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替我保密
現在,零落已經很難再像往日那般冷靜自持了,就如李承昊說的那樣,一半是因為越來越接近的泄題翻案,還有一半,是她越來越嗜睡的情況。
後者,才是她現在最擔心的。
她並不怕那一杯酒裏有什麽,隻怕自己來不及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所以當她睡著的時間越長,情緒也越來越低迷的時候,她開始盡量不讓自己睡過去。
就像今晚,她意識到李承昊有所發覺之後,就做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還好她剛經過近乎昏迷的睡眠,即使他不太相信她,仍沒有為難她,還稍微表示了一下關心,很快便走了。
她不動聲色地吃了張媽媽送來的飯,又以剛睡醒吃完要先消食為由,打發了身邊的人去歇息,獨自守著燭台睜著眼睛坐到了天明。
等到早上須晴和張媽媽進來時,她已經坐在了梳妝台前麵了。
“姑娘好久沒有起到這樣早了。”須晴驚喜地笑道。
零落雙肘撐在桌幾上,微微眯著眼,噘唇道:“別說了,昨天睡多了,夜裏總也睡不著,天亮之前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下,看我眼下都有烏青了。”
“那要不再睡一下吧,姑娘近來累著了,該好好休息才對。”張媽媽過來仔仔細細看著她的臉,臉色果真不好,立刻勸道。
零落卻搖了搖頭,“不了,這麽下去不是辦法,最近事情這樣多,我看還是要去找找陸判,讓他幫我瞧瞧,別真讓我在殿下大婚的時候生了病。”
張媽媽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對,讓陸先生看看也好,讓他看看,老奴也才能放心。”
話落,金玉端著水盆進來了,對張媽媽說道:“剛才梅姨娘身邊的丫頭過來找您,說是梅姨娘這幾天不舒服,媽媽過去看看吧,我來幫零落梳妝!”
那個梅姨娘被帶回來後,須晴就安排她住在側麵的耳房裏,還專門派了個小丫頭去伺候,她清楚自己這樣無緣無故地寄人籬下很是不妥,跟零落提過要回娘家去。零落也答應了她,隻是她被賣進都虞侯府時受了不少苦,本來身子又弱,零落便說服她暫且留下來,等養好了身子再差人送她回去。
這梅姨娘有如此之遭遇,大部分因幽冥三司而起,若不是他們為了讓馬致遠無從申辯,從而利用馬致遠每年八月的習慣,再借梅姨娘的手將張清方放進了鐵桶般的宰相府,梅姨娘也不會被馬夫人怪罪,從而被發賣到都虞侯府。
剛開始謀劃此事的時候,零落也曾有過一閃而過的猶豫,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她的理智永遠大過於她的善良。所以在布置完後,也讓諦聽多留意一下牽扯到這件事情裏的人,梅姨娘就在其中。
梅姨娘在王府待的這些天,大多時候都地待在屋裏,安分守己的幾乎讓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隻有最初那幾天府醫過來看診,零落才偶爾從張媽媽的嘴裏知道她的一點情況。
大多數時候,零落不會去找她,她也不會出現在人前,從不給府裏人添麻煩,隻是從派去的小丫頭嘴裏知道,她仍舊時不時地記掛馬致遠。
而今天,下人卻來說她生病了,想也知道,如果不是撐不過去,她不會來找人。因此,零落叮囑了張媽媽一定要找府醫來看看。
張媽媽此去,直到零落早膳都快用完了才回來。
“梅姨娘怎麽樣了?”零落手握銀匙,慢慢攪著碗裏的粥。
張媽媽左右看了看,麵露躊躇,零落被她的神色感染,肅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她……”張媽媽遲疑了一下,臉上紅白交加,一觸到零落的眼神,咬咬牙,壓低聲音說道,“梅姨娘有了身孕。”
“啪”的一聲,零落手中銀匙落在了碗裏。
“找府醫看過了嗎?”零落鄭重地問道。
張媽媽點頭,“看過了,府醫說胎兒剛好一月,算算日子,這就是馬相爺的孩子。”
零落聞言低頭揉著手指,皺眉歎了口氣,悠悠說道:“真是個可憐的女人,若是孑然一身,還能再找個依靠,若是帶著孩子,就難了。”
金玉不解地問道:“這不是馬家的孩子嗎?就算馬致遠出了事,這馬家的人,總不會不管孩子吧!”
張媽媽也跟著歎氣,說道:“馬相爺一出了事,這梅姨娘就被趕出了府,一看就是馬夫人所不容的,就算認定了這是馬家的骨肉,大概也會假裝不知道,一塊不成型的肉而已,隨便怎麽說都行,更何況,誰又能擔保能好好的生下來。”
金玉瞪著眼睛,驚詫地吸了口氣,白著臉,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梅姨娘知道了嗎?”零落問道。
張媽媽搖頭,“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感覺,府醫診完脈就隻將結果告訴了老奴,老奴就想著趕緊來告訴姑娘了。”
“那行,先別跟她說這件事,讓府醫好好替她安胎,我也再想想,要怎麽跟她說這件事,注意別讓下麵的人說漏了嘴。”
“是,老奴省的,已經叮囑過府醫了,至於她身邊的小丫頭,姑娘放心,都是老奴一手調教出來的。”
話落,零落抬眼看向了金玉,見她臉色已變,知道她怕是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便朝她甜甜一笑,說道:“我們還要出門去,今天就先不管她了,好久沒出去走走了,金玉你陪我去吧!”
金玉點頭應了。
走之前,零落囑咐須晴再多安排兩個下人給梅姨娘,便帶著張媽媽和金玉一起出了王府。
這一次是乘著馬車直接到了美人香,進門之後也沒有停留,零落讓張媽媽和金玉留在了樓下,自己隨曹掌櫃上了樓。
陸攸寧已經等在了裏麵。
“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見我。”陸攸寧斟了茶給她,示意她過去坐。
零落慢慢走過去,一邊說道:“殿下已經將刑部的卷宗給我看了,孟公子找到的那個書吏也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人證物證俱在,馬致遠這次一定逃不過,先祖父身負多年的泄題案,終於能洗清了。”
“殿下告訴我的時候,我也很高興,為你和太傅感到高興。”陸攸寧滿眼含笑,“這一天終於要來了,不枉你這麽多年的辛苦。”
零落笑了笑,在矮榻上坐下來,略微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撩袖將手腕伸出去。
“診完之後,要幫我保密。”
陸攸寧麵色一僵,肅聲問道:“怎麽了?”
“答應我。”零落看著他的眼睛,眼神清澈而堅定。
陸攸寧心尖一抖,咬牙道:“好!”
看著他溫熱的手指搭上來,零落心裏一直很平靜,她需要陸攸寧幫她保持清醒,至少在塵埃落定之前。
“你……”陸攸寧臉色大變,聲音又冷又急,“你怎麽會中了玲瓏草的毒?”
“玲瓏草?”零落略一沉吟,露出了一個驚喜地笑,“確定嗎?”
“當然,你怎麽還笑的出來!”陸攸寧蹙眉收回手,一拳砸在小幾上。
零落的笑更大了一些,眼睛都更亮了,“不必生氣,這不間接證明了這玲瓏草隻有皇後娘娘才有嗎?弑君的罪名,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
“皇後?”陸攸寧卻並不如她那般高興,“她什麽時候給你下了毒?你身邊的人還沒清理幹淨嗎?”
“是從慈覺寺回來的當天。”零落不想解釋太多,轉而說道,“其實你不用擔心,這毒雖然你現在解不了,但是卻能暫時壓製住毒性,陛下之所以虛弱,是因為他中毒太深,而我比他的情況好許多。再說了,現在七爺他們不是已經去找解藥了嘛,等到他們回來,我身上的毒自然就能解開了。”
“你……”陸攸寧歎氣,不知該說什麽好,隻有無盡的心疼。
“我會聽你的話,好好養著,等著七爺他們回來,你也要答應替我保密,不許告訴任何人。”零落看著他的眼睛,懇求道。
“記住,是任何人!”
陸攸寧肅然而疼惜地看了她好一陣,滿腹的擔憂和愁悶,終究隻化作了一聲歎息。
“一定要按時喝藥。”
“好!”零落雙手托腮撐在小幾上,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甜甜笑著。
“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零落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那個在王府裏的梅姨娘,有了身孕?”
陸攸寧一驚,“馬致遠的?”
“對!”零落點頭,“你看,老天爺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不僅讓我們因禍得福坐實了皇後弑君的企圖,還給我們送上這樣一份大禮。”
陸攸寧想了想,問道:“你是想讓馬致遠幫我們指認袁彥明?”
零落連連點頭,“是,馬致遠至今無子,如果坐實了泄題和弑君之罪與他有關,那麽梅姨娘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就會是他唯一的子嗣。依照大越律例,有孕婦人或者未滿十歲的稚子,會被免於極刑。你說,如果我們再承諾會善待梅姨娘母子,馬致遠會不會幫我們指認袁彥明?”
“倒是不無可能。”陸攸寧若有所思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