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柳竹的身子顫了顫,她張開嘴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良久才吐出一句:“你到底想怎麽樣?你知道,我可以將她帶出來。”
??柳夫人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真天真,你知道在你娘的眼睛裏,你這個女兒壓根算不得什麽,隻要你爹動動手指頭她就能乖乖的過來,其實我一直覺得她應該是個去青樓賣笑的女人,可是難得的竟是這般的癡情。不然當初也就不會一直去勸你,更要害你了,這樣的娘有什麽好的?誰讓你割舍不下呢?柳竹,一山總比一山高,你別以為離開柳家就能自由,這是你噩夢的開始。你要是不聽話,我會讓你這輩子都在煎熬中飽受折磨。”
??柳竹腦袋裏什麽都裝不下了,隻有一片空白,所有人都在她的視線中離開,她覺得自己宛如置身在一片陰暗之中,太陽的光都照不進來,潮濕陰冷。
??一直到身後傳來柳雲驚訝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木然地回頭看著身後的兩人,隻聽柳雲說道:“三妹在這裏做什麽?爹娘不是已經到了嗎?你不在跟前伺候著,當心讓爹娘誤會你這麽多年還真把自己當成不可一世的主子了,連半點規矩都沒有了。”
??柳竹的聲音很冷很淡,麵對的像是自己的敵人一樣:“我如何做與你有什麽幹係?倒是你今兒進這道門的時候沒覺得有半點羞愧?無妨,反正如今有人給你撐腰了,你倒是可以放肆些了。”
??柳雲被她這般冷嘲熱諷,當即冷下臉來,怒道:“柳竹,你別得意,在爹娘麵前也敢這般沒規矩?今兒你那個姨娘可來了?多年不見了,總該是想的,也該好好的見見了。”
??柳竹的怒火騰地升起來,以前的她太過柔弱,太過不計較,所以總是讓人戳著自己的心窩子,她麵帶嘲諷的說道:“姐姐也是,爹和母親未免也太過分了些,讓你獨自一人在外六年,如何狠得下心的?我瞧著也十分不妥,畢竟外麵的人嘴上可是不會留半點情麵的,說的太難聽了,我這做妹妹的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姐姐在外麵想來也十分不好過吧?”
??柳雲真沒想到柳竹的嘴竟然變得這麽厲害,她剛想還回去,卻被身邊的魏亭然給攔住了:“得了,閉嘴吧,在這裏耽誤這麽長的時間。阿竹,一道去罷,不要讓長輩等的太久。”
??魏亭然很心疼柳竹,如果不是戳到她的心窩子上,柳竹像來不會發這麽大的脾氣,所以他對柳雲的口氣重了幾分,但是柳竹卻覺得魏亭然是在偏袒柳竹,當即不依不饒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告訴你,我才是你身邊的人,你不能對我以外的人和氣,不然我……”
??魏亭然更加的不耐煩:“現在是計較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時候嗎?你到底知道什麽叫輕重緩急嗎?你成天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東西?”
??柳雲被他說的很尷尬,但是心裏也很委屈,明明是柳竹先熱起來的事情,為什麽要數落她?而且還在柳竹麵前,竟是半點顏麵都不給自己留,未免也太過分了。可是在魏家,兩人的身份都很尷尬,所以她還是安靜地跟在魏亭然的身後往前走。
??而柳竹與他們分開些距離,這才慢慢地往前走,她的目光很平靜很悠遠,但是整個人還是透出一股無力。
??魏亭然狀似不經意地回頭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一陣抽疼,他真的沒有什麽耐心了,再過陣子,不管他們的馬腳是不是會露出來,他都會回來陪伴在她的身邊,哪兒也不去了。這個人是他想好好珍藏的,誰知道卻不小心讓她背負了這麽多的難堪和無奈。
??柳雲見魏亭然一臉所思的樣子,當心心裏不痛快道:“你在想什麽?難不成是覺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動人,所以動了別的心思?魏亭然,我爹娘就在眼前,你到時候得給他們一個交待,也給我一個交待。”
??魏亭然掙開被她拉扯的胳膊,大步往前走,緊抿著唇,一言不發。這時的他臉色陰沉,下顎緊繃,滿臉的不耐煩。
??柳雲被他丟在後麵,又氣又怒,但又不能不趕緊追上去,她現在有點怕見到魏家的老夫人,隻有魏亭然能給她壯膽了。而且誰知道一會兒他們會想什麽樣的法子來刁難自己,明明自己沒有任何的錯,卻被平白耽擱到這般年紀,不想著彌補自己,反而還要在爹娘麵前讓自己出醜,如此不將柳家的顏麵放在眼裏。這個死老婆子為什麽還不死?這樣自己就可以沒有任何阻礙的進魏家的門了。
??卻說柳老爺和柳夫人再次見魏老夫人臉上有些不自在,他們尷尬地看著眼前這位身體十分健朗的老人家,恭敬地行了個禮道:“這麽多年不見,老夫人身體還是這麽硬朗,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情。來一回京城,帶了些禮物來,還請笑納。”
??魏老夫人客氣地笑笑:“如今咱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實在不方便來回奔波,這幾年隻能讓人代為探望,柳太老夫人身體還好吧?當初亭然和錦娘大婚的時候就未曾見她出麵。”
??柳老爺臉上閃現出一抹尷尬,母親不願意露麵不過是因為錦娘不是嫡出的女兒,但是這話不適合現在說,他笑道:“勞您掛念,母親身體尚好,隻是現在更加不願意踏出家門一步了。”說著看向魏敏道:“我倒是想讓敏姐兒過去住陣子,可又想著您十分的寶貝她,不好提這個要求,幾年不見,她已經長這麽大了。若是能住得近一些,也就不必這麽天天念著想著了。”
??魏敏站在魏老夫人身邊,低頭看了眼祖母,笑道:“外公,我這陣子正和祖母學著怎麽打理生意,雖然祖母和爹一早就將信物交予我了,隻是我玩心太重……”說著衝著魏老夫人扮了個鬼臉。
??魏老夫人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丫頭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不過她也是個知曉分寸的孩子,我就由著她了。等什麽時候看著她成親生子,我這輩子就沒什麽遺憾了。我這一把年紀,撐著這麽大的家業,為的就是能放心的把它們交到合適的人手上。”
??柳老爺子的臉色變了變,剛想說什麽就見魏亭然和柳雲大步的走進來,一旁的柳夫人看到自己的女兒,激動的不顧禮數,直接走過去將柳雲抱在懷裏,說道:“我的乖女兒,怎麽變得這麽瘦了?沒好好吃飯嗎?”
??魏敏冷眼看著這兩人間的母女情深,柳雲在京城過得不知有多逍遙,瞧那胖了一圈的臉龐,哪點是瘦了,這位外祖母難不成眼睛出問題了?
??魏亭然衝著在座的幾位長輩行禮,柳老爺子沒管妻女,而是沉著臉道:“亭然,你和阿雲的事兒我也聽說了,我在來的路上還在猶豫,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我三個女兒都跟你有所瓜葛,外麵的人還當我們柳家存著什麽心思。阿竹雖然是庶出,但也是被我從小疼寵到大的,我今兒就想問問你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魏老夫人看了眼魏亭然,收去臉上的笑,說道:“親家,這事我給你個說法就是,隻是我說話可能不好聽,還請親家不要責怪。”
??柳老爺子趕緊笑著擺手道:“怎麽敢呢,老夫人有什麽話直說就是了。”
??“當初亭然和阿竹是在眾人麵前定了親的,隻是阿竹身體不適所以沒辦,耽擱了這麽多年,我想著還是盡早將這件事情辦了的好。而二小姐……這幾年親家不聞不問,我們魏家也不曾虧待她,現在你們來了,住陣子就一道回去罷。”
??柳雲見到母親的欣喜當下被老夫人這句話給衝的七零八落,她早知道沒什麽好話,卻沒想到魏老太婆竟然想用區區幾句話就將自己給攆走,當真是太過分了,她往前走了兩步跪下來懇求道:“老夫人,阿雲待亭然的心這麽多年都未曾變過,求您看在阿雲一片癡心的份上不要讓阿雲走。亭然,你快幫我說說話,我會把您當親娘孝順的,求您了。這陣子我一直和亭然住在一起,外人全都知道,如今更沒什麽名聲可言了,老夫人若是不答應,這不是逼著阿雲去做姑子嗎?”
??魏老夫人的臉色當即變得難看起來。
??魏敏氣不過,笑道:“二姨母這話說的可就過分了,咱們不妨讓外祖父評評理。我爹與三姨母定下親事,您還待在魏家不走,我祖母顧著您的臉麵,怕您心裏難受,所以一直未曾挑明,卻不想您這一住就是這麽多年。外麵的人不說您自己固執不肯走,隻當我魏家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可笑之事。這些年,每逢城中大戶人家辦事,祖母都借故身體不適不赴邀約,為的是什麽,我想二姨母應該能明白吧?我尊重您,但是您也不要拿著我們的客氣當成肆無忌憚讓你揮霍的福氣,這樣未免也太過了。”
??柳老爺子一直覺得自己最站不住腳的就是這點,不說魏家的人和自己對峙,就是給外麵的那些人聽到,也會戳著自己的脊梁骨笑話自己,他當初一時管不了這個女兒,而是心裏也存著點小希望,三個女兒,他最寵大女兒不假,和三女兒關係不怎麽親近,但是最聽自己話的隻有二女兒。柳雲是真正把柳家放在心上的女兒,所以他才他聽之任之,而現在被人當麵質問,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這個口。
??柳夫人看著女兒這般狼狽,心裏也跟著抽,自己放在掌心養大的孩子,怎麽能受外人的輕賤?當初在外麵,她鮮少說話,一切都由著老爺做主,但是這次老爺被堵成了個啞巴,她這做母親的總要把這口惡氣給出了才行。她看著魏敏說道:“敏姐兒,你是個大家小姐,應該知道要尊敬長輩,你不過是個小輩,卻用這般的話數落你二姨母,未免不合適吧?而且就我所知,一開始和亭然好的就是你二姨母,是柳竹那個不要臉麵的使出手段勾引人,才壞了兩人的情分。先來後到,你這話怕是找錯人了。”
??魏敏倒是佩服柳夫人,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哪怕說著讓人窩火的話,她的臉上也不曾出現半點不合適的規矩,不過魏敏可不會被她的說教給嚇到,抿嘴笑道:“您說的是,隻是做家人還是要講究眼緣的,三姨母剛來魏家我就很喜歡她,她人溫和,說話細聲細氣的,還會做糕點,給我縫荷包,做衣裳,我與她在一起十分舒適,但是二姨母,您可不要怪我說話難聽,她真是眼睛長到頭頂上了,什麽都看不見,隻知道成天到晚追在我爹身後。說起禮數,我倒是想問問外祖母,難道二姨母不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未定婚約的男子走的太過近是會讓人笑話的嗎?”
??魏敏見外祖母臉上的表情微微出現一抹鬆動,卻還是故作堅強的撐著,繼續說道:“那再換個角度來說,我爹娶什麽樣的人做夫人,與我的關係也大了去,畢竟她也將會是我的繼母。都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老子了,為了不讓進門的後娘到最後將我給攆出去,所以在這事上慎重些總沒錯吧?您也別想著和我說什麽那是我的親姨母,她肯定會對我,這種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到最後被親姨母容不下的有多少?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遍地都是,更何況這種最後會涉及利益的事情呢?說句難聽的,說喜歡我爹的有哪個不是看上他的身家背景了?如果他要是個窮光蛋,你們還會上趕著要來嫁他嗎?”
??魏亭然還是頭一回見自己的女兒如此牙尖嘴利,忍不住扯起一抹笑,幸好,他總算沒有虧欠女兒太多,他看了眼略顯憔悴的母親,心裏一陣愧疚,徑直走到魏老夫人麵前,半蹲著身子說道:“娘,兒子不孝順,兒子知道錯了,您別再怪兒子了。”他的聲音很小,小的隻有他和魏老夫人能聽到,魏老夫人臉上的表情雖然沒有變化,但是眼睛裏卻稍稍泛起些許波瀾。
??柳夫人被魏敏的這番話個氣得身子直顫,她說道:“敏姐兒,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今兒是說你爹和你二姨母的事情,你的事情能不能放到後麵說?”
??柳雲跪在地上一直小聲地啜泣,隻是人雖美,卻因為心思惡毒,讓人看不到半點可憐。這會兒天氣越發寒冷了,地上的冷氣全都蹭蹭蹭地往腿裏鑽,她實在有些受不住了,但是那個老不死的竟然半句讓自己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魏敏對柳夫人越發厭惡,而是將目光轉向外祖父,說道:“外祖母心裏總歸是向著二姨母的,我能理解母女連心,所以外公不妨與我說說,這樣做可合適?我自小沒娘疼愛,就活該長大之後在自己家中連句說話的權利都沒有嗎?外公覺得這樣做,對我公平嗎?二姨母是你的女兒,是你的親人,難道我不是嗎?我不也是你的外孫嗎?外祖父未免也太偏心了,為了自己女兒的幸福就這樣來破壞我的家,這到底是什麽道理?當我是個隻能讓人欺負的兔子嗎?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柳老爺子見自己的外孫哭的梨花帶雨的,心裏也是一陣難過,他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道好聽溫雅卻又比平時堅強無比的聲音:“父親母親再不講理也得有個度,平日裏長把柳家的名聲看得重,如今倒是連半點臉麵都不要了,與魏亭然定親的是我,自然嫁給他的也隻能是我。不知二姐這般賴在魏家,百般心思的想要將我取而代之,端的是哪家子的理?”
??柳夫人氣得雙手握成拳,而後放開,冷聲說道:“你這孩子,怎麽剛見我們就這麽大的戾氣?敏姐兒與我們有誤會,莫非都是你教的?柳竹,如果你真是存著這樣的心思,別說魏老夫人不願意你留在魏家,就連我們這些做大人的也不能容忍你在京城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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