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記憶斷層
那曲名為《風月》。
人生自古有情癡，此情無關風與月。
風垚一直是用這首人間詩詞來理解這首樂章的，但從自己的父王口中，知道那傳說中的妖王之友，是個人族男子，風垚就陷入了迷茫。
此時逢生選擇這首樂曲，是為了什麽呢？為了讓本王體念妖族與人族萬年前發生過的一段友誼，不牽連人間，還是……
風垚一邊猜想，一邊端起竹笛，跟上了逢生的奏樂。
太古之音，寧靜悠遠。
聖古本還擔心，逢生的琴音是否會與她的笛音一樣不堪入耳，現在卻能放下心來，欣賞這難得一聽的演奏。
這世間，又有幾人能聽到妖王與逢生的合奏呢。
樂曲起先安靜平淡，後而漸漸波瀾迭起，音調本是虛靜高雅的七弦古琴，在逢生指下，竟是一番別樣激昂聲調。
世人隻知妖王暴虐，卻無人知道，風垚的在樂曲方麵的造詣如此了得，一曲之中，百轉千折。
東籬本是敲著指節，打著節拍，卻聽樂調逐漸昂揚，身體不禁隨之律動，舞至中庭之內。
妖族善舞，作為天下最好玩樂的東籬更是如此，在入宮之前，哪一場的“群妖夜舞”沒有她的身影？
東籬的舞姿，靜如流水，動如風雷，雖以人形在舞，身後卻不時現出真身，一隻棕色的狐狸伴著她的舞姿，乍現、消失在巨大殘月之前。
逢生主曲，妖王伴奏，王後起舞，此景便是各族至尊，也不曾見過，聖古是這萬年來，唯一有此殊榮之人。
他幾乎以目瞪口呆的表情看完了整曲，而蹲在逢生身旁的小黑，卻隻專注地看著她靈巧的手指翩飛，庭中東籬歡暢淋漓的絕美舞姿，對它而言如同無物。
曲舞方畢，聖古忍不住站起身來為他們鼓掌，他不知道該誇誰，逢生的琴，風垚的笛，東籬的舞，他都想以最華麗的辭藻誇獎一遍。
“好了，別拍了。”風垚又變回了他一向的慵懶模樣，歪著身子撐著頭，手裏穩穩轉動竹笛，“若是墨麟還在，便有人為我們擊鼓伴樂，這首曲子，當增色不少，你說是不是？”
他細長的眸子從東籬看到逢生，不知道在問誰。
好久沒有起舞的東籬剛剛盡興，一看風垚又要開始陰陽怪氣，連忙拉扯起逢生與聖古，落荒而逃。
小黑敏捷地跳上了逢生的肩頭，跟著她一起離去。
風垚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露出一抹不知是苦笑還是嘲諷的表情，閉上雙眼，孤身麵對這片空曠大殿。
繁華之後，更顯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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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生，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聖古想了許久，終於放下手裏的書，說道。
逢生也抬起埋在書裏的頭，猶疑著點了點頭。
“這書。”聖古指了指逢生身邊額外放著的一堆書籍，“這是妖王額外送你的，對吧。”
逢生看向身旁的書，確實如此。此前送來的書，在她的記憶中都有記載，隻有這些近百年來出現的書，沒有存在她的記憶中，對她而言才算新鮮。
“這琴。”聖古又轉頭看向窗前案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七弦古琴，“這是那日妖王要送你的那把吧。”
逢生點了點頭，有一日聖古被東籬拉出去後，風垚親自送來的。
“你。”聖古直視逢生的雙眼，“你自從那日與妖王合奏後，就心神不寧。”
被看出來了。逢生的目光有些閃躲。
那首《風月》，是她腦海中為數不多的曲譜之一，應是萬年前的初代逢生所作，這首曲子，從未流傳世間。
可是，合奏下來，很顯然的，風垚對這章樂譜也是熟稔於心。
這是否意味著，自己的先祖，與妖族有所關聯。
他為什麽會與妖族產生交集，這首樂曲因何而來……這些在她的記憶中，都沒有答案。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向依賴的逢生的“記憶”，也是有裂層的，有些事，想要知道，隻能靠自己探索了。
所以這些天，一直神思不寧，本以為自己麵無表情，應是已經隱藏得夠好，卻沒想到被聖古看了出來。
聖古見她不說話，想來是默認了，他有些凝重地接著問道：“逢生，你，是不是愛上妖王了？！”
聽到這裏，一向沒什麽動靜的小黑也突然豎起了耳朵，滿眼精神。
逢生本在神遊的思緒瞬間被拉了回來，她呆滯地看著聖古，滿臉茫然。
這是什麽邏輯？她隻是多看了幾眼他的美豔容顏，哪裏體現出了“愛上”？
“我就知道！”聖古見逢生不語，擅自作出了結論，激動地跳了起來，來回踱步道，“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你這輩子的目不轉睛恐怕都給他了了！那風垚呢？他對你怎麽樣？”
逢生已經蒙了。
聖古接著念叨：“我說他為什麽名義上找你翻舊賬，實際什麽都不做，隻留你在妖都吃好喝好，有玩有看。原來你們早已芳心暗許，秋波暗送……那我在這裏幹什麽？”
聖古轉頭責問逢生，卻見她的位置上空餘一本書，人和小黑已經消失不見。
聖古隻能扶額：又被她逃了。
以前在血池時，一遇上什麽麻煩事，她總溜進山神結界裏，一待就是大半天。兩年過去，倒也沒變。
聖古認命地幫她收拾好桌案上散落的書，正準備出去尋她時，月人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半年沒見，想不想我呀？”
聖古驀地回頭，身旁空空蕩蕩。
半年多沒見到月人，難道，他潛意識裏對她的思念讓他產生幻聽了嗎？
聖古正在思考著，月人的聲音換了一邊傳來：“哎呀，難道都不想我嗎？小白眼狼，真讓人傷心。”
這回聖古算是確定了，他再怎麽沒出息，也不會混亂到這種程度，他看著月人聲音傳來的方向，無奈道：“還不出來，打算逗我到什麽時候？”
“錯了，是這邊。”月人在聖古身前顯了形，狡黠一笑，揮揮手，算是打招呼。
“月人你……”聖古既驚又喜，“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