陣子話了。
所以當她進屋時，並沒聽到什麽，隻看到徐承芳夫婦倆半驚半喜一臉懵圈的樣子。
顧筠背對著她，所以徐蔚沒看見顧筠此時的表情，不過這些並不是她現在顧得上考慮的事。她直接走過去，繞到顧筠麵前。
“你是來見我的嗎？”
顧筠怔了怔，顯然是沒想到徐蔚會突然出現，不為什麽，他覺得臉上有點發燒，清了清嗓子，回過了神，他點了點頭：“嗯。”
“可是……”徐蔚剛想問他是不是刺客的事問出了眉目，可一回頭，就見徐承芳夫妻倆四隻眼睛睜得圓溜溜，耳朵都快支天上去了，正直勾勾盯著她和顧筠看。
“走，換個地方說話。”徐蔚一把拉住顧筠的手腕，就把人往屋外頭拖。
這要是被外頭人瞧見，得掉一地眼珠子。
可是這屋裏偏偏隻有徐承芳夫婦和顧筠，哦，還有幾個丫頭，不過都是趙靜屋裏的心腹，肯定不會到外頭亂說。
自從有了自己的府邸，心頭的枷鎖又一層層被掀掉，徐蔚行事便越來越有前世在壽王府裏當家做主的氣勢。明明隻是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但這府裏內外，上至她的父母，下至院子裏掃地的粗使丫頭都以她為尊，習慣了事事由她來拿主意。
這一刻，她竟忘了屋裏還有自己的兩個長輩，公然就拉著一個外男的手往外頭走。
成何體統！
然而徐承芳夫妻倆壓根沒空為此發火，而是對女兒這突然表現出來的強勢和魄力給驚嚇到了。
二人對視一眼，神情茫然，目光遊離，竟是異口同聲說出一句話來。
“他們倆啥時候……這麽好了？”
徐蔚拉著顧筠，心頭像裹了一團火，此時也顧不得沿路那些經過的仆婦丫頭們驚駭如見鬼的眼神，一直拉著他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進了自己的屋。
“姑娘這是怎麽了？”被徐蔚攆出屋的四個大丫鬟看了看彼此，都是一臉茫然。
還是歐碧最先反應過來，回頭四顧，對著院子裏竊竊私語的丫頭們發狠。
“這事兒若我從外頭聽到一絲半點兒風聲，我就撕爛了你們的嘴！”
浣紫立刻補上：“都相互看著緊點兒，不許說半點郡主的閑話。不然可就不是打頓棒子攆出去這麽輕巧。你們可都聽清楚了？”
底下的丫頭婆子們被她倆嚇得麵無血色，胡亂點點頭，就在青葉的示意下一股腦兒散了。
屋子裏。
徐蔚正要鬆開手，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抬頭一瞅，顧筠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徐蔚這時方回過味兒來，麵上火燒一樣，掙紮了一下，卻沒能將手掙脫出來。
“你撒手。”
顧筠笑嘻嘻的：“方才可是阿蔚你拉著我不放的。”
徐蔚眉頭一挑：“不過是怕你迷了路，找不著地方，現下你鬆手吧。”
“不鬆，”顧筠笑得雙眼彎彎，俊朗的麵容帶著一點痞樣，卻並不會叫人生出厭惡之心來，“阿蔚……”
少年拖長了聲音，帶著撒嬌一樣的腔調小聲叫著她的名。
徐蔚心頭“怦怦”亂跳，麵上雖板著，笑意卻已在眼底蔓延。顧筠看著她，心頭已經軟成一片。
他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當著一個姑娘的麵，用這麽甜膩的聲音叫她。
也根本想不到，原來與自己喜歡的姑娘相隔咫尺，隻是這樣輕輕地喚一聲她的名，就能帶來這麽大的幸福感。
好想就這樣跟她守著一輩子。
一時有些神情意亂，顧筠看著徐蔚紅紅的小臉，水嫩嫩的麵頰，就覺得心頭發癢，想去碰一下。
卻沒想到徐蔚趁著他一時走神，將手給抽了回來，人也往後退了半步。
沒有靠那麽近，方才那朦朧的，讓人渾身發熱的氛圍也似乎隨著兩人之間距離的拉長而稍稍冷卻一點。
顧筠也回了神，看著徐蔚一臉的戒備模樣有些哭笑不得。
“你跑那麽遠做什麽？”
“你今兒怎麽來了？可是你那裏問出什麽新消息了？”徐蔚不回答他，心裏想著，若再不離遠些兒，指不定你這臉皮厚的家夥要做出什麽來。
心裏這樣想著，又想起方才顧筠那越來越靠近自己的雙唇，一時有些心浮氣躁，好不容易冷卻下來的麵孔又有要發燙的趨勢。
顧筠清了清嗓子，眼中帶著笑意對徐蔚說：“我過陣子可能要出行。”
“出行？很遠嗎？”徐蔚問。
“嗯，是有些遠。”顧筠笑著，“那裏通信不便，或許你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聽不到我的消息。”
他想了想說：“這一去，或許要一年，也或許要兩年。所以今日我來，是請求徐大人幫我個小忙。”
聽到這裏，徐蔚心頭突然浮起一絲不安的念頭。
“我想請他等我兩年，這兩年裏先不要為你議親。”
徐蔚的臉“轟”的一下熱透了。
“什什什麽議親……”
“阿蔚，等我兩年。”顧筠的雙目中似蘊了萬千星辰，“兩年後，等我回來，我便上你家來求親。”
徐蔚腦中如熱粥翻湧，一時之間，呼吸都有些發滯。她知道顧筠喜歡自己，知道他想求娶自己，但那是前幾日才挑破的事。為什麽這麽快，他就直眉楞眼，甚至連與她商都不商量一下，就直接入府跟自己的父親提出這樣的要求來了？
心裏又急又亂，當然，也覺得十分甜蜜。
可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腦中的那團火撤下來，徐蔚在慌亂中似乎抓到了什麽，心頭帶著幾分羞意的慌亂在她覺查到的那一瞬間就被她抓下來拋到了一邊。
“顧筠，你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