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至尊敵手
聖古本想問問那蛇靈,是否知道它的主人是何方神聖,看見月人的表情,他實在無法問出口。而月人,見聖古滿臉的猶疑之後,便清楚了他的內心。
“我懂你所想,隻是我不願再讓它回想往事,生生剝離靈魂,定然煎熬不已。”月人試圖解了蛇靈身上的禁錮,但禁錮強大,阻力重重。
無能為力之時,逢生的法力自結界中匯聚,與她的妖力融為一體。
解封的白色光芒衝破黑暗,隨著第一縷晨光,迎來了朝陽。
不再被咒文所縛的蛇靈,像泡沫般在陽光中消失,去向死靈們,該去的地方。
月人一直目送著它,直到不可見。同是在這天地間活了許久的妖,即便不相識,也能對它的遭遇感同身受。
“把妖不當生物的,恐怕隻有仙族了吧。”月人眯著雙眼,不知是陽光刺眼,還是動了殺心,“雖如此說,我是不會冤枉了他們的,我們便從那裏,循著氣運,找它的源頭吧。”
聖古順著月人的目光看去,迎著火紅朝陽的,是一處宮殿。聖古沒有“天目”加持,看不見其下氣運流轉,月人逢生卻能清楚地看到,皇宮之下,是一個大陣,而本該在宮城中環繞著的人間氣運,正因為此陣,一刻不停地向四麵八方流竄。
逢生重新拍了張符在聖古的腦門上,聖古細細觀察其中走向,無數條大線雜亂著奔湧而出,這絕不是自然的流向。
“我安排夜梟和龍女去尋這些亂流的去向吧。”聖古說道,想要征求其他二位的意見。
“夜梟?可能有些靠不住。”月人懷疑,那個整天吊兒郎當的鴉族小半妖能否擔此重任。
“那便讓他帶著玉岸一起去,有玉岸在,他總能靠譜些。”
“讚成。”月人笑著與他拍了個掌。
神行之陣,轉瞬回到血池的屋前,卻見是非已在穀中等他們了。
聖古對是非詳詳說出他們所測,是非聽著,臉色隱隱不佳,最終歎了口氣。
“我去見過阿文了,他還好,總算還活著。但是我險些被幕後之人發現,恐怕,他們會有所動作了。”
聖古見他有些焦慮,安慰道:“放心,我們會盡快與二皇子接上的。”
是非向他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對聖古說:“你們若是見到了阿文,替我向他說,我不好出麵,待你們了解此事後,我再去看他。”
“為什麽不能出麵?”月人在旁撐著頭,手指點著麵龐,一臉人畜無害的問是非道。
是非搖頭苦笑:“我自詡法力超群,十年來出入皇城、遊曆四海,也從未被人發現,如今那幕後之人,卻輕而易舉地看破了我的術法,要我如何不心驚?”
“好有道理。”月人敷衍地點頭。
月人在與是非糾纏,而聖古那一邊,為了安排夜梟與龍女,則是另一種雞飛狗跳了。
數日後,瀧文寢殿中來了客人。
逢生、聖古,與帶著麵紗,遮住麵容的月人。她說,是因為不想自己的絕世容顏被外人覬覦。
瀧文呆滯地看著一身墨色的逢生,逢生也目不轉睛地看著瀧文,懷裏抱著黑色小獸,手指在它身上來回劃拉著。聖古與月人看了看這邊,看了看那邊,兩人皆沒有動靜。
他們午夜來此,瀧文想著,逢生,真像是非形容的那樣,整個人融進黑夜,險些要看不見了。
聖古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無端的寂靜,他走上前,對瀧文行了一禮:“想必是非已經向您提過我們了,我是聖古,這是月人,那位一身黑的,便是逢生。”
瀧文點點頭,看著有些呆傻。
聖古也不嫌尷尬,自顧自地說:“是非要我帶話給您。”
聽到是非,瀧文總算有了些反應,眨了眨眼,問道:“是非怎麽沒來?”
“等我們一起解決了宮中之事後,他便會來看您的。”聖古回道,再看瀧文,情緒明明白白地擺在臉上,顯然有些失望。
但瀧文很快甩了甩頭,恢複了精神,他應該習以為常的,與是非相識十年,一貫如此。
他總是這樣,來去無蹤。
“是非來後,我在殿內聽到,大哥遣術士在宮中建了結界,你們,不會被發現吧?”瀧文突然想起,小聲提醒道。
“無事。”聖古拿出懷中一枚陣符,對瀧文說道,“這張陣符,名為‘匿形’,是逢生親自做的符,逢生一族能力卓絕,萬年前便是逢生始祖設了這四國的結界,外麵這種禁製,還不用擔心。”
瀧文看那個小女孩目光多了些崇敬,他一直無法把眼前的人與傳說中的逢生一族聯係起來,她站在聖古的右側,懷中的小獸很乖,和她一樣不動彈、不出聲,現在在瀧文眼中,多了一點高深莫測的味道。
瀧文向逢生作了一揖:“冒昧一問,這位逢生尊姓大名?”
隻見逢生與懷中小獸神態同步,移動眼眸看了他一眼,都不吱聲,反倒是身邊的聖古對答如流:“逢生現世,相隔過百年,無須姓名,平日裏,喚她逢生便好。”
“好……”瀧文喏喏地應道,顯然不是很能適應一人以族為名,若是他們人族也是如此,那他與他大哥要如何區分?
隨即瀧文就想到了,逢生自古,一脈單傳,他們,沒有兄弟姐妹啊。
一定很孤單吧……瀧文這麽想著,剛剛才為逢生在心中建立的威嚴形象,一秒又變成了一個普通女孩。說到兄弟姐妹,他突然想到了他的大哥。
“那……逢生,你們想要如何助我?你們,會殺了我大哥嗎?我想,他可能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或者有什麽誤會,待他弄清楚了,他會變好的,他還會是,是對我最好的那個大哥……”
瀧文說到中途,越發激動,聲音不禁有些高。
聖古心中歎氣,這個二皇子,真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眼前的情勢,是一點都看不清。聖古轉頭看了看逢生麵無表情的臉,看不出什麽,隻得自己看著回道:“我們定當盡力而為。”
瀧文卻絲毫沒有因他的話而放心,因為他看見,聽到聖古的話之後,逢生歪頭看了聖古一眼,微微睜大雙眼,仿佛他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從頭到尾沒有什麽動靜,仿佛一隻死物的小獸竟動了動尾巴;麵紗後的月人,也發出了像輕笑一般的氣音;還有,看到、聽到這些反應後,聖古無奈又有些尷尬的歎氣。
想到見到是非的那晚,是非聽到他不願大哥死去之後的意味深長的表情,恐怕是非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什麽。
隻是這些,他們都不告訴他。
瀧文剛要發問,卻聽月人突然出聲。
“有人來了。”
與月人開口不分先後,逢生揮袖捏訣,一張陣符化空而去,形成一道屏障,由逢生擴張至整個大殿,聖古一行就這樣消失在瀧文麵前。
瀧文連忙想要睡下,假裝自己從未醒來的樣子,卻已經來不及了。
來人瀧啟,開門的架勢較幾日前輕柔了許多,他能看見的,隻有空蕩蕩的大殿,與似乎剛剛睡醒的瀧文。他很詫異的問:“皇弟,你在自言自語嗎?”
瀧文見瀧啟沒有感到絲毫異常,漸漸鎮定下來:“是,是啊,我已經好久沒有開過口,再不練練說話,我怕舌頭都忘了怎麽動了。”
瀧啟一挑眉頭,眼珠向右下微微一轉,抿唇笑道:“那可不得了,皇弟若不會說話了,人間一眾怕不是都要以為,為兄割了你的舌頭,來人,進來陪二皇子聊聊天!”
兩個人間士兵應聲進來,站在瀧文床邊兩側,瀧啟再度打量了一圈殿內,確實毫無異常,這才轉身,離開大殿。
殿門在身後關上,瀧啟目視著麵前的一眾灰袍散仙,術士們行禮道:“我等確是聽見皇子在殿中與人交談,不敢打草驚蛇,才遣人通知皇上,未曾想……”
“哎。”瀧啟雙手背後,看著天空,皺眉歎氣:“我小皇弟被精怪附身,殺害父皇,如今自己的身體也漸漸虛弱,而你們,不說能否治好他,現連精怪的存在都感知不到!我請你們來,是擺著好看的嗎?”
“吾等無用,請皇上責罰。”術士們紛紛拜倒,“隻是現下,二皇子實在留不得了!東方洪澇,西方大旱,怕都是精怪得了皇族之血,為害人間啊!”
瀧啟一擺手,表情甚是痛心:“再等等吧,他,畢竟是朕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了……”
殿內。
聖古看著瀧啟留下的那兩個人族,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他留下這兩個真真正正、毫無法力的人族,是不是我們被小看了?”
月人探知了一番,的確隻是人族,歪著頭道:“可能他,真的以為隻是瀧文自言自語吧。”
聖古搖搖頭:“我覺得不對,經過是非一事,他應該已經加強了防備才是,現如今,不該如此大意。”
月人沉思著點點頭:“又或者……他對自己的能力絕對自信,他自詡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他感應不出的藏身之術……”
“那這個幕後之人……怕不是哪方的至尊之位?”聖古有些驚了,月人也不置可否。
他們一直以為,這個幕後之人,應是妖族或仙族的影侍,從未想過,竟會直接對上妖仙至尊——妖王、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