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回來了
參妖自從大早上被月僚一個目光震得清醒後，就一直乖乖跟在靈之身後，充當一個乖寶寶的角色。穿過“神行”之陣後，他們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森林。
“我們要去哪？”靈之左顧右看，雖然月僚說，要帶參妖回到自己自小長大的地方，可這裏，她竟然毫無印象。
靈之不知道，月僚卻清楚，他們已經在山神結界四周了。
這些繁盛的草木枝葉，看似鬱鬱蔥蔥，年代久遠，但花草葉片上，無一絲露水灰塵，顯然是剛剛才生出來。若是靈之像他一般，立即便能察覺出不對。這山神，空有年歲，卻全然不知世事啊……
月僚不禁心中暗想，嘴上也沒忘回答靈之道：“再走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靈之隻好點頭應和，一邊低頭看了看跟在她身後的小妖怪，露出了慈祥的笑臉，摸著他的頭道：“我們要去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小參妖眨眨眼，歪頭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問道：“為什麽？”
他那番模樣，果然惹得靈之母性大發，幾乎想把他抱進懷裏……
“為什麽呀……”靈之勉為其難地忍住了自己泛濫的情懷，思緒飄回了還在山中的歲月，算起來，雖然隻離開一天，卻恍如隔世。若問她後不後悔離開，答案是否定的。再讓她選擇一次，她還會與月僚一起離開。
“因為那是一個眾生平等的地方，在那裏，沒有妖怪會覬覦你的血，你可以放心地生活，不用像在外界，想要平靜地生活，還要掩藏自己的真實身份。”
“眾生平等？”參妖微微蹙眉，“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平等。”
他說得斬釘截鐵，雖年歲遠不及靈之，目光看起來卻要比她成熟很多，與他對視的靈之瞬間敗下了陣——他經曆過的，比她要多，在世事這方麵，她實在是沒有發言權。
可是這世上怎麽會有生來低劣的種族呢？靈之不能理解。
靈之一把扯住走在前麵的月僚的衣袖，問他道：“月僚，你說，這世上真的沒有公平嗎？”
被扯住的月僚回頭看她，靈之眼中盡是單純之色，那是被山神保護得很好、從未涉世的眼神。
這世間，若真有公平的話，他也不會降生於這世上了。
月僚的答案呼之欲出，可他並未按心中所想回答，他隻笑了笑，眼中似有星辰，他對她道：“會有的。”
會有的。這並非是敷衍之詞，這是月僚的真心，他做的種種事，都是為了能在萬年之後，創造一個絕對公平的世界。
月僚拉過靈之的手，繼續向前走，一路風景變幻，在靈之看來是新奇，在月僚看來卻是破綻百出，不禁又在心中連連搖頭。
突然月僚停住了腳步，拉過靈之，喚她抬頭看。
密林之中，伸出一道墨綠色屏障，高入雲端。這模樣，靈之並不認識，可是這屏障的顏色，靈之此生都不會忘，那是她自小看慣了的色彩，是結界的顏色，也是山神的象征。
她回來了。
“你看你看！”靈之指著結界，回頭對參妖笑道，“那裏就是我長大的地方！”
隻有這樣與世隔絕地活著，才能像她一樣，既傻又樂觀吧。
參妖心中想，臉上卻洋溢著憧憬之色：“真棒，那這裏的主人，那個叫山神的大妖，真的會放我進去嗎？”
靈之回過神，凝望著結界，仔細想了想，給出一個十分肯定的答案：“肯定不會。”
“……”參妖無言以對，既然如此肯定，那還帶他來這兒幹什麽？
靈之看出了他內心所想，安慰道：“沒事！他不讓你進去，我們自有辦法把你送進去，對不對，月僚。”
月僚卻搖了搖頭：“這山上終歸是他的地盤，我們若不經他允許，擅自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妖進去，那這妖的下場，你可能想象？”
“嗯……說得很有道理。”靈之想象著山神會有的反應，推測道，“他一定不會殺了你，但是絕對會毫不留情地把你趕出去，若是你流落在外界，實在也讓我放不下心。”
“那要怎麽辦？”參妖問道，眉宇間盡是擔憂，他才從地獄中逃脫，若讓他重回苦海，並不比死了好受。
“姑且先問問他吧……”靈之道。
“你要怎麽問？”半晌在旁不發話的月僚突然問道。
“……用喊的。”靈之十分篤定。
“？？？”
靈之運氣，果然開吼了：“山神！你在嗎？我生了一個孩子！你願意收留他嗎？！”
靈之中氣十足，幾乎有了回響。
一直在與月僚通靈的山神突然愣住，過了半天，低沉著聲音逼問道：“這是你教她的？”
“非也非也，天地為證，這真的是她無師自通。”月僚悄眼看了臉不紅心不跳的靈之一眼，通靈回道。
“……”山神氣也不是，怒也不是，“她才下山一日！”
“那又如何？”月僚不以為然，“或許她原本就會，隻是無地施展罷了。”
“……”山神不想理他，“你住口吧。”
月僚輕笑，伸手攔住了不斷嚷嚷的靈之，搖頭道：“若他想回你，不會等到你喊第二聲。”
“他果然生氣了。”靈之嘟起了嘴，不過這種情狀，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可現在，不僅是她一個，還有個小參妖，山神這一氣，算是要斷他的活路了。
“別怕。”月僚看出了她的擔憂，假模假樣地環顧一圈，建議道，“我可以挨著山神，再建一道結界，留他在外圈生活，應能保他性命不受威脅，除非山神……”
“不會的，山神絕不會做殺生的事情！”靈之斷然道。
月僚不作聲，卻通靈對山神道：“你看，她是如此信賴你，你當不會讓她失望。”
“……”山神站在結界之內，離靈之不過一步之遙，她雖看不見山神，可山神卻能看清她的眼角眉梢，那幾乎比相信自己還要相信他的堅決，如傾盆大雨洗刷了他最後一絲怒氣。
“罷了，留下這個孩子離開吧，我會照拂他的。”山神通靈道，嘴上說要他們離開，眼睛卻停留在靈之身上，一寸不肯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