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知道
“這一戰，免不了。”風垚對逢生說道，更像說服自己，下了決心，振劍向逢生麵門而去，狠絕於他而言，應是習以為常。
逢生未卜先知，迅速後退，留出距離，反手巨尺橫劈。
玄尺本無鋒，隻因力與速太過淩冽，一層鋒利氣刃包裹尺壁之上，逼得風垚不得不退。
逢生乘勢一紙“召雷”陣符，電光雷閃自符中傾倒而出，風垚以妖力護體，劍挑雷電，一時間電光四濺，石柱屋頂，被擊得粉碎的石與灰紛紛向下掉落。
白光剛逝，一道黑色身影穿過餘下的雷電襲來，風垚手端長劍，見招拆招。
風垚這一生，大大小小的戰鬥，還從未有過平手，有妖王之力加持，他與妖怪們對陣，想輸都難。
可逢生不同於妖，強得無理，又不受製於他的至尊身份，她的法力好像取之不竭，用之不盡，一戰至今，無一絲怠色。
現在不分上下的局麵，是真的難分輸贏，還是逢生刻意而為的結果？風垚想到此處，不禁咬住了槽牙：若是後者，她未免太小看自己了。
風垚迎上逢生的尺，借力退出十來步，雙目赤紅，妖力爆發，圍著身軀，現出一隻站立幾乎觸到殿堂頂部的紅毛狐狸，匍匐身體，長尾搖曳，殺意濃濃。
一道火焰般的妖力自風垚手掌，穿過巨狐之口呼嘯而出，逢生重新抽出一張“召雷”在手。
這張符，與剛剛那張不同，若是那張符隻注入了半成法力，這張，則融入了十成十的、達到了符紙所能承受極限的法力。
“召雷”發動，陣法現出，閃電成為一道圓形光柱，發出尖銳的嘶鳴聲迎上了風垚的狐火。
風狐之所以名中有風，不僅是他們可以控製風向，騰雲駕霧，還因為他們可以催動風之元素，加強他們火之妖法，風垚已經半化真身，這已是他對戰的最認真的狀態。
但是融入了風之力的火焰，也無法入侵雷電一分一毫，甚至還有被推後的跡象。
麵對如此壓力的風垚，全部心神都在妖法之上，反觀逢生，發動陣法，而後隻需手持陣符，如同閑庭散步。
她剛剛果然沒有使出全力。風垚想著，心底卻生出一個令自己背後一涼的想法：可這時的她，認真了嗎？
風垚額角隱隱見汗，陣法後的逢生臉上，卻沒有多餘的表情。
這丫頭……風垚發了狠勁，眼中光芒更盛，往前踏上一步，狐爪也跟著重重拍進前方地麵之中。
風垚全力之下，火焰些微抵住了雷電的攻勢，待他再要發力時，卻像釣魚脫鉤一般，失去了抗力，火焰呼嘯，憑空而去，幾乎炸毀對麵的山頭。
風垚還未反應過來，眼角餘光隻見一道黑色向自己襲來，他的眼睛來不及轉，卻通過嗅覺判斷出了——逢生已在自己身側。
風垚自然想不明白逢生是如何在一瞬間移形換影，來到自己身邊，可聖古卻看得清楚，逢生的腳下，正是“神行”之陣！
“神行”神在，逢生今日使用的陣法，可能是十年前所設；而逢生此刻設下的“神行”，保不齊在百十年後派上用場。
任心而行，神鬼莫測！
這場，風垚敗了！
聖古暗暗握緊拳頭，心中叫好，眼角餘光卻見一道小小黑影向著戰場疾馳而去：小黑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別過去！危險！”聖古伸手想把它撈回來，卻還是晚了一步，隻摸到了從手中溜走的它的尾尖。
聖古知道逢生有多喜歡這隻小獸，從她與它打相識那日來，就沒有分開過，日日夜夜，形影不離，它若是因為逢生出了事，恐怕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聖古有心擔憂，卻無力插手，目光緊隨小黑飛快向戰場奔去的身影。
可是，小黑漸漸變大了，由一隻臂膀大小的黑獸，漸漸變成了一個高挑的黑衣男子。
他毫不猶豫，縱身擋在了風垚的麵前，視死如歸。
聖古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與他們幾乎朝夕不離的小黑獸……如今，護著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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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生的巨尺，已在眼前，帶著厚重的氣魄，向風垚襲去。
“神行”太過逆天，即便機敏如風垚，也來不及擋下逢生的攻勢。
在這電光石火一瞬，墨麟閃身闖進兩人中間，張開雙臂護住了風垚。
他第一次不以小獸的視角，更清楚地看見逢生的臉：原來他一直仰望著的逢生，比他還矮上不少。
墨麟擋在風垚麵前，周身卻沒有用上一絲妖力，滿心明明白白就是不願對抗逢生、也不願風垚受傷，把自己當作肉盾的想法。
他以為逢生會認不出他，無動於衷；或是認出了他，怒下殺手。
可是逢生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攻勢就緩了下來，巨尺穩穩停在空中，未止的氣流掀起他的頭發。
逢生沒有墨麟想象中的嗔怒、驚訝，隻有一如往常的平靜。
那雙古井無波的雙眼，讓墨麟不得不意識到：她知道。
她知道他與風垚的關係，她知道他是個叛徒……可她還留他在自己身邊。
墨麟一時呆了，還沒想清楚這意味著什麽，身後的風垚提起劍，拉過墨麟，一劍灌滿全身妖力，向逢生刺去。
逢生到了最後關頭，才反應過來似的收尺自保。雖擋住劍鋒，卻未擋住風垚滿貫的妖力，這一下，讓毫無防備的逢生摔出好遠，揚起一路塵土，撞上了大殿的石柱。
在戰鬥中本就瀕臨破碎的柱子，經受這樣的撞擊，轟然倒塌，逢生身影就此埋在了廢墟之中。
墨麟眼睜睜看著逢生不抵抗、不反擊，變成這般狼狽模樣。
他想明白了，逢生她，從頭至尾，都知道自己是誰，可她不說、不挑明，隻是為了贖罪……她從未對那件事情忘懷過，她這兩年多來，時時刻刻都在補償他。
可他卻不自知，還當自己騙了逢生。
他能欺騙逢生，隻是逢生願意被他欺騙，他能夠向妖都傳遞消息，也隻是逢生縱容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