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前因後果
被人打攪睡眠是一件糟心的事,特別又像零落這種被毒藥控製的人,自然睡醒都頭疼難忍,更不說被人中途叫醒的。
所以,她此刻悶著一肚子的氣,裹著被子坐在榻上不動也不說話,生怕自己下一刻,會忍不住向屋裏的兩人舉起袖箭。
“來,把藥喝了。”李承昊側身坐在榻上,手裏端著一隻藥碗。
零落皺著臉沒理他,而是牢牢瞪著站著的陸攸寧,她沒有說話,但是那黑燦燦的眼睛裏充滿著質問。
“你不用看他,我問了金玉你最近的情況,就發現了不對勁。”李承昊說著又將藥碗往前送了一下。
“殿下是為你好,喝吧!”陸攸寧跟著勸了一句。
零落垂眼看了一眼冒著濃重苦味的湯藥,心中煩躁更甚,她暗暗掐了一把手指,疼痛令她的心情穩定了一些,這才接過藥碗,仰著頭大口大口地將藥汁灌進嘴裏。
看著她平靜地喝藥,陸攸寧深深地鬆了口氣,李承昊的目光一直就沒離開過她,看她喝完了,一手接了碗,一手將兩隻蜜餞喂給她,那動作一氣嗬成,讓零落楞了楞。
蜜餞很甜,很快便壓過了嘴裏的苦澀,而零落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許多,內心也平靜多了,起碼不再有向他們舉箭的衝動。
“是不是感覺平靜了,不想殺人了?”陸攸寧上前半步看著她問道。
零落心中一驚,“你說什麽?”
陸攸寧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承昊,慢慢說道:“中了玲瓏草毒最初的反應,就是嗜睡和無來由的嗜殺。”
“你已經出現了嗜睡的情況,接下來就會性情大變,如果你還能保持理智,就會不斷地傷害自己來壓抑心中的狂躁,如果沒有,就會傷害身邊的人。”李承昊接著解釋道。
“這也就是,父皇為何會殺了太傅的原因。”
零落心中一凜,聲音都抖了一下,“什麽意思?”
陸攸寧苦惱地歎了口氣,說道:“當年陛下是從敘州府回京的路上被下了毒,回京不久就出現了嗜睡現象,當時太醫院查不出病因,隻當是陛下太過疲憊,一切隻以補身為主。陛下常常昏睡不醒,國政大多便落到了袁彥明的手上。”
“可是……我每天還是會醒來啊,除了疲倦感強烈一些,其他都還好呀,陛下怎麽會察覺不到。”零落不解地問。
“就是因為父皇察覺到了,他才親自寫信讓太傅來益州主持那一年的秋試,一方麵能為大越選取人才,另一方麵也是知道太傅與安昌陸家相熟,想通過太傅請陸家人進京來看看身體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李承昊一邊說著,一邊幫她把身上裹著的被子扯好。
零落輕輕喘著氣,她萬萬沒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是這樣的。
許是也想到了往事,陸攸寧接下來的話,聲音低了下去,“後麵的事,你大概也能想到了,太傅發現了袁彥明和馬致遠私下收受賄賂的事,氣憤之下就要將這件事上報給陛下,卻被皇後引到正處在昏睡的陛下麵前。太傅雖然事先知曉陛下中毒的事,但他自信陛下對他還會有理智,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個時候陛下體內的毒,已經從嗜睡到了嗜殺的階段……”
“那滿門抄斬又是怎麽回事?”零落幾乎要將手裏的被角揉爛,白著臉急忙追問,“就算是陛下不小心殺了祖父,為何又會下旨將風家滿門抄斬?”
李承昊再次替她攏了攏被子,沉聲說道:“那也是袁彥明搗的鬼,他得知太傅懷疑是他給父皇下毒,又要介紹陸家人進宮,便以父皇的名義下了旨。那段時間,父皇幾乎一直處在昏睡之中,本來朝政就落到了袁彥明的手上,栽贓陷害了風宋兩家簡直不費吹灰之力,等到陳太醫將父皇喚醒之後,一切就都晚了。”
說到這裏,李承昊的聲音充滿著悲痛,“父皇不是沒想過要將袁彥明處置了,可當他正要動手的時候,卻發現朝廷上下已經全換上了袁家的人。如果他貿然動手,袁彥明極有可能會發兵逼宮,當時的大越剛剛才經過多年外戰,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更何況,當時後宮還有那麽多未成年的皇子公主,為了大局著想,父皇隻能忍辱負重,與袁家兄妹周旋多年,暗地裏重新培植親信,這一等,就是十三年!”
零落的眼淚已經掉下來,她緊緊咬著唇,抑製著快要逸出來的哭聲,臉色白得嚇人。
“別咬!”
李承昊輕輕說了聲,拿手指將她鮮紅的唇瓣拯救出來,直接將她摟進了懷裏,讓她伏在他的肩上,一手輕輕順著她單薄的背脊,輕聲安慰道。
“想哭就哭出來,要是難受了就咬我,咬醒我讓你受了這麽多的委屈,讓父皇這麽多年來有苦難言!”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卻越來越哀痛。零落就靜靜地趴在他肩上,眼淚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累,她終於有些撐不住了……
零落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以至於外麵嗩呐聲聲鞭炮齊鳴也沒將她驚醒。
她是在一片混沌中醒過來的,她知道自己掙開了眼,眼前卻像是被一片白霧籠罩,白茫茫一片。頭也疼得厲害,耳邊有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金玉在叫她,一聲接一聲,帶著哭音不停歇。
“我沒事。”零落說了一句,但是嗓子又幹又啞。
一聲急促的腳步聲過後,陸攸寧的聲音傳來,“能看見嗎?”
又說了一聲“拿水來”,片刻,就有杯子湊上來,零落立刻大大喝了兩口。一下精神了不少,一直蒙在眼前的薄霧也慢慢散去,她撐了一下,立刻被人半抱在懷裏。
“別動!”是李承昊的聲音,身後有力的臂膀想必就是他了。
零落使勁眨了眨眼,視線終於慢慢清晰起來,床榻邊圍了一堆人,她也沒顧得上看誰是誰,輕聲說道:“我沒事,殿下別誤了大婚。”
旁邊的金玉立刻又是一聲重重的抽泣聲。
“怎麽了嗎?”
零落這才抬眼看向她,卻首先看到一張輕蹙著眉的溫婉麵孔,美麗的杏核眼盛滿了擔憂。
“劉小姐?”零落叫了一聲,又不可置信地揉了下眼睛。
“你昏睡了三天,大婚已經過了。”李承昊淡漠的聲音裏有些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零落輕輕“哦”了一聲,向劉瓊華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妾身失禮了!”
劉瓊華剛要說話,就被李承昊叫陸攸寧的聲音打斷了,“快來給她看看,可有什麽大礙。”
陸攸寧立刻上前來,望聞問切了一番,舒了口氣,說道:“沒什麽大礙了,隻是這幾日要多注意休養,往後也要注意免憂思,真正的靜下心來,安心養著,便不會出現大的問題。”
話落,李承昊沉聲道:“都聽清楚了嗎?夫人若是再有什麽閃失,惟你們是問!”
屋裏的人立刻齊聲應了。
大約這一次真是將他們嚇到了,李承昊自始至終沉著臉,他很快便打發了劉瓊華離開,自己倒是黑著臉留了一下,有他在,張媽媽和屋裏的丫頭們都隻能遠遠遞過來幾個滿是擔憂的眼神。
等到他好不容易走了,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麽,零落想問一問這幾日外麵發生的事,她們誰也不願意跟她多說話。
接下來的幾天,陸攸寧每日會按時來看她的情況,但也不會多跟她說一句外麵的事,零落有些著急,總覺得他們都瞞著她,就絕對有事要發生了。
直到臨近十月的某一天,陸攸寧不再來,幾乎每天都會來看她一眼的李承昊也不再出現,零落才真正急起來。
“須晴你別忘了,我才是諦聽的首腦!”零落捧著茶杯,肅然地看著她。
須晴卻一低頭跪下來,“姑娘恕罪,殿下嚴令,姑娘休養期間,不可讓任何雜事打擾到姑娘。”
“這是雜事嗎?”零落的聲音又冷又輕,略顯蒼白的臉因為喘了口氣而浮出幾分紅暈。
“這段日子你們什麽都瞞著我,我不怪你們,但是現在陸判不來了,殿下也被絆住了,你們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須晴,你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別人可以感情用事但是你不行,你知道的,隻有你不行!”
她吸了口氣,眼圈隱隱發紅,聲音越加低下去,“你知道扳倒袁彥明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知道的!”
須晴一直一直緊咬著唇,終於,她向前跪走了兩步,仰起頭,紅著眼看著她,哽咽著叫了聲。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