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夫妻吵架。
有的孩子書帶錯了。
他們隻能苦著臉,他們爹娘為了書都快打起來了。互相指責為什麽沒聽清帶什麽書,又開始爭執到底帶什麽書。有的家庭是雄勝,有的是雌勝,反正孩子們隻管背著書包,稀裏糊塗地到學校去。
陳朝歌輕不見聞地歎氣,婉春聽見了,心裏暗笑。
陳朝歌道:“沒書的和有書的一起看,先勉強一下午吧,等明天都把書帶來。”
孩子們聽見這話,都拖著凳子,去找與自己相熟的朋友去了。
課堂又吵起來,陳朝歌耐心地引導孩子。
一晃,便到夜間了。
“娘,錢給你。”婉春恭恭敬敬地把錢遞上。
常母和穆老爺子坐在榻上。炕桌上放有蠟燭,還有一個潔白的碗。燭飛引來飛蛾,蛾的影子撲閃著忽大忽小,忽到牆上,忽到梁上。最後到碗上,白碗上一隻蛾影。穆老爺子用煙杆兒敲敲碗,蛾影碎了,煙灰也徐徐碎碗裏。
“多少錢?”
“五百文錢。”
“不少。”
常母二人把錢收下。
穆老爺子看向陳朝歌。他站在角落裏,不發一言,像幽靈一樣。
“你真想好好教書?”
陳朝歌有些訝異,又認真想一想,道:“是。”
穆老爺子沒有說話,或許在憂慮自己的兒子。穆文臣對學堂頗有微詞。
“好。”
穆老爺子結束了神神叨叨的對話。陳朝歌和婉春二人出去,婉春頭還有些蒙。這就算是完成了?開學堂教書正式落定了?
既然穆老爺子這麽支持,那當然無人再能反對。婉春心裏歡愉,哼著小曲便回屋去了。
西次間。
穆燕氏躺在床上撫肚皮,臉色有些白。剛才吐了一回呢。
一陣腥味飄來,胃裏腐食住喉嚨裏頂。她隻驚叫了一聲,便猛地俯身吐了。地上有盆,專門為她孕吐放的。
穆文臣趕緊放下雞湯,跑來給她拍背。又隨手把桌上的水遞給她,讓漱口用。
穆燕氏漱了幾次。胃裏的東西全吐光了,難受,又吃不進東西。她靠在丈夫懷裏,要落淚了,喃喃道:“幹脆不要生了,不要生了,這麽折磨人。”
穆文臣沒有懷孕,但又怎麽好受。穆燕氏什麽都吃不下,為了孩子,他得哄著她吃,變著花樣做東西給她吃。穆燕氏睡覺靈敏,夜間他連翻身都不敢翻。就早上悄悄起身,她都能醒來。他能怎麽辦呢,隻能打地鋪了,早上提起衣服,慢慢開門閃身出去,再在門口套上衣服。
他的第一個孩子,他如何能不看重呢。他哄著道:“人人都是這樣過來的,熬上幾月就好了。雞湯你又喝不下了?我做些別的,酸的。”
穆燕氏疲憊的點點頭。
“那些小孩子們,真吵。”
天大亮。
太陽高掛,孩子們到學堂了上課。
穆文臣站在門口,一個個看他們過來,也一個個叮囑聲音小些。家裏有孕婦在睡覺呢。
孩子們點頭應是,可聽話了,他也可滿意了。
隻是沒多大會兒,他臉就黑了。學堂裏吵的像是孫悟空在大鬧天空。他不得不時不時進教室管教,比陳朝歌都關心。
陳朝歌終於姍姍來遲,穆文臣含著熱淚,拉著他的袖子。請求一定要教好了,不要讓學生們吵鬧。
陳朝歌心裏莫名其妙,但表示同意。他進屋子裏後,孩子們乍然鴉雀無聲。
穆文臣舒口氣,擦掉頭上的汗,便進屋去了,他還要去哄妻子呢。步子還沒有邁到妻子跟前,耳裏響起朗朗讀書聲。他身形僵到那裏,心裏還在想著,這聲音算小,應當沒事兒吧?
穆燕氏睜開眼睛,幽怨的看向他。
“他們好吵。”
沒有人知道這些事情,陳朝歌也安然地教課。
等到下午,婉春過來,也進學堂裏上課。這個時候的鄉村,人們剛剛午睡醒來,偶爾有人上街走動。還有少數人仍在睡覺,如穆燕氏。她晚上被孕吐折騰的睡不好,白天又有孩子們吵鬧,中午時好不容易能睡會兒,可隻不大會兒。孩子們又來上課了,吵鬧聲使她很快從夢中醒來。
她眼睛幹澀到睜不開,猜測定有龐大的黑眼圈。閉上眼睛,吵鬧聲似乎更大了些。穆文臣還睡得很香呢。
穆燕氏抓著被單,忍無可忍,將枕頭猛地扔去,嘴裏並發出尖叫:“啊!!!”
穆文臣嚇的從床上彈起,一陣發蒙後反應過來,怒道:“你這個婆娘想幹什麽?”
“吵,吵死了,你聽不見嗎?你還睡得香呢。”
“哪有聲音,除你這張破嘴吧吧的,哪有聲音?”
“那些小孩兒吵,你聽不見嗎?”
“聽不見!我跟你說啊,別找事,我要睡了,你別吵。”穆文臣說完倒頭就睡。
穆燕氏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眼裏慢慢蓄起淚。她辛辛苦苦的懷孕,連個好覺也睡不了,丈夫卻並不體恤自己。難道她是什麽矯情的人嗎?未懷孕前她是這個樣子嗎?誰不誇她句為人辦事利索。她想自己變成這樣麽?身體一天天的浮腫膨脹,性子又越發怪異難伺候。不都因為肚裏的這個玩意兒嗎?
穆燕氏擦幹淨淚,慢慢的爬下床。走到不遠處的櫃子前,小心的翻騰起來。
她常常穿的裙衫,她偶爾塗抹的胭脂,她平常攢下來的私房錢,她陪嫁帶來的鏡子,放到一起,放到包裹裏。
聲音小而細碎,但莫名吵醒了穆文臣。他睜開眼睛,呆呆地看向穆燕氏,問道:“你在幹什麽?”
穆燕氏回頭瞧他一眼,道:“收拾包裹。”
“收拾包裹幹什麽?”
“回娘家。”
倆人之後發生了什麽暫且不說,但一定足夠慘烈。從滿屋摔的桌椅可知。這場景一定不是倆人打架,或者某方被打。穆燕氏懷著孩子,穆文臣哪敢叫她嗑了碰了,就算是哭也不敢叫她哭。隻能是他單方麵的摔桌子發氣。
饒是這樣,穆燕氏也沒回心轉意,帶著小小的包裹出門了。
她去找劉為了,駕著牛車專門接送人的劉為。穆文臣蹲在門口,抓著頭發急得很,她背影漸漸遠去。
“媽~的,倔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