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刺殺
第68章 刺殺
因著外頭事態初步平息,守在屋脊上的那些壽王護衛也全部回返,本已走到門口,聽徐蔚和昭明郡主的對話,壽王又快步走回來,仔細看著昭明郡主的臉色,憂心忡忡道:“不若我派人先送你回去吧。你回了長公主府再叫人來接阿蔚。”
昭明郡主對他翻了個白眼:“我沒事。何況你身邊還有幾人可派?現在外頭這樣亂,你身邊護著的人已經夠少了,不用擔心我們。外頭這樣大的動靜,我娘在府中肯定已經得了信兒了,隻怕你剛走,那邊就有人馬過來接應。”
徐蔚也點了點頭,雖然昭德郡主府人手不多,但父親聽到了外頭的消息,肯定也會派穩妥的家人趕過來。她們此時在太白居裏比貿貿然出去可安全得多。
壽王看著昭明還是有些擔心,神色舉動間的猶豫便帶了出來。
明明最不喜歡看到男人磨磨嘰嘰的樣子,可是不知為什麽,看著壽王那雙如星如月的眼睛帶著幾許憂慮地盯著自己時,昭明郡主竟有幾分飄飄的醺然,心頭也泛起一絲隱秘的竊喜。仿佛剛剛無法插入那二人之間的焦躁也隨著這清亮的目光消失無蹤。
徐蔚看著這兩人彼此似是凝固起來的目光,不覺好笑,便輕輕咳了兩嗓子。
“人都到齊了,殿下若是要走,就快些去吧。”
那突然進入莫名其妙境地的兩人如夢初醒,看一眼對方,又趕緊將視線移開,卻又偷偷瞄一眼,結果視線又撞到了一起。
壽王如玉的麵容固然紅了個透,昭明郡主這個一貫厚臉皮的家夥居然也鬧了個大紅臉,隻得賭氣將身體磨向窗外,借著看外頭的動向來掩飾方才的尷尬。
壽王還紅著臉,眉梢眼角卻都鬆開,唇邊是淡淡的笑意,整個人也神采飛揚,令人移不開目光。
他正要轉身就走,卻見外頭太白居的夥伴帶著兩個侍女舉著茶壺進來要換茶水。
見壽王看著要走,那夥計忙陪笑說:“掌櫃知道殿下親至,把他珍藏二十年的老茶拿出來了,想請殿下品鑒。這茶雖然比不上宮中的貢物,卻也是極難得的東西。您聽過三戒大師吧,這茶是三十年前三戒大師親上滇南朵兒山,挑了一株生在懸崖邊,日受山嵐滋養的野茶樹上采下,又是他親手炮製出來的。老掌櫃二十年前偶得了三兩。”
壽王愛品茶,這樣極品的野山茶可遇不可求,照著他以往的性子,一定會坐下來寧神靜思細細品嚐。
可是現在外頭亂成這樣,他如何有這心情。
剛搖頭要拒絕,那夥計已經接過身邊侍女的茶盤,讓那侍女從茶壺中斟出小半盞茶來,然後飲下。這便是以身試毒之意。
壽王微皺眉頭之時,那侍女已經續滿一杯,微垂著頭,將茶杯平舉遞了過來。
那茶湯色澤金黃,淡香悠而雅,聞之便令人神魂一清。壽王心中微動,已將茶盞接過,想喝一口就走。
徐蔚卻突然出聲。
“你是誰?從哪裏來的?”
壽王手一頓,那夥計忙說:“這兩個都是樓裏雇的茶女,身家清白的。”
徐蔚眉梢一挑,對著那捧茶的侍女道:“你方才為何要用絹帕擦拭杯口?”
那茶女回道:“那是民女剛剛試茶,怕髒了杯口……”
徐蔚冷笑一聲,便不再說話。
壽王卻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那茶女,將手中茶盞向她麵前一推:“這茶,本王賜你飲了。”
茶女向後退了半步,誠惶誠恐:“民女不敢。”
那夥計也急了:“這一口茶價值千金,她哪有那好命。這是老掌櫃特地孝敬殿下您的。”
壽王冷冷看了他一眼,便對身邊護衛使了個眼色。
那護衛會意,立刻出手擒住那茶女的肩頭,單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頭仰起,下巴捏開。
那茶女麵露驚惶,直拿眼睛去瞥夥計,那夥計麵色也有些發白,而他身後站著的另一個茶女手上托著的茶盤已經發抖,茶盞茶壺在震蕩間發出清脆的聲響。
壽王點點頭,另一個護衛接過茶盞,直接將茶灌進了那不斷掙紮的茶女口中。
等護衛鬆開手,那茶女一臉青灰,頹然癱在地上。
昭明郡主此時反應了過來,目光狠戾,刺向那地上的茶女。
“殿下,您先走,這兒交給我們來處置。”徐蔚低聲道。
壽王點了點頭,帶著人便走。那夥計麵色慘白,見屋中隻剩下幾個女子,勉強笑了笑說:“這丫頭鄉下來的,沒見過什麽大陣仗,頭一回見到殿下,想是嚇得狠了,亂了方寸,還請幾位貴人海涵。小的這就帶她走。”
昭明郡主冷笑一聲:“走?哪有那麽容易。且等等,看她毒發的時候是什麽樣子。過會好讓你們幾個也一個樣兒。”
那夥計麵色一變:“什麽毒?貴人您真愛說笑。”
“是不是毒,也請您喝一杯茶就知道了。”徐蔚笑著說。
夥計腮上抽了兩抽,一臉憤色:“我家老掌櫃好心拿出珍藏,您幾位卻非說有毒,真是白瞎了掌櫃的一番好心。若是茶中有毒,就叫它毒死了我。”說完一把搶過茶壺,對著嘴咕咚咕咚一口幹完。
徐蔚隻是笑著看他,將手向著桌上一指:“拿那隻杯子喝。”她所指的,正是之前壽王護衛給那茶女灌茶的杯子。
“我知道這壺茶你喝完了,不過那裏不是還有一壺嗎?不拘是哪種,倒進去,你再喝。”
那夥計還是一臉義憤填膺的模樣,卻拉了還在發呆的另個茶女轉身就往外走:“不識好人心,我們走。”
“哪裏走!”懷山和綠眉一聲輕吒,已經同時出手,去拿那兩人的脖頸。
那夥計頭一低將將讓開,另個茶女卻是不知武功的,被綠眉拿個正著,口中“嚶嚀”一聲,人已軟軟倒了下去。
“果然是個練家子。”昭明郡主冷笑一聲,指著那夥計喝道:“將此賊拿下。”
……
晉陽長公主派了身邊的嬤嬤親自來太白居接昭明郡主和徐蔚。嬤嬤上得樓來,正瞧見兩位郡主端坐在桌旁,麵前躺著三個人。二女一男。
滿室的茶香中夾帶著絲絲腥氣,讓那嬤嬤眉間一蹙,幾步間已站在昭明郡主的麵前。
“隻剩一個活口了。”昭明郡主看著心情十分不好,“另兩個都服了毒。隻怕這個活口也不知道多少。”
“怎麽了?”嬤嬤低聲問。
綠眉上前,湊在她耳邊細細說清。那嬤嬤麵色變得相當難看。
竟會有人在外頭給壽王殿下下毒,這事若鬧到宮裏,不知要掀起多大的波濤。
服毒的男子口唇烏紫,七竅有血,眼睛睜得老大,顯然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而那中毒的女子則是四肢扭曲,麵容猙獰,口唇之間有白沫,死相十分駭人,想來死前受了極大的痛苦。
徐蔚叫人拿手帕子將那隻毒杯子包起來交給嬤嬤:“請長公主費心,找人看看,這杯口上抹的是什麽毒。”
嬤嬤接過了,目光卻一直落在那個茶女的身上,氣息微粗:“不用看了,這毒奴婢以前見過。”
“是牽機。”
牽機?徐蔚和昭明郡主互看了一眼,都驚訝地張開了嘴。
牽機是外番流入中原的,據稱是西域某個小部落的特產,每年產量極少,沒人知道這是用什麽煉出來的,隻知道這毒性極厲害,無色無味,令人防不勝防,隻要些微一點,便能殺人於無形。這毒在西域流傳了近百年,西域有十數個小國,幾乎每個國家的國君,重臣,富戶都中過招。因為這毒中者即死,無藥可解,且中毒的人死得極痛苦,所以後來那十幾個國家聯合起來,直接將那小部族給滅了族,一把火把所有東西燒成了灰。
自此牽機便絕了跡。即便偶有人中招,也是很早以前留下的毒藥。近幾十年來,已經極少見牽機毒現世。
沒想到今天會在太白居裏見到。
這得對壽王有多大的怨恨,才會用這種可怕的毒藥想毒殺了他?
徐蔚隻覺得胸口被心髒震得發痛,背後冷汗已經浸濕了小裳。而昭明郡主此時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一張臉白如棉紙,心中又是後怕又是憤怒。
“是誰?誰會對他下此毒手?”昭明郡主站起身,雙眼冒火,“若叫我揪了他出來,一定要將其碎屍萬斷!”
徐蔚垂頭沉思了半晌,對昭明郡主說:“此事暫時別宣揚,咱們立刻回去,你去見長公主,我進宮求見貴妃。此事關聯重大。”
昭明郡主點頭:“我省得的,這幾個人要如何解決?”
“交給顧筠。”徐蔚斷然道,“他知道要怎麽辦。”
可是顧筠現在沒回來,這幾個人也不能放在太白居不管。長公主府的嬤嬤來時帶了不少護衛,此時散開來在太白居上下裏外搜尋,果然在後院柴房裏找到了太白居掌櫃和夥計們的屍體。他們身上尚帶溫軟,應該是死了沒過半個時辰。壽王他們來的時候,掌櫃還殷勤伺候了一回,可轉眼間便已丟了性命。昭明郡主得了底下人來報時,也不禁唏噓了半時。
想來賊人是早就混在太白居裏,等太白居的眾人在壽王麵前露過臉,確認了此間的安全之後,才動手殺的人。牽機毒發需要一兩刻鍾的時間,已足夠他們辦完事之後離開太白居,混著人群逃出去。
卻沒想到徐蔚心細如發,偏偏在那一刻揪出了下毒的茶女,救了壽王一命,讓刺客們功虧一簣。
晉陽長公主身邊的老人個個眼睛毒辣,做事周密。徐蔚並不覺得自己留下來能做得比她們好,思慮更加周到。於是將這片現場交給那嬤嬤處置之後,留下浣紫等在太白居,與昭德郡主府來的人會合後再回去給家人報平安,她則帶著歐碧和青葉由長公府府的人護送著去宮門。
到了宮門,遞牌子通報又是一番好等。
宮牆高聳,四周幽暗,與外頭的燈光華彩,熱鬧盈天的繁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為出來的時候匆忙,車上暖爐裏的炭火沒來得及升,車廂裏也不比外頭暖和多少。徐蔚索性就和兩個侍女一道下來等著。
她遞牌子求見的是太後,而非貴妃。
因為太後一定會放她第一時間入宮,而貴妃……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