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寢殿裏，韻貴妃對她的大兒子贏瑾噓寒問暖，舍不得罵隻敢輕聲責備他，“瑾兒，以後乖乖的聽母妃的話，不要再坐讓母妃擔心的事情了。今天你若是在殷府裏出個三長兩短，母妃真的會隨你而去的！”
??贏瑾蒼白的唇瓣輕輕一抿，嘴角揚起淺淺的笑弧，“母妃，兒臣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你就讓兒臣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吧！”
??韻貴飛心中一軟，抱著贏瑾就痛哭起來，“我的兒，母妃實在是舍不得你啊！”
??“轟隆！”一個悶雷聲就在此時從天邊打了下來。雷聲一過，暴雨傾盆而落。韻貴妃擔心這暴雨天一來，天氣轉涼會讓贏瑾身子吃不消，便讓人取了一件鶴羽披風給他披上。
??有宮女急匆匆進殿，向韻貴妃稟告著，“啟稟貴妃娘娘，六皇子還跪在殿門口，要不要奴婢派人給六皇子撐把傘啊？”畢竟這暴雨下的這麽大，要是繼續讓六皇子在雨中跪著，六皇子的身子恐怕就吃不消了。
??韻貴妃聽了宮女的稟告，眼神並沒有從大兒子身上移開。她隻淡淡的斂起眼皮，冷漠道，“不用了，他身子好，淋點雨不會有事的！”
??宮女聽韻貴妃都這麽說了，她也不敢再自作主張，隻能輕輕退下，目光沿著宮殿屋簷下的雨簾遙望向跪在雨中的六皇子贏琛。
??同樣是韻貴妃的兒子，怎麽一個寵上天，一個貶到塵埃裏去了？
??宮女心裏疑惑的想著。
??天邊又是一道驚雷聲響起，這雨看來一時半會是不會停了。
??天上的烏雲一片卷著一片，黑壓壓的翻滾而來，黑雲之中電閃雷鳴。滂沱的大雨肆虐而下，天地之間雨柱漫天飛舞。白茫茫一大片。
??暴雨之中，贏琛挺直了脊骨跪在殿外。僅隔著一扇殿門，他還是可以清晰的聽到他的母妃是如何溫言軟語的哄著他的大哥的。
??而他……
??邪眸的目光一黯，他低頭看著已經沒到他膝蓋骨的雨水，心裏還是生出了一種落寞的淒楚感。
??雨聲中，虛掩的殿門忽的被人推開，他欣喜的抬頭去看。卻隻看到幾個撐著油紙傘的宮人從殿內走出。那些宮人不敢看他，低著頭急匆匆的從他身邊走過去。
??他臉上的欣喜很快的化為一種失望，雨幕中他又黯然的低下頭。雨水打在他俊美無暇的臉龐上，迷花了他的眼睛。
??殿裏殿外兩重天。
??寬敞的寢殿裏點著珍貴的麝香。嫋嫋的煙氣從鎏金的香爐裏冉冉升起。殿裏韻貴妃玉手一伸。親自的從嬤嬤手裏接過一碗黑稠稠的藥汁。
??擔心燙到他，她先舀了一勺藥湯，放在櫻唇邊吹了吹。待藥湯涼的差不多了，她才又親自的將湯匙送到贏瑾的唇邊。
??贏瑾啟唇，含下他送來的那口藥湯。
??韻貴妃眉目輕舒，笑著又要去舀第二勺。贏瑾開口輕聲道，“母妃，還是讓人把六弟喚進來吧，這天氣不是很好……”
??“你就不要替他擔心了。他的身子那麽好怎麽可能出事啊。”韻貴妃完美無瑕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耐煩，繼續舀了一勺子藥湯放在唇瓣溫柔的吹著氣。
??贏瑾俊冷的臉頰上有淺淺的弧角揚起，再勸，“母妃，你若是還沒有消氣。那就讓他進來跪吧。”
??韻貴妃一歎氣，無奈的搖頭，“你這個孩子啊總是先想著別人。罷了，母妃看在你的麵上就讓他進來吧。”
??韻貴妃放下手中的湯碗，仰頭呼人去喚贏琛進殿。不多時，宮人就領著全身濕漉漉的贏琛進了殿。韻貴妃隻匆匆的睨了他一眼。就又把目光投在贏瑾身上。
??“琛兒，是你五哥見不得你在外麵淋雨才央求著本宮傳你進來的。”韻貴妃說著話，馬上就又誇獎起贏瑾來，“你看你五哥對你多好啊。你就不能不再去招惹殷素素嗎？”
??贏琛抬眸看了一眼贏瑾，邪眸幽暗了下去。
??嗬嗬，他都在雨中跪了快兩個時辰了，他好心的五哥這才央求著母妃傳你進來。他的五哥果然是個“好”哥哥啊。
??韻貴妃沒有聽到贏琛對贏瑾說感謝的話。她惱怒的一抬頭，目光狠狠的瞪在贏琛身上，這一眼也恰好看到了贏琛用一種冷漠的目光在看著贏瑾。
??她護犢子心切，馬上怒喝著。“死性不改！給本宮跪下！”
??贏琛苦澀的揚了揚唇角，敢情讓他進殿隻是讓他換個地方跪而已。無奈的笑了笑，他挺直了脊背，身姿筆挺的繼續往地上一跪。
??贏瑾冷冷的看了一眼贏琛，長睫像兩把蒲扇似的眨了眨，將贏琛俊挺的跪姿收入眼底。
??“母妃，兒臣想清楚了。再過半個月是兒臣的生辰。兒臣想在那天讓父皇給兒臣和殷二小姐下賜婚的詔書！”贏瑾勾著嘴角，輕聲的說著。
??韻貴妃心裏再舍不得讓殷素素染指贏瑾，也不得不違心的答應下。
??她邊給他喂藥，邊點著頭柔聲道，“好！隻要你身子恢複的好，父皇母妃什麽都依你！”
??贏瑾冷峻的臉龐上有了淺淺笑容。他向跪著的贏琛看去，清楚的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贏琛身子震了下。
??清冷的眼眸裏有笑意漫上來，他從韻貴妃手裏接過喝了一半的藥湯，徑直的往他自己的嘴裏灌下去。韻貴妃見他這麽爽快的喝下藥湯，她欣慰的點頭笑了笑，寵愛無比的摸了摸他的頭。
??贏瑾又是看著贏琛，輕聲道，“母妃，既然兒臣與素素的事情你們都應下了。那以後你再見到素素時，也不要再為難她了。”
??“好！好！母妃依你！”寶貝兒子為了殷素素竟然這麽求她，她心酸的同時也隻能無奈的點下頭。
??贏琛卻是在此時冷冷地斂眉，開口道，“五哥，你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素素。素素的心也不在你身上。你為什麽要娶她？”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贏瑾眼底泛起陰森的寒意，“我喜歡她！”他糾正他！
??贏琛卻是一點都不相信贏瑾的話，“五哥，憑什麽你一句喜歡就要毀她一輩子？”讓她以後的人生裏都守著你的一個牌位。夾長貞才。
??這話一出來，贏瑾微微一詫，但很快的就又眯著他深不見底的眸子，將蒼白的唇瓣緊緊抿起，抿成一條直線。
??“咳咳……”他咳起嗽來，且越咳越大聲。
??“閉嘴！”
??韻貴妃心疼的趕緊出聲製止贏琛。
??贏琛蹙著濃黑的眉，“母妃，你心裏不是一直都討厭素素的嗎？現在五哥用他的病情要挾你，你就同意讓她嫁給了五哥呢？嗬嗬，說句難聽的。若是五哥以後真有個三長兩短，那母妃才不會善待素素呢？”不僅不會善待，可能還會用這世上最惡毒的手段整治她？
??贏琛的話說中了韻貴妃的心事，韻貴妃惱羞成怒，麵色猙獰的大吼著，“你閉嘴！不要說話！”
??贏琛並沒有因為她的喝斥而停止他的話，他繼續用尖銳的說話口吻向贏瑾質問道，“五哥你說你喜歡素素，可你能給她什麽？愛情？嗬嗬，素素不愛你！親情？母妃眼裏容不下她！五哥你甚至和素素連好友都不算。你什麽都不能給她，憑什麽讓她嫁給你？”
??“咳咳……”贏瑾“咳”得更嚴重了。
??韻貴妃實在是心疼自己的寶貝兒子，她抓起贏瑾剛才的那個藥碗就向贏琛砸去。贏琛躲過了藥碗的襲擊。可殿門口陽昭帝在聽到青瓷碗碎裂聲音後，心一急就已經急匆匆的衝進來了。
??韻貴妃一看到陽昭帝，臉色一軟，一臉淒楚的向陽昭帝告起狀，“皇上，琛兒又拿話刺激瑾兒了。瑾兒又不舒服了！”
??陽昭帝一急，臉色倏然一變，連忙回頭讓太監們去傳禦醫。而他本人也以最快的速度奔到贏瑾麵前，兩人一人一句軟聲的安慰著贏瑾。
??太監火速的拉著禦醫而來，趁著禦醫給贏瑾診病的時間，陽昭帝雙眼噴火，抬腳就狠狠的往贏琛的胸口處狠狠的踹下去。
??“朕索性把話放在這裏了，你五哥今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朕一定讓你為他殉葬！”
??韻貴妃被禦醫攔在外殿，心裏不忿的她也奔到贏琛麵前，揮舞著拳頭就對贏琛一頓亂打，“我打死你這個小冤家！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啊！你五哥要是被你氣出事情來你負責得了嗎？我打死你……”
??又怪他？他這個做弟弟的到底哪裏做錯了？怎麽什麽事情都可以怪到他身上？
??贏琛唇角勾起邪妄的弧度，他在心裏突然厭惡起生他養他的這一對父母。
??緊閉的內殿門被推開，禦醫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正暴打著贏琛的韻貴妃眼角的餘光馬上瞥見禦醫的身影，火速的衝向禦醫，扯住禦醫的衣袖就問道，“馬禦醫，本宮的瑾兒怎麽樣了？”
??禦醫恭敬的向陽昭帝和韻貴妃稟告道，“暫時無虞！”
??這兩人聽著暗鬆了口氣。贏琛兩道濃眉一挑，他的“好”哥哥真是把苦肉計用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啊。
??這不，他又被父皇母妃訓斥了。
??“那朕可以進去看看他嗎？”陽昭帝向禦醫問道。禦醫輕點了點頭。陽昭帝袖子一撩，腳下的步子剛跨出去就又好似想到了什麽又折身走到跪著的贏琛麵前。
??將他的衣領一扯，陽昭帝扯著他就往內殿走。等到了贏瑾的病榻前，韻貴妃用力的將贏琛往地上一推，居高臨下的要求他，“朕命令你向你五哥道歉！”
??贏琛桀驁不羈的睨了一眼贏瑾，還是一點都不妥協，“兒臣無錯，不需要道歉！”
??此話又是挑起了陽昭帝的熊熊怒火，陽昭帝目光在殿中迅速的梭巡了一圈就看到了掛在牆上鑲嵌著寶石的寶劍。他衝過去從劍鞘裏拔出那把寶劍就又折身向贏琛衝來。
??“快跟你五哥道歉，不然朕今天就一劍捅死你！”陽昭帝威脅著。
??贏琛抬眸，幽邃的目光冷冷的直視著陽昭帝。陽昭帝一愣，竟是被他的目光一懾。
??這樣的目光不含絲毫的戾氣，卻又好似如出鞘的劍，能刺透人心。
??贏琛身上透出一股邪肆意的狂霸之氣，讓周遭的空氣都仿佛冷切了幾分。他說，“父皇，琛兒也是你們的孩子。五哥他雖然不良於行，可他有你們的寵愛。那兒臣呢？如果兒臣沒有記錯，從小到大，父皇你就沒有抱過兒臣，母妃呢，嗬嗬……兒臣小時候每次發燒時，多麽想要她陪著兒臣啊。可她總是永遠的在照顧五哥。”
??他越說越覺得心悲，也越覺得心寒，“五哥喜歡素素，兒臣也喜歡素素。你們又讓兒臣把素素讓給他。憑什麽啊？素素被黑衣刺客追殺時，五哥他在哪裏啊？素素清白被人誣陷時，五哥在哪裏……”
??贏瑾冷利的目光在贏琛的身上一掃，他幾乎已經等不到贏琛把話說完就已經又輕咳了起來。他孱弱的咳嗽聲打亂了陽昭帝和韻貴妃的心。
??兩人又撲向床榻前，緊張的關心起贏瑾來。
??贏琛又是悲哀的笑了笑，原來他真的是多餘的啊。他的父皇母妃甚至連他發牢騷的時間都沒有啊。
??贏瑾這一回咳的很用力，甚至連血絲都咳出來了。他虛弱的睜著眼睛，有氣無力的對韻貴妃道，“母妃，讓六弟出去，兒臣不想、不想再看到他！”
??這樣的一句話讓韻貴妃馬上轉身去轟贏琛離開。
??贏琛邪魅的桃花眼慢慢幽深，眼底滿是落寞和絕望。
??還有什麽好幻想啊？
??還有什麽好期待啊？
??他就是一多餘的陪襯！
??他健健康康的存在著，就是一種原罪！既然是一種原罪，那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再從他的父母身上得到什麽。
??緩緩的從地上站起身，他看向床榻邊那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俊美無鑄的臉龐上線條驟然剛硬，他邪妄的挑了挑嘴角，眼底已經風起雲湧了。
??他發誓，他不會再去奢求那些永遠得不到的寵愛了。但他的東西、他的人也絕對不允許其他人窺視占有。若是有人敢來搶他的人、他的東西，那他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哪怕那個人是他的五哥。
??沒有眷念沒有停滯，他以最輕快的步伐走出富麗堂皇的寢殿。
??他的身後，殿門重新被闔上。
??陽昭帝韻貴妃對贏瑾的溫柔嗬護還有贏瑾的咳嗽聲都被他留在那扇門後。
??他長長舒了口氣，再也不管不顧的衝進暴雨中。暴雨澆在他身上，他隻覺得全身痛快無比！
??他贏琛的人生裏沒有父母寵愛、沒有兄弟相持也是可以的。但他一定不會再讓自己的悲劇重演了，他一定要找他喜歡的姑娘成親，然後把他們的愛平分給他們的每個孩子！
??……
??暴雨下了一個下午。到夜裏時，雨勢終於小了下去。殷素素躺在床榻上，沒有睡。再過大概半個時辰，就到了子時了。可答應會來給她送禮物的贏琛卻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呢。
??她心裏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感。
??實在是睡不著，她起身披著一件披風走到軒窗前。吳嬤嬤大概是白天太累了，睡得太沉了，連她起床都沒有察覺。
??殷素素也沒有去喚醒吳嬤嬤，她輕手輕腳的推開軒窗向外看過去。因為是下雨天，天上沒有月亮，天黑沉沉的。
??“嘿！”忽的，黑夜中一張臉在她麵前出現。殷素素被嚇到了，差點就叫出聲了。幸好她剛張嘴就被殷琛給捂住了嘴巴了，殷素素這才把到了嘴邊的驚叫聲咽回。
??她輕輕的撥開贏琛捂住她嘴巴的手，開口也沒有去關心他會送什麽禮物給她，而是蹙著眉頭擔憂的問著，“皇上、韻貴妃沒有為難你吧？”
??聽了殷素素這話，贏琛心中一暖。這世上還是有人會關心他的死活的。
??他痞痞的笑著，臉上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誇張的輕聲說道，“怎麽可能啊？你難道忘了嗎，我可是有一百多個千金小姐喜歡的皇子啊。我若是出了個三長兩短，那些千金小姐們肯定要哭得死去活來。我父皇最是憐香惜玉了，怎麽可能忍心看到這麽多的姑娘難過呢。”
??殷素素不是第一天認識他，雖然他極力的表現出平日裏的那般痞態，但說話語氣並不似平日裏那般輕快狎謔，
??“皇上他處罰你了？”殷素素小臉上生出真真切切的難過。
??贏琛搖著頭又是笑著否定了她的猜測。像是怕她繼續在這個話題裏糾纏，他身子一閃，已經躍進屋裏。
??“素素，我帶你去看我送給你的禮物吧！”他附在她耳畔說著，濕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朵處，麻麻癢癢，酥麻得很。
??殷素素很信任的點了點頭，下一刻贏琛已經攬過她的纖腰，帶著她閃身躍到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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