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池初見
人間的大皇子、瀧文的大哥,瀧啟,身著皇袍,站在殿門前,尋人似的,細細打量整個大殿。
空蕩得很,沒有一點可藏人的地方。可是那股氣息仍在。瀧啟嘴角不屑的挑起,一步一步走進殿中。
瀧文努力地不向是非看去,以免暴露是非的行蹤。
瀧文時能看見是非的,是非施法,從未把瀧文排除在外,相識十年,一貫如此。
瀧文自然清楚,那個與他一同長大的大哥,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可他確確實實是個沒有法術的凡人。
但是這次……瀧啟直直地向本應在他看去一片空曠的是非走去。
瀧文驚呆了,控製不住地向是非瞄去,是非的額角,也見了冷汗,顯然也是沒有料到。
瀧啟站定在是非身前,帶著笑容,伸出手,試圖觸碰他的臉龐。
“大……大哥……”瀧文連忙叫出聲,試圖製造能夠讓是非逃離的契機,隻見瀧啟轉過頭,挑著眉,在唇上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聲。
陌生的手勢、陌生的表情,不過兩年未曾見到,瀧文覺得,他的大哥,已經變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瀧啟回過頭,專注的盯著是非,緩緩的接近,那隻手,好像要撕碎是非的術法般,帶著不可侵犯的氣勢。
瀧文想要阻止他大哥,一個翻身,滾下了床,抬頭卻見,原本緊張的是非,現在卻帶著較他大哥還要囂張些的笑,手掌翻動,換了結印,更為充沛的法力自是非身體迸出,一瞬間,瀧文也看不到他了。
本帶著自信微笑的瀧啟表情突然凝固,手也愣在了原地,他現在,完全無法感應到是非的氣息。
徒勞搜尋了整個屋子,也未找到。瀧啟甩手,離開了瀧文的寢殿,沒有留給他的小皇弟一個目光。
待瀧啟出去後好一會,瀧文才敢開口。
“是非?”他小聲叫著,生怕隔牆有耳。
“是非……你還在嗎?”他的聲音低到接近氣音,忽然耳邊傳來是非的聲音。
“幾日後,逢生會來找你,你,再委屈些時日……”
瀧文伸出手,想拉住是非,卻撲了個空,再怎麽叫他,都沒有回應。
是非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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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這兩年,一直在調查這個大陸各地的異樣,半月前,到了人間至西山脈,在山下的村子中,聽聞一個傳言。
兩年前,一人間富商意圖炸開至西山脈,開山取礦,但這至西山脈,承載了人間西側的結界,若是炸毀,恐怕結界不保。原本,結界周邊應有人間軍隊看守,可不知為何,前些日子,大軍都被召回皇城。於是山下的村民便集合起來,一同反對,談判無用,到最後,甚至產生了暴力衝突,富商人手眾多,且心狠手辣,那一戰,他殺了參與暴亂的所有人,囚禁了未參戰的女眷孩童,執意開礦。
這件事,甚至驚擾了妖族大軍,於是一隊妖軍,日日黃昏從人間結界穿行而過,威懾富商,令他不敢妄動。本以為這件事會就此結束,萬萬沒想到,那人的執念過於深重,不知從哪,找來一個黑衣術士,那術士法力了得,設了個陣,待到妖軍攝入人間時,發動了殺陣。
那一戰啊……業火衝天,妖的哀嚎可傳四野,屍體焦黑,堆得像一座山。
可當那個術士知道自己被騙了之後,一切都不可挽回,富商也炸開了山,摧毀了結界。那術士沒說一句話,揮動巨尺,斬殺了富商與他的幾百名手下,修補山體,恢複了人間結界,轉身遁入血池,再也沒有出來。
僅僅過了兩年,許多人都知道這件事,圍著是非說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還帶他看土色截然不同的一段山脈,與他們埋葬那隊妖軍的巨大墳墓。
是非聽著,心中想法甚多。
那隊妖軍,途經此處,應是要向遠野戰場輸送妖力,勢必都是強大的大妖怪,能一招讓他們全滅的,不可能是人間散仙,仙族……也不能這樣大張旗鼓的幹預人族。
此時是非的腦中,隻有那支傳說中的血脈——逢生。
這傳說中的一族,非人非仙,非妖非魔,萬年來一脈單傳,無人知道他們身處何處,隻知他們出現於世間大禍之時。有人說,逢生值災難出世,為的是救天下蒼生。但每每可在史書上抹上一筆的大難都有逢生的身影,逢生救世,漸漸的演變成了逢生禍世,避不可及。
雖如此說,可這個人,是唯一能救瀧文的人了。
是非決定,進入血池,尋找逢生的蹤跡。
血池,是人間與妖都的交界處,一道狹長的穀地。這裏是被四國棄置的地方,千百年來無人問津,隻有妖都和人間用這峽穀來流放罪大惡極的犯人。妖殺惡人,惡人屠妖,妖妖相殘,人人相害,本還算清新秀麗的峽穀,漸漸被鮮血吞沒,被後人稱為血池。
當是非離開人間結界,邁入血池峽穀時,卻發現,此時的峽穀已不能稱為血池了——血河蕩然無存,苟延殘喘的罪犯們不複存在,唯有溪水淙淙,茅屋幽蘭。
一束月光透過結界,罩在茅屋周邊。除了這束朦朧光亮,其他都沉進黑暗,隻閃著隱隱螢光。
有一人,坐在屋前石桌旁,坐在細細看來,不過是個未滿二十的女孩。黑色長發,墨色衣衫,一人高的玄色石尺靠在桌旁,手裏抱著一隻毛發中長有鱗甲的不知名黑色小獸。
是非迎到了她的目光,眸子漆黑,沒有一絲雜色。她的臉龐雖然年輕,眼神卻像曆經萬年。
黑衣術士,手持巨尺,此人,想必便是逢生了。
逢生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來一樣,不驚訝,也不問話。是非還未開口表明來意,隻見她身後,閃出一雙青色的瞳孔,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天空雲層漸漸散開,月光照亮了整個小屋。
那青色瞳孔的主人坐在磐石之上,懷抱發光的玉石,上麵印出了是非有些訝異的麵容。未著衣衫的上半身布滿了煞白的紋路,自背後向胸前伸展,像是一隻雪白巨獸的爪,從背後握住了他的軀體。
屋頂上,一個黑衣男子屈膝坐在其上,雙目猩紅,身有雙翼,他對是非一笑,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一條巨蟒自是非身後接近,短發女子站在巨大的蛇頭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這個血池的入侵者。
溪水邊,站著一個女子,牽著一個小孩子,遠遠地看著他,水流隨著她的指尖,浮在空中。
是非環顧四周,很快明白了,他們,是半妖。
這個人與妖混雜的血池峽穀中,誕生的灰色生物。
不知何時,一把劍已經架在了是非的脖頸上,一個身著長袍的女子,雙眼未露,滿身殺氣。
是非不管他人,也不問隨時會要了自己性命的長劍,隻看著坐在桌前的逢生,攤開了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我知逢生一族,因救世而生,難道現在的人間,不值得逢生你出世一幫嗎?”
逢生看著是非,不說話,隻看了看他身後的持劍半妖,那半妖領會到逢生的意思,撤了長劍,安靜的站在巨蛇身旁,是非身邊籠罩的殺意也漸漸退卻。
“原來是人間來使,真是失禮,還請坐吧。”兩個人影從是非背後走出,站到逢生身邊,對著空位伸出手,說話那人琥珀色的發絲與雙瞳,在月光下顯得十分溫和。
是非應邀,走近坐下,卻隨著接近而漸漸覺察,這個琥珀色的男性生物,似乎妖力全無,好似人族,可他的身邊卻跟著一個實實在在的女妖怪,毫不忌諱的散發著濃濃妖氣。
“逢生兩年前便在血池,無暇出世,尚不知道人間發生了什麽?還請你,細細說來。”他為是非倒了一杯茶水,抬眼對他道,“我喚聖古,聖人的聖,遠古的古。”
“真是好名字。”是非一品手中茶水,是他這個好茶之人,也從未嚐過的味道,想來血池並非如外人所想的荒蕪,竟是個豐沃之地。
放下茶杯,是非對著逢生道:“我想請你出世相幫的,是人間的二皇子,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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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皇此生摯愛,唯皇後一人,皇後生二子瀧文,難產而死,尚在中年的北皇一夜白頭。十歲的大皇子瀧啟也在一夜間長大,脫去了黃口小兒的稚嫩,扛起長子的責任。十幾年來,輔佐北皇料理朝事,照顧皇弟,十五歲文辯朝臣,二十歲武平動亂,是最適合繼任北皇的人選。
而瀧文,自幼無母,便要多得些寵愛。在北皇的溺愛下,瀧文活得如凡間一般紈絝子弟一般,不從政,不練武,冬日來圍裘賞雪,夏日裏遊船戲水。瀧啟也是對他這個小弟百般放縱,治災還是平亂,再多辛苦勞累,也給小弟帶些當地特色的物件,作為禮物。
沒有權利爭鬥,沒有勾心鬥角,隻有兄友弟恭,二人之間無一絲嫌隙。
可這樣的瀧啟,卻在一日之間,性情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