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這裏今日是那些新科進士的聚會，他們並沒有壓低聲音，而且董澤言義憤填膺之下，聲音難免大了些。於是周圍很多人都聽到了，這些即將步入官場，滿是憧憬抱負的年輕人。有著一顆憤世嫉俗的心，滿身都是燃不盡的熱血，頓時義憤填膺。
讀書人遇到憤慨的事，難免會抨擊一番，會義憤的訴說一番。這樣一來，長樂公主蓄意為難朝中命婦，差點一屍兩命，定國公為保護妻兒，無奈辭官的消息不脛而走。
衛家在軍營中經營多年，在軍中聲望頗高。如今衛紹霆突然不明不白辭去官職，閉門不出。軍中將士疑惑不解，卻又打探無門。
如今一聽這消息，這些將士都怒了。他們常年在外駐守，家中都是妻子打理。若是他們即將臨盆的妻子也遇到這樣的事，想想就覺得心有不安。
而皇上那邊也得了陳媽媽的信，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滿臉怒去的去了錦儀宮。找梅貴妃質問。
“看看，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司清德將那密信甩到梅貴妃麵前。
梅貴妃看著盛怒中的司清德，將地上的信件撿起，一看之下臉色也變了變，這可比那日長樂告訴她的嚴重多了。
“皇上，您息怒，如今事情都這樣了，就讓長樂親自去道歉，等定國公夫人病情穩定下來再說處理之事可好？”梅貴妃小心說道。
“如今已不是道歉能解決得了的。”司清德坐下，自從上次看著小九死在他麵前，司清德對自己剩下的子女越來越心軟。若是讓他處置長樂，他一時還真不知該如何。
“皇上，長樂固然有錯，但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而且那定國公夫人和孩子也不是說都沒救了。若是此時真處置了馨兒，以後她們母子好了，那馨兒該怎麽辦？”梅貴妃說著，嚶嚶哭泣起來，她見皇上神色軟了下來，又勸了幾句。
最後司清德態度還是軟了下來，決定讓長樂親自去道歉，然後去寺裏給董婉喻母子祈福。如是那母子二人最後活著，長樂就回來，若是人死了，長樂就削發為泥長伴青燈古佛。
“皇上，這是不是罰得太重了？”梅貴妃大驚失色，想到長樂極有可能會出家，她就接受不了。
“這還算輕的了，你也不看看她自己做的事。”司清德道。
“皇上，還是先讓馨兒去祈福吧，出家的事以後再說好不好，也許時間久了，大家將這事遺忘，長樂還可以回來。”梅貴妃哭著懇求。
司清德也有些猶豫，隻是事情往往不如他們所想那樣。第二日司清德上朝，禦史王大人就上折子彈劾長樂公主罔顧人命，傷害朝廷命婦。
王大人折子中言之鑿鑿，將整件事都說得一清二楚。他受了董婉喻的恩惠，此時也該站出來為她討個說法。今日上折子彈劾長樂公主的可不止王大人一個，好幾位大人都上了折子。
就連左都禦史汪大人也上了折子，言明此事已經在學子間傳開。如今還滯留京城的眾多學子義憤填膺，風評很不好，就連武將之中也對此事意見頗大。
司清德看著這些折子，心底想的是，這事是在宮裏發生，他也是剛知道，如今外麵卻傳遍了，定然是衛紹霆故意為之。他一麵氣憤衛紹霆的所為，一麵又不得不做出處理。
“此事還在調查中，孰是孰非還未清楚，不過人畢竟是因長樂而傷。在事情沒查明之前，長樂公主將前往普惠寺為定國公夫人與孩子祈福。等事情緣由查清之後，再行處置。”司清德臨時改變主意，下了一道不痛不癢的旨意。
上折子的大臣盡管有所不滿，但是皇上都如此說了，也不便多言。隻是這要派何人調查，如何調查皇上卻沒有隻字片語。讓人更是不滿。下朝之後，朝臣們陸續退去，大王爺與四王爺並肩而行。
“父皇這是越來越糊塗了。”大王爺小聲說著，語氣中帶著擔憂。父皇老邁，做事越來越糊塗，對於那些混吃等死的老臣百般容忍，對於有能力有才幹的人多有忌諱。
如今又被梅貴妃籠絡，偏心於她兩個子女。看看她那些孩子都是什麽樣，就算要包庇也得有個度吧？這事如今沒有一定平息的架勢，反而還越鬧越大。
“大哥慎言。”四王爺淡淡提醒。
大王爺看看四周，並沒有人注意他們，搖搖頭，繼續與四王爺往前走去。衛紹霆聽聞這消息，麵無表情，也沒什麽表示。長樂公主盡管不樂意。還是被人送去了普惠寺祈福。
正在養傷的吳媽媽也隻能歎息，她看向陪在她身邊的陳媽媽道：“老姐姐，我如今也好得差不多，你還是先回宮去吧。”
“你們也別怪皇上，他也不容易。”陳媽媽想為皇上開脫。
“我們夫人和小少爺命不好，我怎麽敢怪皇上呢？”吳媽媽不陰不陽地說著，她也知道陳媽媽會留在這，也並不是為了她，而是想知道國公府的情況，然後報給皇上。她也不怪陳媽媽，隻是各為其主罷了。
“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怨氣，這次的事卻實有偏頗。”麵對多年老姐妹，陳媽媽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如今的情況確實是皇上處置不公。隻是這世道本就不公，皇家原就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一家子。去向他們討要公道。這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你什麽都不用說了。”吳媽媽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以免傷了情份。
轉眼董婉喻已經昏迷四天了，若是再不能醒來。她的身體也快撐不住了。小家夥還好，在大人們的精心照顧下，身體恢複了一些。但還是一副很虛弱的樣子，而且孩子如今還小，也看不出智力有沒有受損。
葉凡今日來給董婉喻看診後。沉思半響告訴衛紹霆，董婉喻的身體怕是撐不下去了。如今隻能鋌而走險，看能不能將人救醒。
“葉神醫你有幾層把握？”衛紹霆看著葉凡。
“不到三層。”葉凡臉色凝重。
“讓我想想。”衛紹霆眼底滿是痛苦的掙紮。
“行，隻是不能再拖了。”葉凡理解他的心情。
衛紹霆看著床上呼吸一日比一日微弱的董婉喻，心裏一陣陣抽痛。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有個賢惠能幹的好妻子，眼看馬上要有個聰明可愛的孩子，沒想到轉眼卻成了這樣。
他恨身為罪魁禍首的長樂公主，也恨皇上。他們父子忠心耿耿守衛疆土，為他保護大厲江山，換來的卻是什麽？
衛紹霆吩咐人將孩子抱來，把孩子放在董婉喻身邊。看著那軟軟小小的一團，弱弱的低聲哼哼著。眼底滿是慈愛與疼惜。
“婉喻，你一定要醒來，你看我們的孩子這樣嬌弱，若是沒有你的看護，他如何能茁壯成長。沒有娘的孩子，會被人欺負的，而且也沒有人心疼。你這麽喜歡孩子，難道忍心看著他被欺負？”衛紹霆對董婉喻低聲說著。
“你快點醒來吧，我們好好將孩子養大，不管他是什麽樣，都讓他快快樂樂過完這一生。”想起孩子很有可能成為傻子，衛紹霆就壓抑不住心中的悲憤。
這時小家夥不知道是尿了，還是餓了，還是感受到父親的心情，哇哇哭了起來。隻是他的哭聲並不洪亮，虛弱得向剛出生的小貓崽哼哼。
看著這一家大小，王媽媽難過得直抹眼淚。奶娘趕忙上前，小心將孩子抱起來哄著。這小家夥如今可是金貴得不行，她們三個奶媽媽，一個主事媽媽，還有不少小丫鬟，成天就圍著他轉，就擔心他一不小心就沒了。
“將他抱回去吧，把葉神醫叫來。”衛紹霆終於下了決心，讓葉凡放手一試。其實他並沒有選擇的餘地，試了還有一線希望，不試卻是連希望都沒了。
葉凡知道衛紹霆這是下了決心，於是帶著蕭笙一起過來了。這次他得讓蕭笙幫忙，他要用泡了藥的銀針刺如董婉喻頭部大穴，將她弄醒。巨歲醫扛。
雖然他之前就在做這樣的治療，但那也隻是溫和的治療。而且幾個危險、一不小心就會致命的穴道他未敢下手。對於他來說這是一次大膽的嚐試，所以要格外小心。
蕭笙也是緊張不已，葉凡跟他說過接下來要做的事，他這兩天都在練習。隻是這方法在他看來不止危險，還十分瘋狂，不過卻讓他興奮不已。
今日他終於練的差不多了，董婉喻也實在撐不下去，葉凡這才向衛紹霆提起此事。二人做了一番準備，董婉喻被從大床上小心移到一張?腰高的單人木板床上，方便葉凡與蕭笙同時下針。
衛紹霆在邊上看著，眼裏寫滿了擔憂和緊張。花氏和董澤言他們都來了，緊張的等著。葉凡準備好之後，將他們全都趕出屋外，而且交代他們不許讓人打擾，若是他們分心，很可能會出現危險。
之後又是漫長而緊張的等待，他們最近一直都在承受這種堪稱煎熬的等待。度日如年的感覺，他們已經足足體會了好幾天。
董婉喻身處一片黑暗之中，意識慢慢回籠。孩子，她的孩子呢？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她還記得那天她拚盡全力將孩子生下之後，還沒來得及看他一眼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的孩子怎麽樣了？董婉喻迫切想要知道孩子的情況，不知道他好不好？是不是像她幻想過無數次一樣，白白軟軟的，笑起來能把人心都融化了一般。她想看看她的孩子，想要看著他長大。
還有衛紹霆，她現在都還不確定他的心意。若不是有前世的記憶，她現在應該是全心全意愛著這個男人了吧？如今雖然心底還存著很多疑惑，可是心卻不由自主的偏向他。
她不想離開自己的孩子，不想離開孩子的爹，這種強烈的願望支撐著她，慢慢張開雙眼。這時屋內一片昏暗，一盞燭火明明滅滅，給室內帶來微弱的亮光。
她身邊似乎坐著一個人，董婉喻將視線轉過去，就見到一臉憔悴的衛紹霆。他此時雙目緊閉，深邃的眼眸被遮擋。高挺的鼻梁，在昏暗的燭光下留下深深的陰影。他臉上稀稀落落的胡茬，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滄桑。
董婉喻剛想試著開口叫他，他的雙眼已經睜開，眼中滿是驚喜地看著她。接著薄唇微起，他低啞的聲音中帶著激動的情緒。“你終於醒了。”
衛紹霆說完，喚人將葉凡請了過來。今日葉凡給董婉喻治療之後，人並沒有醒，但病情也沒惡化。葉凡也說不清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若董婉喻不能在一天之內醒來，那還是沒有希望，幸好夜裏她就醒來了。
葉凡聽到董婉喻醒來的消息，急忙披上衣服，一臉驚喜地跌跌撞撞趕來。完全沒有了平日安靜寧和的氣質，就像個毛毛躁躁的愣頭小子。董婉喻醒來，意味著他的治療辦法有效，他的醫術又更上一層樓。
就連蕭笙也被吵醒，知道是董婉喻醒了，他同意興奮不已，與葉凡的動作相差無幾地趕了過去。
葉凡給董婉喻看過，她現在還需要精心調養，若是不出什麽岔子，不會有生命危險了。眾人聽聞此消息，都是高興不已。逸然居一掃最近幾日的沉悶，個個高興得像過年一樣喜氣。
董婉喻躺在床上，整個人虛弱無力，若不是那一陣陣令人目眩的頭痛，這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一樣。她看著周圍的人，不止衛紹霆，就連她娘和哥哥都憔悴不少。不過有家人守護的感覺真好，但她的孩子呢？董婉喻看到孩子，不禁急了起來。
“孩子，我的孩子呢？”董婉喻虛弱無力地開口問道。
“你放心，我們的孩子沒事。”衛紹霆看著董婉喻溫柔地說道。
得知孩子沒事，董婉喻又疲憊地沉沉睡去。她這一閉眼可把周圍的人都嚇壞了，就怕她這是回光返照，之後還是葉凡再三確認她沒事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董婉喻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這次她吃了點東西，喝了藥，還看了看孩子。見到孩子沒事，她十分高興，隻是孩子那虛弱的小模樣把她給心疼壞了。心裏想著，趕緊將身體養好，好好照顧孩子。
衛紹霆安心在家陪著董婉喻養傷，除了孩子偶爾鬧個小毛病，日子過得還算平靜。陳媽媽現在也回宮去了，她留在國公府也實在探聽不到什麽消息。
隻是外麵卻不怎麽平靜，先是皇上得到消息，鷹族的首領將帶著貢品入京朝拜，讓大王爺與禮部準備迎接。鷹族是大曆邊境一個強大而彪悍的種族，他們人口眾多、異常團結。
隻是時常惦記著大厲這塊肥沃的土地，前朝腐敗站亂四起，鷹族也借機南下，攻占了不少城池。司家奪取江山之後，派遣衛祁翀為大元帥，前往收回失地。
那時大厲的軍隊剛經曆過無數戰火的洗禮，正是最彪悍的時候，盡管人數上比不過鷹族。但是在衛祁翀的一路算計下，最終將鷹族趕了回去。而鷹族也被打的一蹶不振，經曆數年的修養，如今才又漸漸恢複昔日榮光。
鷹族將來訪的消息，漸漸將董婉喻的事掩蓋，大家的注意力也轉移到此事之上。隻是隨後又爆出一件更為轟動之事，新任南安侯杜興南將當朝何太師給告了，罪名是勾結前朝餘孽。
何太師在朝中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突然成了反賊，確實能讓朝堂為之震動。當然南安侯也不是空口無憑，提供了不少有力證據，而他能得知這些，還得從何雪雁說起。
上次宮裏出事之後，何雪雁被氣憤的杜興南給帶了回去。之後她就如同活在地獄中一般，每天麵對的都是杜興南的打罵。何雪雁悄悄派人去何家求救，隻是何家知道她害死了原來的南安侯夫人，也沒臉上門說情。
那天大殿上，可是有不少人看著那出鬧劇，何家的臉都被她給丟光了。如今整個侯府都被杜興南掌握著，何雪雁的人能回去通風報信，也是他默許的。他就是為了試探何家的態度。知道何家已經舍棄這個女兒，杜興南更是變本加厲。
隻是這樣，也完全無法消除杜興南的喪父喪母之痛。他不止想要報複何雪雁，還想報複何家。於是派人盯著何家的一舉一動，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發現了些可疑的地方。
於是他開始深入調查，也許是上天都要幫他。這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他拿到了關於何太師勾結逆賊的證據，於是就趕緊上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