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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誘進

  零落上次來這棠廬隻在院子裏略坐了坐就走了,連景致都沒看清,這一次才算正式登了門。原先滿院子的秋海棠已經不在了,花壇裏新種上了芙蓉樹,這個季節正是芙蓉花開的時候,紅的粉的,花開正豔。


  夏草在花廳裏置了席,擺了小爐和果子點心,綠竹便帶著零落在這裏坐下,花廳正對著花團錦簇的花壇。


  “姐姐這花開得真好,看著就喜慶。”零落一進來就一直望著那些花,那滿眼的羨慕,讓綠竹很受用。


  綠竹一邊提著小壺倒水,一邊說道:“在紫雲觀的時候,跟殿下偶然談及過芙蓉,殿下當場就說,要是喜歡就種它滿院子。我還以為就是說笑罷了,那天一搬進來,我也被嚇了一跳。”言語中盡是羞澀與得意。


  零落滿眼都是亮晶晶的笑,說道:“殿下如此寵愛姐姐,是好事啊!”


  綠竹頓了一下,柳眉輕輕皺起,歎了口氣,說道:“妹妹沒見剛才子佩夫人那一頓夾槍帶棒的。”


  零落端了茶碗輕輕吹了一口,慢慢說道:“姐姐管她作甚,現在但凡是被殿下寵愛的女子,她大概都是嫉恨的,她也就隻能在言語上占點便宜了。”


  “話雖如此,但我現在,不是正好撞上了嘛。”綠竹也端起茶碗,那笑容裏的試探被零落看個正著。


  零落不動聲色地垂了眼,問道:“姐姐可是在擔心那屏風的事?”


  “可不時嘛,妹妹是知道這個來曆的。”綠竹又歎了口氣,“我倒不是故意想占陸老板的便宜,隻是確實喜歡才勉強收下的。”


  零落在心裏發出一聲冷笑,現在裝成這般可憐的樣子,收禮的時候,偏生毫不含糊。


  嘴裏卻說道:“我覺得姐姐倒不用擔心這個,一來,殿下可能根本不會問起,畢竟姐姐這麽貼心的為他準備禮物,殿下可能高興都來不及。二來嘛,就算是殿下問起銀子的事,姐姐還可以說當了一部分首飾,再從我這裏借了一部份嘛,說不定,殿下會更加感念姐姐的良苦用心呢!”


  “這樣真的能行麽?”綠竹不放心地問。


  零落點頭,“自然能行的,雖說一千兩確實不是個小數目,但是我們這些人總還是能拿幾百兩出來的,再東拚西湊一些,也能湊出來。”


  綠竹先是猶豫著點點頭,隨後又略微抱怨道:“這事都怪那陸攸寧,你說他找個什麽借口不好,偏生要將這燙手山芋扔給我。”


  零落的臉上還帶著笑,隻是那眼睛深處劃過一抹涼意,說道:“陸老板畢竟是個生意人,世家權貴一個都不敢得罪,再說了,他可能就想著都跟我們達成協議了,像這種情況,不就正是考驗我們的時候麽?”


  說完話題一轉,說道:“反正,再過些時日,姐姐定時要坐上側妃之位的,到時候,看誰還敢說什麽?”


  綠竹頓了一下,直直看過來,目光裏都是毫不掩飾的猶疑,問道:“妹妹總是這樣說,現在這王府,無論是從家世出身還是單從殿下的態度來說,我可都沒什麽優勢的。”


  零落抿了一口茶,自信一笑,“姐姐又何必跟我說這些,我就不信姐姐沒看出來。”


  “妹妹此話怎講?”綠竹一驚,連忙問道。


  零落笑容甜美,緩聲道:“我跟姐姐也不藏著掖著了,姐姐知道我自小便長在宮裏,這別的本事沒有,人還是能認識幾個的。王府裏看似人多,但實際上沒幾個出身能正經拿得出手的,以往的我不知道,但從現在剩下的這些人來說。


  柳夫人乃賤奴出身,文茵夫人雖說是定妃娘娘賜下的,但她其實跟我一樣是宮奴,單從身份上來說就遠遠不夠。子佩夫人不一樣,她是進宮的家人子,雖說身份低下但家世清白,最主要的,她背後有皇後娘娘。”

  “那婉芝呢?”綠竹揪到了重點,“她可是世家小姐。”


  零落輕哼了一聲,“她算哪門子世家小姐?姐姐有聽說哪位世家小姐會被叫出來席間獻藝,然後不聲不響無名無份的當天就被人帶走的麽?”


  此話讓綠竹愣了一下,大越國風向來講究守禮守信,講究男女大防,將禮義廉恥看得比命還重要。家中來了男性貴客,女眷隔著屏風獻藝的倒是有,但這婉芝是當麵獻藝不說,更是在當天就被帶回了王府。


  當年這事傳出來後,雖說對平親王來說不過就是一件風流韻事,但其實對婉芝這位嫡出小姐來說,卻是委屈至極。


  這事當年頗傳了些時日,綠竹自然是知道的,想到這裏,她心裏隨之一驚,難道,婉芝也是有心人故意安排進府的?

  但她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道:“妹妹的意思是,婉芝夫人的身份可能並不像看起來那麽風光?”


  零落撇嘴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看明白的是,殿下雖說寵愛她,但並沒有將她真正放在心上。你想啊,若是殿下真的有心,哪怕就真的隻是納個侍妾,不說三媒九聘,也要正式的選個日子正大光明地將人抬回來,哪有看上了就直接帶回來的。說句不好聽的,跟那下九流的戲子也沒甚區別了。”


  看著綠竹開始沉思,零落唇角抿了抿,裝作喝茶的樣子,將一抹笑意掩藏在眼底。


  接下來,零落很自然的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而是虛心的向綠竹討要了幾個花樣子。


  “姐姐知道,我的女紅一向是拿不出手的,正好我院子裏的墜兒有一雙巧手,拿了姐姐的花樣子回去,我也認真的學一學。”


  綠竹很大方的給了,“你先拿回去看看,不會的你就來問我,姐姐別的東西不會,這繡工還是勉強能拿出手的。”


  零落歡喜地道了謝,拿了東西便告辭回了梨苑。


  跑了一上午,零落也乏了,一回房就懶懶靠在榻上,金玉進來倒水看到她的樣子,連忙來問:“是不是又哪裏不舒服了?腰痛沒有?”


  零落欣慰的搖頭回答:“沒有,我哪裏有那麽嬌氣,你忘了我們以前練舞的時候,一練就是一整天。”


  金玉歎氣,“今時不同往日了嘛,再說了,以前你雖然堅持練舞,但也是見天就腰痛難忍。來了這王府倒有個好處就是,你這腰能好好養養了。”


  金玉對她的好,讓零落心裏一陣柔軟,她不由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若是她就隻是個普通的女子該有多好。哪怕就真的隻是個單純的舞姬,也可以像金玉一樣簡單快樂,哪怕一身傷病都好,也勝過像如今一般,挖空心思步步為營。


  她這樣一想,就平白生出一股淒涼來,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睡一下,午膳的時候,就不要叫我了。”零落跟金玉說了一聲,自顧自地去榻上睡了。


  金玉見她這個樣子,又想到今日發生的事,隻當零落又要安靜的琢磨一些個事,便不再打擾她,隻替她掖好被角,放下紗帳,輕手輕腳地出去守在外麵。


  再醒來時,屋裏已經點上了燈。


  “金玉。”零落輕叫了一聲。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行至帳外停下,“回姑娘,金玉姐姐被張媽媽請去了,特命奴婢在此守著姑娘。”


  是墜兒。


  “哦,那你收帳吧,我要起了。”零落沒有多想,許是張媽媽又將金玉叫過去說什麽,才把墜兒使到這裏來守著她。


  墜兒架起紗帳,又恭敬的來服侍零落穿上繡鞋,白天氣溫高她就穿了一件半袖,現在已是入了秋的夜晚,天氣涼得很。墜兒伶俐地看了一下,拿了屏風邊的一件披風過來。

  “夜裏涼,姑娘又剛起,快快披上。”


  零落任由她替自己披衣,視線落在她身上。墜兒其實也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小丫頭,她年紀還小身量也小,頭發隻梳著簡單的雙髻,發間紮著粉白的發帶,不見其他飾物。小臉尖尖,皮膚還算白淨,圓溜溜的眼睛時常都低垂著,露出一排濃密的睫毛。


  這個墜兒,零落從一住進梨苑就知道她是受人指派,仍然將她留在這裏,一是懶得去揭穿,二是,她確實對這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有些刮目相看。


  她雖然年紀小,但說話做事卻處處透著沉穩,平時話不多,從不主動往零落身邊湊,對金玉也是恭敬和順。


  每次看到墜兒,零落都覺得像是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揣著心思,小心翼翼地說話做事。所以,盡管她一直都知道墜兒的身份,卻總是狠不下心來刁難她。


  “你今年多大了?”


  零落突然出聲,讓墜兒驚了一下,她飛快地抬眼看了一眼零落,又垂下眼去,蹲身答:“回姑娘的話,奴婢臘月就滿十三歲了。”


  “原來還不滿十三歲。”零落不由感歎了一句。


  又道:“我聽張媽媽說,你是前年才進的王府?”


  “是。”墜兒垂首回答,“安平二十年的時候奴婢家鄉發了大水,奴婢跟著父母逃荒到京城,母親在路上染了瘟,父親沒辦法才將奴婢賣進了王府。”


  零落柳眉微皺,“跟著自己父母,就算是吃糠咽菜,也比為奴為婢伺候人強。”


  墜兒卻連連搖頭,“不,奴婢不怪父親,母親得了重病,要賣了奴婢才有錢給母親治病。父親也替奴婢選了個好地方,而不是將奴婢賣進那些肮髒的煙花之地,奴婢已經很感激了。現在又讓奴婢遇到了姑娘這樣的好主子,奴婢覺得老天爺還是很好的。”


  零落聽了心裏有些不舒服,眼眶都熱起來,勉強笑道:“難得你小小年紀就如此識大體,以後,你就好好留在梨苑吧!”


  墜兒有些驚喜,又看了一眼零落,眼睛裏帶著羞澀的笑,蹲身行禮,“是,奴婢謝過姑娘。”


  夜晚張媽媽來的時候,零落便將墜兒的事跟她說了。


  張媽媽還是不放心,“姑娘相信她說的話麽?”


  零落手指纏著一綹頭發,若有所思地說道:“說不上信不信的,安平二十年漢州一帶確實發過大水,當時益州也的確來了很多逃荒的人,墜兒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時候來的益州。”


  “姑娘別看那丫頭年紀小,說句不妥的,她比金玉姑娘還老成多了。”張媽媽一直皺著眉,“那一年王府確實買過一批下人,墜兒就是那時進的府。剛開始,老奴並沒有將一個不滿十歲的小丫頭放在眼裏,現在想想,可能她那個時候就已經是被有心人刻意安排進來的。”


  “她年紀小,在王府待個二三年,確實要比其他人好用的多,我都知道。”零落點頭,又說,“這樣吧,媽媽你最近出去一趟,讓楊叔他們好好查一查這個墜兒。”


  張媽媽應了,又問:“姑娘為何對她這般上心?”


  零落低了頭,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她才十三歲,若要扳回來,還很有可能。”


  張媽媽知道零落動了惻隱之心,也跟著歎氣,“姑娘到底還是心善。”


  零落笑了笑,扭頭看了看外麵黑沉沉的夜空,說道:“臘月就要到了,容我今晚好好想想,媽媽明日一早來找我,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張媽媽一驚,“姑娘想到法子了?”


  零落又低下頭來,半晌才“嗯”了一聲,聲音越發低下去,“有些事不能再拖,有些人自然也就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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