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送藥

  金玉對墜兒還是沒有好臉色，昂著頭從她身邊走過，零落好笑地搖搖頭，待金玉剛走出去兩步，又喊住了她。


  “我去找張婆子看花茶，你等下別找我了，忙你的去。”


  金玉還在不滿，輕哼了一聲，“誰希的找你！”


  零落無奈笑著，看著她與墜兒走遠，這才起身往小廚房去。還未到，正在小院子忙活的張婆子遠遠就看到了她，趕緊放了手裏的東西，低頭躬身站在廊下迎她。


  “姑娘安好！”


  零落走近來，“媽媽不必多禮，我讓你陰幹的桂花如何了？”


  張婆子低頭順眉地跟在她身後，“姑娘的花兒好著呢，老奴按照姑娘的吩咐日夜不敢怠慢，剛剛才又翻了一遍，還留著滿手的花香。”


  零落“咯咯”一笑，清脆悅耳，“嗯，我老遠就聞著了，辛苦媽媽了，帶我去看看吧！”


  張婆子連稱不敢，躬身快走兩步，引著零落往小院子樹蔭下的兩隻簸箕旁而去。這桂花果真被張婆子照顧得很好，水分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但一朵一朵的小花還是顏色鮮亮的模樣。


  零落彎腰下來揚了兩把幹花，果然還是香氣撲鼻，張婆子連忙端了小凳子給她，一邊問道。


  “姑娘這就要收起來了嗎？”


  零落“嗯”了一聲，“這還沒幹透，按說不能保存，但是我馬上要用。”


  張婆子立刻警惕地左右看了兩眼，然後低聲道：“姑娘親自前來，可是需要奴婢做什麽？”


  零落甩了甩手，慢慢問道：“這府裏除了婉芝，還有哪位夫人能跟柳依依比肩。”


  “蓮境的子佩和文茵。”張婆子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她倆都出身宮中，所以才會同住一個院子，文茵夫人還曾陪伴平親王殿下遠赴邊疆，情義自是不一般。”


  零落搓著手指，若有所思地輕念，“這樣啊？那就有勞媽媽去給那位子佩夫人帶個口信吧！”


  張婆子疑惑地看了一眼零落，又垂眉道：“姑娘……若是要替綠竹姑娘出頭，那個文茵夫人不更好麽？”


  零落讚賞地笑了，“看來我這功夫真是不到家，這麽容易就被媽媽看出來了，不過你放心，沒有人比那個子佩更合適了。”


  張婆子雖然還有疑慮，但還是點頭應了。


  “是，奴婢馬上就去。”


  零落剛要點頭，遠遠就傳來金玉喚她的聲音，張婆子立刻就拉了臉，不滿地說道。


  “這個丫頭真是不懂規矩，大呼小叫地直呼姑娘的閨名。”


  零落輕笑，“不打緊，她與我自幼一起長大，心思最是單純，媽媽莫要怪她。”


  說話間，金玉已經走近來，零落也站起身來，理了理袍袖，說道：“媽媽先去幫我辦件事吧！”


  “姑娘請吩咐。”張婆子微微退後一步，恭順無比。


  “城中有個出名的點心鋪子，名叫玉穌齋，他家的紅豆糕我最是喜歡，你去幫我買點回來。金玉說隻要是提宮裏禦膳房的小柱子，就能便宜，如果老板提起小柱子的漂亮姐姐，你就跟他說，最近天氣無常，要收些花茶備著。有勞媽媽，快去快回吧！”


  張婆子將話暗暗在心裏默念了一遍，然後鄭重地點頭應下。


  “是，奴婢記住了！”


  這時，金玉也正好走攏來，她也聽了一半去，於是撅嘴道：“要出去買紅豆糕為什麽不讓我去？我跟那老板更熟呢！”


  零落斜了一眼金玉，說道：“你畢竟是個姑娘家，哪有成天往外跑的，再說了，這桂花已經好了，我們今天就收起來做花茶，你走了，誰幫我。”


  金玉這才懨懨的應了，零落讓她去收花，再看了一眼遠遠站著的張婆子，兩人視線一對，她便行了禮，無聲無息地退了去。

  眼見著張婆子出了院門，金玉也在旁邊不解地說道：“零落，我看著花好像還沒怎麽幹啊？這樣子就收起來，會壞的。”


  “是嗎？”零落也湊近，用手探了探，“好像真是不夠，那……就算了吧，免得到時壞了，倒是可惜了這些花。”


  金玉點頭，“嗯，那我還是把它攤好，隻要這兩天不下雨，這花就該好了。”


  益州的秋日，天色無常，午後都還是晴空萬裏，不到申時雲層便壓下來，很快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來得快卻不大，好半天才打濕了院內的青石板路。


  零落一向貪涼，雨一下，就坐到花廳裏看書，手上這本古琴譜，她已經研究多日，今日才總算記下了幾個字。


  還沒等她落筆，墜兒便穿過院子過來。她走得急，發尖上粘了雨滴，裙邊也染上了濕氣，但還是規矩地站在花廳外行禮道。


  “奴婢已照姑娘的吩咐，去竹汀送了百花霜，綠竹姑娘還賞了奴婢幾個銅板，讓奴婢帶話說，待她這兩日好些了，就親自來向姑娘道謝。”


  零落放下筆，招手讓她進來，“沒想到讓你淋了雨，快快去換身衣裳，秋日多雨，別著了涼。”


  墜兒大概是沒想到她並沒有問送藥的事，疑惑又極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垂眼下去，“多謝姑娘關心，姑娘沒什麽吩咐的話，奴婢就先退下了。”


  零落沒多說什麽，又執筆道：“嗯，你下去吧！”


  待到墜兒去的遠了，金玉這才走近問道：“你為什麽讓墜兒去送藥？你明明就知道她有外心。”


  零落頭也沒抬，隻輕笑了一聲，“反正她也想去看看，我們何不就做個順水人情，況且，讓別人知道我們給竹汀送了東西，這才是好事呢！”


  金玉不解，“這算哪門子好事？”


  “你呀，就是不願意琢磨這些個事。”零落又落了筆，索性也不看琴譜了，轉而看向金玉，繼續說道。


  “你覺得那柳夫人好好的，為何要罰跪綠竹姑娘？你都說了，綠竹姑娘一進府就主動去示好了，她們平日也有走動，柳夫人為何要在這時跟她撕破臉？”


  金玉越發迷糊了，“為何？”


  零落微歎了氣，“柳夫人一向自持受寵，又因身份卑微骨子裏就覺得低人一等，可她偏偏又爭強好勝，見不得人越過她去。我這樣說，你能理解麽？”


  金玉歪著頭，擰著眉想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原本那個柳夫人請你去賞花，就是想給你個下馬威，所以當她知道，綠竹姑娘曾來梨苑示好之後，就去找了她的麻煩。一方麵出了口氣，另一方麵也耍耍威風，證明了她在殿下麵前的位置，是這樣麽？”


  零落欣慰地點點頭，“對，隻可惜那個柳夫人打錯了算盤，現在的王府已不同往日，她這個威風，耍的不是時候。”


  “我……”金玉又疑惑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這麽多彎彎繞繞，也幸虧是你，換了我，哪裏能想到這麽多。我是不知道她耍這威風有什麽用，王府裏，受寵的夫人一大堆呢，她這樣一來，萬一有哪個夫人不服氣，柳夫人的身份又在哪兒擺著，兩人一對上，恐怕就算殿下再寵她，到了有些時候，想保都保不住她。”


  聽了這話，零落更是滿意地一笑，晶亮的黑眸水意蕩漾，“你這話算是說到點上了，隻可惜，那些自持聰明的人卻想不到這一點，這王府後院啊，終究還是要有個人來管著。”


  零落說完，抬頭望向水霧蒙蒙的天空，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金玉，卻仿佛醍醐灌頂一般猛然清醒，越往裏想越是激動，不過一瞬竟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