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生
歲旦，萬物起生。
??清晨，薄霧飄蕩空中。村子裏便已熱鬧起來，村子裏的人穿梭在青石牆間，正為一年一度的祭春神忙碌著。
??南施街的最深處，一戶人家正在努力湊齊，分攤到自家用以祭春神的物件。“打春糕所需的一鬥糯米，到現在還缺兩升，可待會兒祖祠那邊就要要了。”
??漢子看著蹲在院內不知做啥的男孩，滿臉憂愁的歎了口氣。
??婦人從廳內走出，站在漢子身邊。“祭春神還需的兩升糯米，你看看把這些首飾當了，能不能湊齊。要是不能，到時候再另說。”
??漢子轉頭看著，婦人手中那有些泛黑的銀飾。猶豫片刻後，並沒有伸手接過。
??“求安，你來把這些銀飾，拿到村口那當鋪去，看看能不能換些銀兩回來。”婦人見漢子沒接過去，便抬頭向著院內蹲著的男孩喊道。
??“你啊就是死要麵子。”婦人沒好氣地，對身邊的漢子說道。
??男孩聞聲，起身向著婦人走去。
??婦人摸了摸身前男孩的頭，“求安你拿著這些銀飾，路上一定要小心。王春他們可都盯著這些東西，盯了好長時間了，你可千萬不要被他們給搶走了。到了當鋪，你就和那摳門玩兒說，這是我要你來當的，要是他敢給你少算了，到時候我非得上門，把他的皮給剝了不可。”
??男孩點了點頭接過銀飾，收入衣服內口袋，確認沒有問題後。轉身離開家，向著村口的當鋪小跑而去。
??“起來吧，先把這八升糯米給祖祠那邊送去。免得到時候祖祠，嫌我們送的晚了，指不定會怎麽為難我們家呢。”婦人目送男孩離開家後，一腳踢在漢子屁股上。
??漢子也不惱，直直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腳印，走到門邊將那八升糯米挑起。離家時，順手將男孩忘關的屋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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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要是不想被打，就乖乖地把銀飾全部給我交出來。不然到時候，你受了皮肉之苦，隻得哭著跑回去找你娘親。”
??王春帶著自己收的幾個小弟，將剛剛跑出南施街的男孩給攔了下來。
??男孩看著王春，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能給你，這是我們家用來置辦打春糕的錢。要是給你了，我們家就沒有錢了。到時候祖祠那邊，肯定會怪罪下來的。”
??“張求安！你別給臉不要臉，我王春能這麽和和氣氣地和你說話，那還是看在你娘的份上。不然我早就動手，把你給打趴下了。那還輪得到，你在這裏嘰嘰歪歪的？”
??王春見男孩不肯交出銀飾，便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身後的小弟則是從腰間，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木棍。就等王春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讓男孩嚐到什麽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
??男孩看了眼王春身後的小弟，雙腿微顫仿佛下一刻就會有黃水流出。
??王春看著男孩的模樣，手掌一邊拍著男孩的臉，一邊嘲諷道：“真是龍生龍鳳生鳳，這老鼠生的孩子啊，他就隻能是隻老鼠。”
??就在王春準備讓小弟下手，直接將那銀飾搶過來時。男孩突然一腳踹向王春小腹，微顫的雙腿猛地發力，繞過了王春他們幾個。向著村口的當鋪，使勁全身力氣跑去。
??“快追啊！你們一個個都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追！”王春蹲在地上，雙手按著小腹。對身邊有些蒙了的小弟咆哮著，聽著王春的咆哮，小弟們回過神來，轉身舉起手中木棍便向著男孩追去。
??“他奶奶的，這小子個子小但力氣卻不小，把老子踹的五髒似乎都移動了一點。要不是看在他那如花似玉的老娘份上，老子定讓這小子吃不了兜著走。他奶奶的，這小子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這力氣居然如此的大。”
??王春一邊按撫著自己的小腹，一邊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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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村民們正為待會兒的祭春神，做著最後的準備。
??“先生，您說這祭春神，我們村雖然年年都有置辦，可為何今年的祭春神卻如此重要？”
??“今年乃是甲子年，每一甲子年，都會有大事發生。上一甲子年，便讓那劉漢王朝，乘風而起成了我們這東海域內，最強大的世俗王朝。而上上一甲子年，更是讓燭明王朝，擊敗了不可一世的大泰盧氏，稱霸了整個西山域。”
??男子眼中散發著光芒，仿佛那一切他曾親身經曆一般。
??“當然對你們而言，這些王朝更替的事情有些遙遠，可若是你們能把握住這次機會，說不定借著這股甲子風，村裏能出來幾個仙人。”
??男子低下頭，看著比自己矮了半個身子的小老兒說道。
??小老兒聽著身邊，身穿青白儒服的男子的訴說，原本因上年紀，而蒙上一層灰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
??“先生所言可真？若我們好好置辦這祭春神，我們村子真能出幾個仙人來？”
??“成仙之事，隻可等待機緣到來，萬不可強求。至於能否真出幾個仙人，那還是得看村子裏的人，能不能抓住這甲子年的機緣。若是抓住了，那必然能像那劉漢、燭明一樣，乘風而起屹立天地間。可若錯失了，還去強求隻會落得個得不償失。”
??儒服男子看微微一笑，抬頭看向屹立在村口，不知度過多少年歲的古榕。
??“是是是，先生所言極是。對小老兒我來說，這機緣怕是就如這春風一般，雖從我身邊拂過，但我卻沒法子抓住。但對我們村裏的那些孩童而言，這機緣或許就是他們改變一生的機會。”
??小老兒小心斟酌著話語，生怕一句話不對，使得身邊儒服男子感到不悅。
??“哦？這麽說來，你已經心中有數了？”儒服男子看向小老兒，打趣地說道。
??小老兒笑了笑，“也不怕先生笑話，我家那頑孫，便是小老兒我的希望。”
??“王春？”
??“正是，沒想到我這頑孫，還能讓先生記住。”
??小老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驕傲的神情。似乎自己那頑孫，被眼前的儒服男子所記住，對自家來說是件天大的好事。
??“王春根骨不差，但心性過於頑劣，對他而言若抓住機緣，並好好修養心性，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不過若是恃強淩弱，那還不如讓他錯過這機緣的好。”
??“先生所言極是，話說到此小老兒我，倒是要好好謝謝先生一番。若不是先生，您不計較我那頑孫，之前對您所做惡行，將其收入學堂，隻怕是此時的他，早已不知橫屍在那片荒野之中了。”
??“聖人有言，有教無類。隻要王春，能好好修養心性，改掉那些惡習。之前所做之事，便讓它隨風散去吧。”儒服男子擺了擺手。
??“謝先生大度。”小老兒手抱拳，微微彎腰向儒服男子說道。
??“呀！你們幾個找死啊！敢把祭春神用的祭台給弄倒了，你們幾個小娃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
??突然一罵聲響起，眾人視線聞聲看去。隻見一群十幾歲的男童，正圍著一男孩。“跑？你還給我跑？張求安剛剛我好聲和你說，你不僅不感恩戴德，你居然還敢踢我？”
??“我讓你踢我。我讓你踢我。”領頭的王春，一腳一腳踢在倒在地上的張求安身上。
??“王春！”
??“誰？是那個不怕死的，敢直呼你王春大爺的名字？”
??王春抬頭向四周看去，腳下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止。突然一拳頭，狠狠地落在了王春的頭上。打的他是一下子蒙了眼，王春滿臉憤怒地轉身，想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敢直接一拳頭打自己頭的人。
??“爺……爺爺。”王春身還沒轉完，餘光隻瞟到了那灰白的衣袖。瞬間臉上的表情，便從那憤怒變為了委屈。
??“爺爺，你可要為你的孫子做主啊。這該死的張求安，我隻不過是有事相托，他不答應我也就算了，還反手一腳踹在我小腹上。爺爺，我可是王家唯一帶把的啊，要是被這小子給踹壞了。那我們王家，以後可就絕後了啊。”
??王老頭看著抱著自己，眼淚鼻涕往自己身上擦的王春，也是感覺一陣頭大。“臭小子你給我起開，你是什麽鳥樣，你爺爺我能不清楚？”
??王老頭邊說邊轉頭，看了一眼儒服男子，確認男子眼中沒有流露出厭惡的神情後。也沒任何猶豫，手中的拐杖直接將王春一把頂開。
??王老頭緩步走到男孩身邊，將男孩扶起輕聲說道。“求安啊，王春這小子要是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等會兒回去，我就替你好好教訓教訓這個臭小子。”
??男孩低著頭一言不發，眼睛看著身上滿是腳印和灰塵的衣服，雙手則是死死地抱住胸口。
??王老頭看他這樣，心裏五味雜陳。左手從懷中掏出幾顆碎銀，遞給了男孩。“這幾顆碎銀，足夠讓你們家填平那缺少的那兩升糯米了。你呀拿著這碎銀，去祖祠那邊把這銀子交上去給他們。至於剩下的銀子，就當做給你買衣服的錢了。”
??男孩看著王老頭手中的碎銀，並沒直接伸手接過，那模樣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你不用擔心，這碎銀你安心拿著，要是王春那小子敢去找人去搶。你盡管來找我，我定會讓這臭小子，知道什麽叫做挨打。”王老頭看穿了男孩心中所想，一邊將碎銀放入男孩手中，一邊輕聲對男孩說道。
??話落，男孩點了點頭，伸手接住了銀子。轉身便向著祖祠那邊走去，而王老頭身後的王春和他的小弟們，則是站在原地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男孩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轉身看向不遠處的儒服男子。右手將碎銀放入內口袋，左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向著那儒服男子深鞠一躬，起身後便向著那祖祠小跑而去。
??“春風起，潤物細無聲。”儒服男子看著遠去的男孩，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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