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歸期不知
蘇遠回來了。
前一刻還鬧騰的明瀟院忽然安靜如雞。
剛剛也針鋒相對，寸步不讓的春凝院亦立時恢複柔弱狀。
白姨娘更是白著一張憔悴不堪的俏臉就撲進了蘇遠懷裏，說什麽都不出來。而望著她連站都站不穩，可仍拚命死握著他衣袖的脆弱模樣，蘇遠竟也默許了。
春凝院內頓時就是過年般的熱鬧。
可遠在另一邊的明瀟院，此時卻又是莫名蕭索。
蘇姝把柳葉鑲金的筷子親自放到蘇李氏手裏，但她隻要一鬆手，筷子就骨碌碌的掉落在地上。
蘇李氏自蘇遠回來後就一直盼。
一直盼……
但盼到最後得來的卻隻一句，將軍已經在春凝院歇下了。
蘇李氏又開始沉默不語。
蘇姝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柳葉鑲金筷，也沒再說什麽。
有時候，安慰才是最蒼白無力的。
既掩蓋不了什麽，亦改變不了什麽。
但比起明瀟院，此時一樣安靜的偏院內卻就要好上太多，本就不怎麽人心浮動的眾人，在蘇玹直接一裹被子便安穩入睡後，更是輕鬆。
偏院裏的燈火這一夜總算是暗下來了。
所有人在提心吊膽這麽幾天後，也終於可以好好休息。
至於蘇遠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會在齊府留宿，蘇姝想弄清楚，蘇玹也想弄清楚，但前者明顯更要迫切一些。
此時明明離她的朝思暮想就一步之遙，她怎麽忍受得了就這樣功虧一簣？
次日，蘇姝早早的就候在了春凝院給蘇遠請安。
蘇遠見到她時倒也是極其的和顏悅色。
“這兩天我不在家，你們辛苦了，聽元榮說，這段時日你們不間斷的一直派人在外探查我的消息，實在是為難你們了。”
這些安慰的話昨晚蘇遠肯定早就對白姨娘說了不知多少遍。
現下聽來，白姨娘就隻是低頭淺笑，並不多言。
可蘇姝卻不能如此。
“父親千萬別這麽說，這都是女兒應當做的。若按姝兒自己的意思，還萬萬不夠，但隻恨姝兒不是男兒身，不然一定要親到齊府中去尋得父親才肯幹休。”
“好好好，不愧是我兒！”
蘇遠大笑，白姨娘在一旁安靜的陪著，可瞥向蘇姝的餘光卻冷得很呐。
“父親安然回來才是大好，但不知這次是為何這般？”蘇姝小心的打聽著。
蘇遠微一沉，然後才道：“此事也是該提前和你們說一聲，讓你們早些知道也好。”
蘇姝屏息。
蘇遠吃了一口茶，慢慢道：“邊境怕是要開戰了。”
“什麽！”
“齊太傅前日收到八百裏加急戰報，邊境後蜀大軍有異動，後蜀內傳來的情報也說近段時間他們調配糧草愈發頻繁，而且風聲漸嚴，這些對我朝都是極為不利的。”
西晉內亂安定下來也不過就這兩年。
人們都還沒享受多久太平的喜樂日子，現下居然又要和後蜀開戰？
蘇姝呆住了。
兩天後才聽聞此事的蘇玹亦是如此。
“姑娘，這、這……”
青蕪也算是小小年紀便經曆了戰亂顛沛之苦的人，此時聞言西晉大戰又要將起，她自然也不安極了。
“沒事，別擔心，就算我們真與後蜀開戰，戰火一時間也燒不到上京來的。”
蘇玹看著紙條被火舌吞滅，輕聲安慰青蕪。
“是，姑娘，奴婢不怕。”青蕪強撐道。
蘇玹看了她一眼，沒戳破那顫抖的聲音，隻抿嘴輕笑，她倒是真的不怕，就像她剛剛說的，西晉就算真與後蜀打起來了，那戰火也不可能燒到上京。
但因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事，帝京內會有什麽變化，那就不可得知了。
這件事蘇姝與蘇玹其實已算是比較晚才知道的那一批人。
早在齊太傅半夜召見蘇遠之前，此事已上達天聽。
內閣宰輔們也早匯聚未央宮探討出一個結果。
後齊太傅召蘇遠進府，要派遣的那可就是另一件事了。
這些蘇玹二人自然都不知道，她們現在擔心得也都是自己關心的問題，尤其蘇姝，現在大概都快瘋魔了。
邊疆大戰將起。
後宮采選自然是又被放到了後頭。
西晉年輕的帝王大手一揮，此事又不了了之。
禮部和言官們自然不喜，但此次用的理由實在是無人敢駁。
而因了一些特殊原由。
朝中眾臣又很是關注皇上的後宮內帷之事。
本來萬人期待這三年一次的大選，皇上總該推脫不掉了吧？
可誰知竟連老天都是站在皇上那邊的，關鍵時候後蜀居然爆發了這般意外。
大選就又這樣簡單的被推掉了。
歸期不知。
禮部眾人怒，可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西晉的朝堂之上頓時風起雲湧，齊太傅這等大樹自然是巍峨不動，但蘇遠爾等卻隻能抱緊大樹的大腿隨波逐流，一切都聽齊太傅的安排。
風霜加身，仍不改初衷的，畢竟是少數。
於是上京內便在這樣明麵太平盛世，暗裏卻波濤洶湧的情況下迎來了凜冬。
“大郎，你看，我們到了！”
上京城外，一輛馬車前，小廝打扮的少年驚喜大叫著，那副模樣真像個鄉巴佬般。
與他同行之人甚感丟臉。
“咦，少爺你怎麽不理我呀，你這是要去哪兒？等等我啊！”
少年嘰嘰喳喳地就追了上去。
那本想裝作不認識他的人頓時願望破裂。
但盡管如此，前麵人仍是一言不發，隻腳下的速度不知又加快了多少。
這樣嘈雜的兩人，讓得與之擦肩而過的都不由自主投以嫌棄又好奇的目光，紛紛感到有絲不可思議。
怎麽這般清俊貴氣的少年郎，身旁竟會跟著這樣一個多嘴多舌的書僮，真真是平白破壞了那貴氣少年如畫一般的氣質。
“大郎，你怎麽不說話呀，是不是也和我一般歡喜到不知所措了？”
“……”
“沒事的，這有什麽，少爺要是現在就這般了，那等一會兒回去後見到大爺和大奶奶時，你還不得激動到厥過去啊。”
厥過去？
“……”
“所以少爺你得放鬆，來，跟著我學，先深深地吸一……”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