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遇刺
“殿下應該在冬天的時候住到這邊來,這裏的溫泉,對您的腿有好處。”零落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說道。
李承昊從進了北山的莊子,就一直沉默寡言,進了主屋之後,就一直沒有說過話。零落偏頭去看,見他還在認真的翻著幾本簿子,燭光映照著他硬朗的側臉,僅是擰眉抿嘴,也很是賞心悅目。
順便鋪好了床,零落才慢慢往書案邊走,李承昊隨身帶著常用的文房四寶和書籍,以及一摞不知是什麽的冊子。哪怕現在他們已經算得上屬於同一陣營的人,但這些東西,零落是會主動避嫌的,通通讓鷹揚來整理碼好。
這會子,她一走近了書案,視線立刻就被紫檀架子上的一方硯台吸引了。那是一方洮硯,通身藍綠,溫潤如玉,上刻有一副寒江獨釣圖,卻罕見的無字。
在李承昊的書案上,看到名貴的硯台,不奇怪,怪的是,這硯台幹幹淨淨,光是那隻為它特意造的紫檀座架子,就知道這方洮硯,定讓李承昊寶貝至極。
零落看著這方硯,心中陡然一酸,手已經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別動!”李承昊略沉的聲音帶著冷氣。
零落一驚,回過神來,手指慢慢捏成了團,扯起了唇角,道:“殿下可真奇怪,哪有硯台不用,偏要立起來的?”
李承昊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那方硯,許是零落的眼神太過探究,隻低聲說道:“這是一位師長生前所贈,是絕無僅有的念想,外人不準亂動。”
“哦!請恕奴婢唐突了。”零落淺淺施了一禮,袍袖下的手已經微微發起抖來。
“怎麽臉那麽白?”李承昊問了一聲,上下掃了她兩眼。
“是嗎?”零落略顯局促地撫了撫臉,笑道:“路趕的急,有些累了。”
李承昊略一沉吟,說道:“那趕緊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去周圍走走!”
零落理了理衣袖,說道:“也不急在這一時,殿下這兩日跑來跑去,倒是要讓有心人多想,殿下不妨先好好的遊玩幾日,一邊走一邊看,才能看得更清楚。”
李承昊吐了口氣,似有不甘地捏了捏手指,問道:“會不會這裏的農戶,也會連種糧都沒有?”
“說不準。”零落搖搖頭,“殿下今日就不必多想了,眼見為實,殿下近日多看看吧!殿下早些安寢,奴婢告退。”
李承昊沉默地擺了擺手,零落施了一禮,退出了主屋。
門外,翎羽已經等在那裏,早春的夜晚,寒涼似水,她一走出來,翎羽立刻就拿了鬥篷過來給她披上。
零落扯了帶子過來,說道:“這麽冷的夜,你怎麽來了?看你的頭發都打濕了。”
翎羽不在意的說道:“自上次開始,您周圍就不安全了,奴婢不放心。”
“這是在王府的莊子上,沒事的。”零落一邊係著帶子,一邊慢慢往前走。
翎羽緊緊跟在身後,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是您說的。”
零落無奈輕笑,“這話用在這裏不對。”
這北山的莊子,依山而建,更是將山中的溫泉引入府中修建了溫泉館,因此比別處更大也更豪華,總共四進院落,皆是按照民居院落的格式所建。李承昊住在主屋在前院,離姬妾住的後院還有很長的路,中間大多數是曲折的甬巷,偶有經過的長廊,也都臨水而建。
夜深了,莊子裏一片靜謐,兩人穿過第一條甬巷進入二院內的小花園裏,這裏比前麵更靜了,連裙擺從淺草上拂過的聲音仿佛都能聽見。
就在這裏,翎羽突然靈敏的一偏頭,厲叱:“什麽人?”
零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依稀見到一道黑影從五六步遠的樹影下閃過。翎羽比她的眼神好,已經“鏘”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劍,立刻就要追上去。
“等等。”零落輕輕按住了她,“或許隻是一隻野貓,不必管它。”
翎羽停下來,卻仍舊死盯著那邊,那一晃而過的影子,不會隻是野貓那麽簡單。
她沒有反駁,隻低聲說道:“姑娘要趕緊回房去。”
“走。”零落淡淡應了一聲,攏了一下鬥篷,繼續往三院去。
剛走了兩步,耳邊陡然響起一陣“沙沙”聲,就像春雨來臨,又像是有人疾步走在青瓦上。翎羽“呼”的吹熄了燈籠裏的蠟燭,一扯零落,閃身避進花園內的一處假山下,兩人屏息以待,望向對麵的屋頂。
這一下,才看清房頂上,竟蟄伏著三人,那寒氣森森的劍鋒,生生在漆黑的夜晚發出道道銀光。
二人的蹤跡早被發現,隻不過微微一頓,刺客劍鋒一橫,已經飛身過來,翎羽將手中的燈籠往零落手裏一塞,提劍迎上去,“鏗鏘”的交戰聲霎時響起。
“有刺客!”翎羽一聲嬌喝,在寂靜的夜晚傳得老遠。
零落站在假山下,看著翎羽與三名刺客纏鬥在一起,她以一敵三卻身姿靈敏幾乎招招製敵,隻不過一時分不出勝負。
隻一瞬,零落就知道這些刺客是為她而來。
此處離前後院都有段距離,加上前後甬巷都是高聳的院牆,一般的聲響,難以驚動前後的人,是個絕佳的行刺地點。
此刻臨近三更,月黑風高,莊子裏早已無人走動,她若是被刺殺在這裏,也要等到天明才會有人知曉,剛剛翎羽那一嗓子,到現在也沒驚動到前院的李承昊。
零落心下一寒,捏著手指就從陰影處走出來,剛一出來,一聲破空聲就從側麵傳來,一枝不知是樹枝還是飛鏢的東西,“唰”的一聲從年前疾飛而過,隨後“噗”的一聲,是插進血肉中的聲音。
零落手指跟著一鬆,燈籠落在地上,驚聲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倉皇往外跑的她,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噗通”一下跌倒在地,之前被暗器打中的刺客,立刻舉劍刺來。
“啊……”
零落連連尖叫,手忙腳亂地往外爬,她慌亂的爬行哪裏比得上刺客的速度,那劍鋒不過一瞬就已近在眼前。
突然,她感到一股力量將她穩穩托起,右腿已經不由自主地提出去,又聽“噗”的一聲,她竟將那劍鋒踢偏。緊接著,隻覺腰間多出一隻大掌,隨即一緊,已被人緊扣進懷裏,一股清幽竹香撲鼻而來。
零落驚訝地抬頭,就看到孟君役棱角分明的下顎繃得死緊,俊麵寒霜,他那深黑的眸子似乎比這夜色更黑更冷。
他一直將她扣在懷裏,手中一支玉蕭虎虎生風,帶著她,還極快地在空中與人交手數招。另一邊的翎羽早就急得不行,手中的劍越發凶狠起來。
有了孟君役的加入,刺客很快意識到行刺失敗了,也不停留,尋著機會飛身撤離,小花園裏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就連那淡淡的血腥味,都很快散去。
“別追!”零落沉聲叫住了翎羽。
“他們有人受了傷,正好抓來問問。”翎羽不甘心。
零落搖頭,帶著幾分虛弱地說道:“不必追,也不必問,我們早點回去,免得張媽媽她們擔心。”
又從孟君役懷中掙出來,屈膝施了一禮,“多謝公子出手相救,零落在此謝過!”
孟君役愣愣地收回了手,抱拳道:“在下送姑娘回去!”
零落想了一下,點頭,“好!”
剛邁出去一小步,零落隻覺腳下一軟,又被身旁的孟君役伸手撈進了懷裏,“姑娘剛才受了驚,要不先去廊下稍作休息,等一下再回去?”
翎羽已經過來將她搶了過去,順便還瞪了孟君役一眼,才對零落說道:“姑娘還是先坐一下吧,你現在這樣回去,會讓她們更擔心的。”
零落點了頭,翎羽扶著她,在廊下的石凳上坐下,孟君役重新將燈籠撿回來點燃,燭光驅散了四周的黑暗,心裏都不由安定了些。
“怎麽這麽大的動靜,會沒有人過來呢?”翎羽奇怪地問道。
零落隻垂眼整理著剛剛弄皺的鬥篷,緩聲說道:“孟公子不是過來了嗎?有刺客進來,總不能勞煩殿下吧!”
翎羽一皺眉,“那……莊子裏的其他人呢?”
“別問了,都這麽晚了,早睡了。”零落的聲音冷了一些,翎羽心有不甘,也隻暗暗咬了唇。
孟君役索性都沒說話,隻直直站在風口上,剛剛的事,他看得清楚,從零落準備出逃,到劍鋒下的驚慌失措,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恐懼,不像是裝出來的。
不過,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他第一次遇到有人行刺她時,他感覺到她渾身都散發著濃濃的殺氣,就像,哪怕沒有他出手,那些刺客也傷不了她分毫。可是剛才,他特意貼近了她,但是除了害怕,他沒有再從她身上覺察出任何的情緒。
就像,她早已覺察出會有人出現一般。
“這麽晚了,公子怎麽沒歇息?”零落清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我在後麵的溫泉館待久了些。”孟君役回神說道。
零落抬頭看著他,抿嘴一笑,“那還真是零落的幸運,今晚若不是公子趕到,怕是我們主仆現在已經變成屍體了。”
又起立向他恭敬地屈膝行禮,“大恩不言謝,公子連施援手,救我於大難之中,這個人情我記下了。今夜之事,還望公子切勿跟殿下提及,免得這好好的郊遊,被壞了興致。”
孟君役略一沉吟,說道:“莊子裏進了刺客,這件事可大可小,還是跟殿下稟報一下吧,免得那賊人再乘機來莊子裏害了人。”
“不用了。”零落搖頭,“可能就是幾個想偷東西的小毛賊,一來就遇到了像公子這般的高手,我想,至少在最近幾日,是不會再有人來了,公子放心!”
孟君役深深看了她幾眼,慢慢點了頭,“好,但是我們也不得不防,在下會跟鷹揚將軍稍微提點,注意莊子裏的警戒,側妃也請放心!”
“如此甚好,我們自行回去,公子也請回吧!”零落朝他點點頭,帶著翎羽慢慢往後院去。
孟君役在原地站了一下,就聽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一直看著零落離去的方向,沒有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