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薔薇
稻城之役，是西晉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兵變戰役。
此役為這個泱泱大國所帶來的傷害無可估計。
其中受害最為嚴重的便是稻城。
戰亂、饑荒和瘟役所帶來的千裏白骨，使得這座邊陲重鎮在地獄裏嚎哭不止。
但人們還是想活下去啊，所以稻城裏活了下來的人後來皆成為了晉軍中最頑強不息的堅骨。
當時這支軍隊的統帥就是如今權傾朝野的齊太傅。
在他的帶領下，稻城軍隊就猶如一把刺進了敵人心髒的尖刀，他們所建立的赫赫軍功就算到了今日仍可震懾鄰國。
而也就是這些赫赫軍功，堆砌起了如今這新一批的帝都新貴們。
蘇遠便是其中之一，並且還是最惹眼的那個。
畢竟他極得齊太傅看重。
原本的寒門子弟一飛衝天又是最讓人眼紅的。
兼之他為何會這般得太傅青眼的理由又有太多人知曉，所以就算他再小心再閉口不言，那年太傅親為蘇家大爺入殮一事在稻城還是極為轟動，因此連帶的蘇遠趁機自薦，從而成為了太傅親衛就此一飛衝天之事，也就再不是他想瞞就能瞞的了。
如今凡是眼紅嫉恨蘇遠者，這段過去是肯定又會被他們傳唱一遍又一遍。
帝京內不知此事的人也由此很少。
現下幾位官家太太們嘀咕起來，那簡直是再順嘴不過了。
想必經此一日後，蘇家的緋聞必又會再一次的翻新。
蘇玹這個蘇家大房的孤女到底有多可憐，帝京內眾人怕也會再一次更深刻了解的。
而蘇玹要的，也正是這個。
被宋二奶奶一句“自己人”高興得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蘇李氏，暈陶陶地就帶著蘇姝四處露臉去了。
蘇玹自然就被丟在身後。
這種時候蘇姝也是希望不與蘇玹站在一起的。
盡管是現在一身磕磣的蘇玹，蘇姝也不願和她並肩一處。
因此有意無意，蘇李氏二人身邊的丫鬟婆子們便全都把蘇玹擋得死死的。
沒有她，所有人的目光果然就全聚集在了蘇姝身上。
蘇玹一直識趣，反正她此來也不是為了搶誰風頭，蘇姝不願做“之一”，那她就成全她。
宋家的花宴名義上是宋老太君主持的，但實際上操辦的卻是宋家的幾個媳婦兒。
宋老夫人不管事許久了。
花宴這天能親自去拜會她老人家的也不過爾爾，像是蘇玹她們，也隻有在賓客齊聚後才能見到由宋大夫人和宋二奶奶小心翼翼地扶出來坐一會兒、敬一杯酒便離開的老太君的驚鴻一瞥。
宴席終於正式開始。
一輪酒食後，大家酒酣耳熱。
年長者在暖閣內說話，年輕的少女們三三兩兩的便各自找理由相約出去賞花。
這個時候蘇玹自然也不會留下來貼蘇李氏的冷屁股。
甩甩手，正想自己出去，不遠處卻忽然就有人笑道：“妹妹不妨一起？”
蘇玹一愣，抬頭望去。
隻見對麵走來一個明眸善睞的俏麗女孩，那正是陳家的姑娘，陳清蕊。
“陳姐姐。”
“多日不見，蘇玹妹妹倒是越來越動人了呢。”
“姐姐莫說笑，平日裏就算了，現下這話可就羞煞我了。”
今天過後，恐怕北五胡同裏又要多出一個笑話來了。
可惜蘇李氏現在還隻顧著高興呢。
但這話也說的太直。
陳清蕊尷尬了一會兒，就笑著說起了別的，“怎麽就你一人，你三妹妹呢？”
蘇玹垂眼笑，“三妹人緣好，剛剛就被好幾個姑娘給拉走了，陳姐姐現在才來，怕是晚了一點。”
陳清蕊輕笑道：“這你就說錯了，我來可是隻為邀你一人。”
“哦？”
蘇玹微微挑了挑眉，“那看來我還真是不得不去了。”
“那是自然。”
陳清蕊笑著就上前挽了蘇玹，兩人一道向著暖閣外的花園走去。
路上各種注目禮不斷，蘇玹是早就有心理準備，現在也不慌忙。可陳清蕊卻就讓人有些意外了。
蘇玹抿了抿嘴，但也什麽都沒說，二人默契的選了幾條人少的路徑，一轉眼就走進了繁花深處。
宋府的園林不管哪兒都是一景，蘇玹兩人隨便走都走入了一條薔薇鋪就的花石子路。
遠遠看去倒是很有些震撼之感。
紅薔薇，血色濃烈，遠看像火，近看像血。
但陳清蕊卻明顯不太喜歡這一種濃重，在拉著蘇玹走了兩步後就急忙掉頭轉向了。
蘇玹倒是有些可惜，不過在陳清蕊拉她時，她也沒有掙脫，隻是隨著陳清蕊一起轉身離開，跟在她身後又不知道竄向了哪一條小徑去。
“蘇姑娘真是好興致啊。”
蘇玹與陳清蕊都是一愣。
“宋公子！”
“蘇姑娘不必多禮。”
蘇玹登時就有些尷尬，在陳清蕊麵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陳清蕊卻明顯沒有這種困擾，猛地拉了她一把就往前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一路上蘇玹都極其配合。
二人悄無聲息地便走近了一顆大榕樹之後，透過茂密的枝葉，隱隱約約地向前麵望去。
薔薇花之後，入眼又是一大片的鬱鬱蔥蔥。
剛剛抽條不久的嫩綠色枝椏在風中輕擺，石榴樹細長的葉片含羞地拂過了素色水豔的衣袂，裙擺細細的便蕩起一片陽光親吻後的波光瀲灩。
宋家七公子眸光就是一暗。
“蘇姑娘的這身天水碧綢裙可真不錯，襯得三姑娘愈發美麗誘人了呢。”
此話一出，不止樹後的蘇玹和陳清蕊，就連前麵正對著宋七的蘇姝都是一驚。
“宋公子切勿玩笑。”
蘇姝臉色就冷了下來，“這兒是宋府，我與其他幾位姑娘也不過是暫時分開罷了，一會兒若是讓她們回來看見什麽聽見什麽，想必到時公子怕是要被長輩責罰的。”
“責罰什麽？”
宋七猛地就向蘇姝走進了一步。
蘇姝眼色一沉，人卻是不動不挪的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他。
宋七眸子眯起，整個人周身咄咄逼人的氣勢霎時就微微一變，變成了甚是勾人的秀美溫潤。
“蘇姑娘怎麽不說話了，繼續說呀，我家長輩會怎麽責罰我？難不成他們還會為了你來罵我一句輕浮、放蕩？”
宋七說一句，就靠近蘇姝一步。
說到最後，二人之間的距離著實讓樹後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