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獻舞
張媽媽靜悄悄地來了又去,已到三更天,夜風比先前更大了一些,零落關緊了門窗,這才又在軟榻上坐下來,繼續剝剛剛沒剝完的紅豆糕。
她將那油紙展開來,又慢慢將那些糕點一個一個掰開,有一些不合時宜的白色絹帛就從糕點裏露了出來。
……
沒有晨昏定省的規矩,零落通常都要睡到辰時正,金玉知道零落嗜睡,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了,一進門就看到了案幾上一片狼藉的紅豆糕。
“金玉……”身後傳來零落飽含睡意的聲音。
金玉正在收拾案幾,聞言轉身去看,就見那雪白紗帳下慢悠悠伸出一隻藕臂來。
“醒來了,你再不醒,我可就要拿鑼來敲了。”金玉一邊說著,一邊轉過去替她撩起紗帳。
床榻上的零落,翻了個身,軟綿綿地趴在枕衾間,閉著眼睛嘟囔了一句。
“我好像積食了,感覺不太舒服,還想再睡一會兒。”
金玉瞪了她一眼,拿了屏風處的襦裙半袖過來,“你該!誰讓你大半夜的吃那麽多糕點,趕緊起來跟我去釀桂花酒,鐵定就能消食了。”
聽了這話,零落立刻來了精神,睜眼坐了起來,一邊接過她手裏的衣服,一邊問她。
“桂花采好了?”
“早采好了,你要做花茶也好,做糕點也行,多的是。”
這是零落最喜歡做的事了,以往在宮中,幾乎所有的花,都能被她拿來做成各種色澤豔麗香氣撲鼻的花茶,連尚宮大人和教習姑姑都愛不釋手。
零落粗略地收拾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往小廚房去了。
王府的規矩,沒有名分的姬妾,一律由府內大廚房提供一日三餐,各院的小廚房,平時隻做茶水間使用,不許另外起火。當然,像婉芝這類受寵的夫人,自然除外。
零落剛讓張婆子把桂花洗淨攤好,一直守在外麵的墜兒就匆匆來報。
“姑娘,鷹揚將軍來請姑娘去前院呢!”
又是前院。
零落從廚房出來,金玉正好端了早膳過來,見到零落,失落地撇撇嘴。
“這早膳都沒用,不知殿下召你做什麽?”
零落笑著安慰她,“我不正好積食了嘛,不打緊!”
順著走廊過來,果然就見鷹揚立在院門口,見到零落拱手行禮。
“殿下召姑娘去偏廳獻舞。”
零落心思微動,停下回禮道:“待妾準備一下,立刻就去。”
“屬下留親兵在二門外等候。”
鷹揚留下話就走了,零落在廊下站了一下,就聽金玉不解地說道:“奇怪,殿下召你,為什麽每次都是鷹揚將軍來?”
零落心裏一跳,問道:“鷹揚將軍親自來召,有什麽不對麽?”
“當然,鷹揚將軍可是殿下的副將,以往殿下來召夫人去前院,可都是府兵來的,鷹揚將軍忙得很,才不會做這些小事。”
金玉說完,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我知道了,零落,殿下待你,果然是不一樣的。嘻嘻,殿下真是好寵愛你啊!”
聽到金玉這話,零落就笑了,大概果真是不一樣的。
“我們快點去準備吧,現在切不可恃寵而驕。”金玉催促著零落。
零落的舞衣很是繁瑣,潔白如雪的輕紗在身後拖出長長的後擺,輕紗上點綴著大朵大朵五彩斑斕的牡丹花,穿的時候讓她著實費時了些。
金玉給她描了“梅花妝”,眉梢眼角被勾勒得斜飛入鬢,又重新梳了鳳尾髻,金燦燦的頭飾流蘇垂在頰邊,用碧玉珠耳飾替換掉之前的長穗子,銅鏡中的零落立刻就變得妖豔起來。
準備停當,零落行至門邊,突然又轉身問金玉,“我現在是王府姬妾,若是有外男在場,豈不是不雅。”
“啊?好像有一點,那怎麽辦?”金玉皺著眉。
零落想了一下,“那天綠竹姑娘讓人送來的繡品,裏麵有幾張繡帕,正好拿來做麵紗,你去把牡丹花樣的那張找出來我戴上。”
金玉連連點頭,“對對對,這樣就無不妥了。”
還沒到偏廳,遠遠就傳來絲竹之聲,零落從軟轎上下來,就見鷹揚站在門庭外。
零落行了半禮,“見過將軍。”
鷹揚低頭拱手,“殿下命屬下在此等候,姑娘來了就請直接進去。”
“有勞將軍。”
進了偏廳,就見文王李承文、陳國公世子郭維楨,都在座,另外昨日那見過一麵的孟君役也陪坐在末座。
零落上前行禮,“見過殿下。”
平親王李承昊仍是坐在那軟榻上,向她一抬手,“郭維楨鬧著要你來舞一曲,你就準備一下吧!”
“哎哎哎,哪裏是我來鬧,說好是為了新朋友君役嘛!”郭世子不同意了,斜過身子指了指末座的孟君役。
孟君役很是彬彬有禮,聞言朝著平親王拱手道:“草民一介白衣,能登臨王府已是萬幸,豈敢再叨擾殿下。”
“哎,明明就是你嘛!”郭世子揪著不放。
這一下,坐在郭維楨旁邊的文王李承文不願意了,“那又是誰連夜寫了帖子,邀我來五哥府上觀歌舞的呢?”
郭維楨這下“腹背受敵”,就聽平親王出來解圍,“你們再扯下去,這舞也就不必賞了。”
“別別別,零落姑娘都已經出來了,何苦讓人白跑一趟。”郭維楨連忙製止,說著還起身向零落拱手行了平禮,“有勞姑娘!”
零落一直垂眸站在廳內,臉上的麵紗擋住了她淡漠的表情,這郭維楨當眾向她行禮,她趕緊回了。然後,視線不經意地從李承文的麵上滑過,就見他雖然在跟郭維楨談笑著,但眼角的餘光一直就不停地往她麵上瞟。
琴聲響起,零落隨著樂曲翩翩起舞,她身姿柔軟優美,這鳳舞又是禮樂坊專為她一人編排,說是天下第一舞也不為過。
樂曲一起,偏廳裏的人就被她的舞姿吸引了注意力,唯獨那個李承文,眼睛雖然留在她身上,但手裏也一直把玩著白瓷酒杯。
隻有零落知道,他的視線大多時候,都落在她的牡丹麵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