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這些年委屈你了
到達A市機場時已經入夜了，出了機場，高銘的司機已經開車等在外麵。
車是開往高鏡的別墅。
平時高老爺子住在軍區大院，高銘為了避嫌住在單位分配的公寓樓裏，不經常到別墅來。
車停在別墅門口。
從院子到樓內都燈如白晝，裴楓知道這一盞盞燈都是為她而燃的。
聽到停車的聲音，高鏡和單煥紅迎出院子來。
高銘介紹說：“爸，媽，這是裴楓。裴楓，這是我父母。”
裴楓頷首行了個禮，“舅舅，舅媽，你們好。”
“哎！”單煥紅熱切的應了一聲，想要說些什麽，卻眼眶一紅，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她雖然不是裴楓有血緣的親人，但嫁入高家這麽多年，深知高家對高影和裴楓的感情。
女人難免更感性一些，見到這樣的場景就忍不住落淚。
她拭著眼淚說：“嗨，瞧我，真是的，這麽高興的事情還要掉眼淚。好了好了，快進去吧，你外公在等你呢。”
走進客廳，就見到沙發上正襟危坐著一位鬢發花白的老人。
高老爺子一眼看到裴楓，目光就再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裴楓和高影長得太像了，高老爺子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裴楓，還是他骨肉分離多年的小女兒。
他恍惚的站起身來，朝裴楓伸出雙手，做出擁抱的姿勢。隨即自覺失態，又將手臂放了回去。
“孩子，過來。”
裴楓聞言，抬腳走了過去。
高老爺子再一次朝她抬手，似乎想摸一摸她的臉，可看到自己那隻蒼老得溝壑嶙峋的手，與裴楓嬌嫩白皙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又想把手放回去。
裴楓以為高老爺子想握她的手，便下意識的抬手一接。
那是一雙端過刀、扛過槍的手，如今卻有些微微的顫抖。
“好孩子。”高老爺子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嘴唇闔動，一時間竟有些語不成句，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嚨。
最後他又呢喃了一遍，“好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
裴楓的胸口又有些泛酸。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靜靜地站在那裏。
真好，這就是親人啊，不必費盡心思的周旋應對。
高老爺子這才鬆開了她的手，“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明天咱們一起去看你外婆，好不好？”
“好。”裴楓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的場景。
在來的路上，裴楓預想了很多遍回到高家的畫麵。可每一種都讓她覺得遙遠而陌生。
原來，沒有滿堂歡笑、沒有痛苦流涕，有的隻是這樣平淡而真實的溫暖。一切恰到好處，水到渠成。
房間是早就收拾好的，就在高銘對麵的房間。
聽說了裴楓的事情後，單煥紅就立刻讓人準備起來了。
“來看看，這是舅媽讓人布置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你看看缺什麽，我再讓人去準備。”
房間很大，右邊還有內嵌的衣帽間和浴室，以及一個小的辦公區域，足夠裴楓在這裏活動。設施齊全，一切都布置得很精美。
“很好了，謝謝舅媽。”
單煥紅幫裴楓拉了窗簾，“裴楓，你不用跟我客氣，這裏就是你的家。一家人都想你常回來住。想要添減什麽，跟舅媽說，或者你自己弄，一切以你住得舒服為標準，好嗎？”
“嗯，我明白的。”裴楓點了點頭。
單煥紅走後，裴楓就洗漱上了床。
可是躺在床上，她卻毫無睡意。事情發生的太快，摻雜著交加的悲喜，讓她難以適應。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徹夜失眠了，一直輾轉反側到淩晨才勉強睡去。
大概是心裏裝著事情，早上七點半的鬧鍾還沒響，她就自己醒來了。
滿打滿算才睡了三個多小時，身體感到疲憊，精神卻異常的清醒。
吃過早餐後，她就跟高家人一起出發去醫院。
高銘工作性質特殊，時間完全由不得自己，早上五點就起床趕回市區了。反倒是做生意的高鏡比較清閑，陪著裴楓和高老爺子一起去醫院。
祖孫三人都不是健談的性格，同坐一車，竟然就這樣沉默下來。
高老爺子幾次想問些什麽，可話才開口，猶豫一瞬，卻都變成了簡短的問句。
“冷不冷？”
裴楓搖了搖頭。車子裏暖氣足，她又穿了厚實的羊絨外套。
過了一會兒，高老爺子又側過頭來，“昨晚睡的好嗎？”
裴楓頓了一下，實話實說：“失眠了。”
“認床？”
“有一點。”
高老爺子點了點頭。
其實裴楓大致猜得到他想問什麽，無非是問她過往的生活。能查到的高家都已經查過了，可更多關於她生活的細枝末節他們卻一無所知。
但他不問也好，因為裴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那些年她過得實在算不上好。在張老太太和古國耀的壓榨下，他們家的日子一直緊巴巴的，經濟上有些窘迫。後來好不容易好轉一些，她的父母又意外過世了，隻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
後來她賺了錢，又嫁了人，以為有了新的家庭之後就能過上幸福美滿、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可卻隻落了一場空歡喜。
她不想撒謊說她過得很好，也不想說她過的不好，讓高老爺子心疼。
“裴楓。”高老爺子開口，輕聲問了一句，“你媽媽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們？”
裴楓愣了一下，實在有些不忍。
“我媽媽說她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上小學之前的日子，她全部都忘記了。但是她一直記得自己叫影兒，叫別的她也不會應，後來，就把名字改成了高影。”
高老爺子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眼角卻濕潤了。
疼在心尖上的小女兒就這樣丟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高家人牽腸掛肚了三十多年，充滿了愧疚。
這樣的一句話，或許可以成為一種安慰吧。
坐在前麵的高鏡聽著也是心頭發澀，看了一眼窗外，回過頭說：“爸，裴楓，到醫院了。”
司機在最近的車位停了車，裴楓扶著高老爺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