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西瓜。
穆逢春坐在床上看書,年齡尚小,也不知認不認得字,反正看得認真。李婉春依在他身旁,伸頭看去,詰屈聱牙,使人頭疼。
“你看的什麽?”
“《楚辭》。”
李婉春小小的驚訝,這個年齡,不應該看三字經嗎?於是問:“你看得懂嗎?”
他想一想,道:“不太能。”
李婉春心理平衡了,想考一考他,就道:“那這一句念什麽?”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
“下一句呢?”
“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太謙虛了,李婉春暗暗地想。倆人挨的太近,李婉春碰到了他,他被冰得一激靈,看向李婉春,見她渾身都濕透了,料想要換衣服,蹬蹬蹬地跑出門去。
李婉春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跑。
李婉春換好衣服後去做飯。
進灶間先去切菜。她年齡小,個子矮,要踩著板凳才能勉強切去。土豆切成正方形的塊,黃嫩的肉連著粗糙的皮,通通堆積在盆中。再把一籃子蘑菇去掉根,剁成大塊。
其他的菜再依次切好,她就準備好燒火了。因為柴禾是濕的,費了好大的力才點著。
兩個大灶台都被點著後,一個燜米,一個炒菜。
土豆先下鍋,油濺的嘶啦嘶啦直響。她煸炒幾下後,加入些水,再把蘑菇加入,此時,香味兒飄出來了。
做好這道菜再是燉茄子……。時辰不早了,已近末初時分(1點)。畢竟李椀春被耽誤那麽長時間,就算她動作太快也無法挽救。
她急哄哄的往屋裏端飯,差點兒從凳子上摔掉。進了堂屋,一大家子人圍在飯桌上,等著開飯。她默默端上飯菜,他們也默默看向她,看她艱難的廚房堂屋之間來回蠕動。她忽地有些心涼。
他們各自把粟飯舀滿,她留到最後,隻勉強舀了半碗。幸好這幅身體年齡小,吃的不多,要不然她可不想剛複活就被餓死。
穆逢春坐在她旁邊,以自己吃不下為由,掰一半飯給她。她心裏感動的很,看來世上還有好人的。雖然常母見之瞪她好幾眼。
土豆被她特地燉的很軟,要知道這玩意兒很香,很好吃,要是加雞湯裏,簡直不敢想象。
或許她吃的太開心,有人就不開心了。穆王氏從鼻子裏哼出氣,狠狠瞪住她。穆王氏回到屋裏越想越氣,總覺得這次吵架沒發揮好,要是穆燕氏沒來,她一定弄死這小丫頭。
李椀春倒安然的很,一口一個土豆,連頭都顧不得抬。穆王氏氣結,於是道:“這個三郎,還不過來吃飯,也不知道跑哪玩兒了。做事慢吞吞的,偷奸耍滑,還以為別人都不知道。”
指桑罵愧?於是李椀春隨口接道:“大嫂急什麽,可能去打水仗了吧。”
穆王氏怒火中燒,把筷子猛地一拍:“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口氣嗎?”
李春呆住:“要不然該怎麽說話呢?”
“沒人教你,我……”
常母把碗放下,碗底磕在桌子上,清脆的響。眾人寂寞無聲,都埋下頭吃飯。
李婉春也使勁吃著,不由引人測目。她從前畏畏縮縮的,出氣兒都怕喘著別人,今日怎麽這般異常。穆王氏就開口問道:“婉春,今天怎麽吃這麽多,我們穆家沒讓你吃飽飯嗎?”
空中更安靜一些,穆王氏感到些不對。扭頭一看,常母冷冷的瞪著她,她立馬地端起碗作吃飯狀,還沒吃嘴裏。
常母訓斥道:“就你話多,有什麽長輩樣子。”
穆王氏頓時沒了胃口,臉氣得發紅。
婉春暗笑。
眾人吃完飯後,李婉春被支使著去幹農活。
她走出去到地裏。
先來到菜地裏。這是倆畝下等田地,土質鬆軟,種出的莊稼不好。幾年前穆老爺子因緣得到些西瓜種子,種這裏卻長得很好。
五月已到,六月就不遠了,西瓜有拳頭大小,眼看就成熟了。碧綠的藤蔓,碧綠的西瓜,很涼爽的顏色。她隨手拽下個西瓜,扒成兩瓣兒來吃。與現代改良後的不同,果瓤裏有隔層,果肉並不多,也不如現代鮮豔甜美。或許是沒有熟的原因,還硬著呢。就算這樣,也會惹人惦記。穆家以後會派人日夜守著,那她就不能如此自由了。
婉春吃完後,瓜皮扔地上,舒服地伸個懶腰。卻忽地,閑著無事一樣,朝地麵瞧一眼。瓜皮不見了,她當即愣住。
明明扔到這裏的,怎麽看不見了,而且,什麽時候,這裏有個西瓜嗎?像憑空多出來的一樣。也許錯了,她記不太清了。她這樣想著,就不小心想到了前生。
她是公元2220年生的妙齡少女,生日那天,收到媽媽送的複刻戒指。正開心著呢,從時空隧道中竄出一輛車,她當時飛出了好遠,她還能看到自己的身體。等再次醒來,就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身體裏。似乎是曆史中記載的一個非常遠古的時代。
她摸向自己的小指,細細地凸出來的東西,是……。她舉起手,不鏽鋼質地的、光潤的戒指戴在上麵。是複刻戒指,怪不得,多出來個西瓜。複刻戒指可以雙倍複刻一切手摸到的東西。
戒指會永生跟著主子靈魂。可是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裏,戒指沒有受損嗎?她記得戒指是刻有花樣的。
她蹲下去,摸下西瓜。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三個。她又隨手摸下樹枝,這次卻沒動靜了。
戒指果然受到了損害,複刻功能不再全麵。西瓜明顯是可以複刻的。等有空了,自己再挨個試試,能複刻的都是什麽。她隨手把西瓜放到戒指自帶的儲存空間裏,慢悠悠地開始幹活。
要開始鬆蔓了。
鬆蔓,幼果生長到如今大小時,將壓入土裏的瓜蔓提出。壓蔓可抑製西瓜生長,而鬆蔓可增快果實成熟膨大速度。因為瓜蔓乍一放鬆,吸收營養的速度加快,便能長的更快。
日昳時份,太陽還很大。她彎腰幹活,一次次提起瓜蔓。除了身前一小片兒西瓜地籠在陰影下,其他地方全撤滿金黃色的陽光。連空氣都是滾燙的,灼著喉嚨進入肺腑間。汗水浸透衣衫,她很快有些受不住,叉著站在地裏,抓著衣衫領子扇風。涼爽的風湧進衫裏,汗水被吹幹,乍一經刺激,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歇一會兒幹一會兒,等到穆家請的短工過來幹活,她才能回去。回去之後還要伺候一大家人,看來,穆家真真正正把她當丫鬟看。
她嘲諷的笑一笑。不說穿到千金大小姐身上,好歹穿到爹娘俱在的女孩身上。如今這個局麵,可真是難。
不過不管什麽朝代,錢是最重要的。積足錢後,任何局麵都好應對。這個戒指的功能可以用上。既來之則安之,她下定決心,要在這個陌生的朝代,發家致富。
短工過來了,帶著編製草帽,穿著麻布汗衫,和她打個招呼。短工一天掙個幾十文錢,說起來不多,但對於他們來講實在是足夠豐厚。而且穆家如果不是多年前攢下的家底,根本沒錢請短工。
穆家如今景況愈發敗落,不加菜地隻有十二畝地,一年收成四十三石,交完堪稱苛刻的租稅,剛剛夠吃個飽飯。
這樣的家底,實在讓人不安心,她隻是個童養媳,隨時會被拋棄。對攢錢的執念,更深了些。她摸了摸戒指,心滿意足地離去。幹活時複刻了不少西瓜,都已放到戒指裏。
她路過自家田地,隨便去看上一眼。麥已成金黃色,一墾一墾通向遠方天幕,收割,眼看就在這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