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鬥茶大會
新茶初出,最適合參鬥。
鑼鼓一響,禮樂齊鳴。
場上登時被籌交錯,無數雙手同時動了起來,先是一起開始,隨後有急有緩,最後彼此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開。
麗妃眼睛裏滿是驚奇,這還是她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鬥茶盛景,惠帝偷瞄著她的神色,心裏也很滿意。
一席鋪開,眾人開懷,仿佛韃靼的鐵騎從沒有打到過大鄴的邊境一邊,那邊的流離顛簸同這邊的盛世之景猶如兩個世界。
在這一瞬間,容溦兮是替太師感到慶幸的,至少他在外麵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看不到,若看到了該是如何心痛。
彼時她的手中執著漏勺,準備衝壺。
手不能抖,茶盞要穩,速度要快。
這不過是第一輪,她可不能在這個地方倒下。
兩進兩出的香料鋪子,西域的乳香,鬆山的茉莉,可都等著她呢。
“時辰到——”宮人含笑高聲,見著陛下抬手撫掌,台下也跟著一片掌聲朗朗。
此時不過第一局,無需聖上親品,況且六十六盞茶也拚不過來。上場的人多半出自尚食局,如夢姑所說,這些人分散在各個角落,從方才開始就一直觀察著每個人的茶品,接下來便是觀色。
一是茶色,二是水痕。
茶湯純白,製作恰到好處。
湯花勻細,可以緊咬盞沿,久聚不散。
走到容溦兮麵前的女官滿意的點了點頭,朝著下一位走了過去,容溦兮輕呼了一口氣,終於算是蒙混過關了。
謝天謝地,鋪子保住了。
一圈的品相看下來,隻留下了一半的人,當真不是個開玩笑的比賽,可見惠帝對麗妃的重視。
前頭惠帝示意了一眼,宮人貓著身子上前喊道,“第二輪,鬥茶令——”
奏樂響起,從第一位開始順延會茶,聖上指一物為題列出第一句,其餘人各舉故事,不通者罰。
方才算是亮山門,此刻便算是單打獨鬥了。
聖上給的這一句是“泛花邀坐客,代飲引情言”。
接下來的人其實都算是早有準備,對待小小的茶令自然不在話下,下一個許是急於表現,不等鍾聲響起,便先答了一句,“不似春醪醉,何辭綠菽繁”
引得底下的百官連連拍手叫好。
靈芸此時就在容溦兮的前麵,鍾聲一響,她低眸垂簾答道,“醒酒宜華席,留僧想獨園。”
待宮人喊過,靈芸作揖退下,台上的惠帝卻眼色一緊,扭頭問過南宮道,“方才是太子以前的那個丫鬟?”
南宮籌謀了一刻,眼神在靈芸身上移了回來,點頭笑道,“是啊,現在不是在蘇世子的客棧裏當差嘛,世子的客棧這次對比賽也尤為重視。”
惠帝點了點頭,正過身子說道,“世子有心了。”
下一個輪大了容溦兮,惠帝又是輕笑了一聲,這人南宮不曾多見,許是沒有印象,可在三年前卻差點把還是曄王的惠帝嚇了一跳。
他瞄了一眼容祁,又問道南宮,“這位也是溫言客棧裏的?”
南宮搖了搖頭,不知殿下為何注意此女,待她回過身的時候眼睛留戀在容溦兮的身上,聽她忽的回答了一句“不須攀月桂,何假樹庭萱。”
倒是風流之詞,身子也是風流之態,不過她對這人還是全無印象。
這第二輪下來,從茶令的工整和對仗來瞧,又刷下去了十來個人,此時,場上僅剩下了十三對。數量為單,則開始了第三輪,宮人扯著嗓子喊道鬥茶百戲。
這一輪容溦兮頗有信心,她常年倒騰花花草草,做些荷包胭脂,這手拿過刀也碰過針,還算得上是靈巧。
此時,幾人桌上的杯盞盡換,應是便於聖上茶中觀景,統一將他們的茶杯換做了黑紫建盞。
此盞釉色黑青,盞底有放射狀條紋,銀光閃現,異常美觀。
以此盞點茶,黑白相映,易於觀察茶麵白色泡沫湯花,自然茶中之景也不在話下。
“他們在倒什麽?”麗妃看著這些人一手抖動著茶壺,一手捏著竹簽在上頭作畫,不禁感到奇怪,“這茶上麵還能畫畫的嗎?”
惠帝笑看了一眼美人,牽起她的手異常溫柔的解釋道,“茶百戲能使茶湯湯花瞬間顯示瑰麗多變的景象,若山水雲霧,花鳥魚蟲,如一幅幅水墨圖畫,這需要較高的沏茶技藝,在京城的酒樓裏隻有貴客才能喝到。”那聲音好似怕驚到她一般,隻怕再大一點聲她就要羽化登仙了。
麗妃被他這副模樣逗笑,看著下麵人緊張的模樣,點頭道,“原是我今日是貴客了。”
惠帝不過不惑之年,日光之下的臉上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他兒時便是皇子中的佼佼者,若非上頭有一位哥哥是嫡子,當年他的父皇也是非常希望他能夠繼承大統的。
此時他濃密眉毛下含著一雙秋波瀲灩的眼睛,那雙眼睛隻有在看著麗妃的時候才有這般的溫柔和謹慎。
南宮冷笑這看著這男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心中寒冷非常。
可她又十分高興,眼前的這位不過是一個走不出舊時光的男人而已,可憐又可悲。
“你知道她來也不攔著她?”容祁在台下同蘇溫言坐在一起,若說在春耕的時候容祁還對自己泛著惡心,那麽此時他算是惡心透頂、百毒不侵了。
太師奉獻了官位毫無用處。
隻有在這繼續沉浮才能幫得上蘇明燁。
不過,他在這裏沉浮就算了,容溦兮怎麽也會想著進宮去,她不是吵吵鬧鬧非要脫了奴籍離府的嗎。
怎麽甘心回來。
他偷瞄著身邊神色無恙,卻含著一雙桃花眼的蘇溫言,趁人不注意甩了他一腳的酒。
蘇溫言輕笑了一聲,看了看黑色雲紋的斜麵上印出了不小的水印,反倒笑了一聲。
容祁越是想知道,他就越不想說,那可是他和容溦兮之間的秘密。他沒有怪容祁將容溦兮教的這麽膽小貪財已經是他的大度和仁義。
若他不知悔改,他隻能繼續挖坑埋他。
當初朝上的五十大板看來沒有打服他,那他就找機會繼續打,看他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