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死亡之門
果然如徐郎君所料,魚咬鉤了!
釣魚之難,不在魚餌的香甜味美,而在於疑心,隻有消除疑慮,讓魚兒自己上鉤,才是百試不爽之妙法。
百畫心中驚喜,臉上卻露出難色,道:“入山隻有三條路,每條都有十餘名部曲把守嚴查,你是生臉孔,怕是混不進去……”
這倒是個問題,他想了想,道:“你今天以什麽借口下山的?”
“我來幫夫人買點香粉……”
“錢塘哪家香粉鋪最有名?”
“謝蘅蕪。”
“來人!”
方才帶百畫過來的那個男仆應聲出現,“去謝蘅蕪買十盒香粉,再搞一套侍者的衣服來。”
男仆奉命去了,百畫問道:“你是想……”
“扮作謝蘅蕪的侍者,隨你上山送香粉,這個理由說的去吧?”
百畫咬了咬牙,道:“好吧,不過不能等天黑,要走現在就走,若入了夜,外人根本不能上山!”
“白日……”這人沉吟道:“怕不能接近瀑布……”
“無妨!隻要到了山上,我可以找個沒人的房子讓你躲藏,等到天黑再去瀑布探查不遲。”
如此商議已定,這人倒也果斷,等香粉買回,換了侍者的衣服,吩咐了幾句,然後和百畫出了城。
他們前腳剛走,院子裏的人已經忙活起來,一個領頭模樣的人站在台階上,大大咧咧的喊道:“走了走了,去把地牢的家鴨帶著,老規矩,蒙了眼,嘴也堵上,不許出聲,全都帶到外麵的牛車上。還有,我他媽的再說一次,那個女娘不許碰!誰再在押人時動手動腳的占便宜,小心自己的卵子!”
錢塘土話,將綁來的人稱為家鴨,意思是可以養肥了吃肉。
“行主,你說咱們幹這買賣到底有沒有譜啊?人都綁了這麽久了,是殺是放,倒是給個準話啊!”
被稱為行主的人斜眼看了看身邊的精廋漢子,道:“你懂個屁!咱們拿錢辦事,按日計酬,他托的越久,咱們賺的越多。眼看到年底了,兄弟們都多大的開銷?我還巴不得這活沒完,多賺一日是一日!”
“話是這麽說!”精廋漢子一臉憂慮,摸著下巴上的胡子,道:“可我這幾日心中惶急不安,總覺著這事透著蹊蹺……行主,會不會惹了什麽不該惹的人?咱們私下聊過,他沒錢塘口音,應該是外地過來的,真出了事,拍屁股走人了無牽掛。可咱們不一樣啊,咱們都是在錢塘有家有室的,別腥沒嚐到多少,反倒頭沾了一身騷氣!”
“就你心思重!都一個多月了,要是惹了不該惹的人,早他媽的打上門來了,還用等到今天?”行主罵道:“快滾去照看著,這次換地方,還得像上次一樣,神不知鬼不覺,不能出一點紕漏……”
話音剛落,一道寒光從空中閃過,行主的腦袋一歪,滴溜溜的滾到了地上,鮮血衝天而起,將整個院子遮蔽在漫天血雨之下。
精廋漢子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大腦一片空白。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白衣勝雪的女郎,手中的流波劍閃耀著刺目的光芒,橫架在脖子上,冷冷問道:“你們抓來的人關在何處?”
他
猛然驚醒,剛要大聲呼救,卻見又有一個中年男子從身後的房頂高處飛落在院子中,身影如同鬼魅,穿梭在人群裏,不見如何動作,十幾個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倒地不起。然後從裏麵打開了大門,多個青衣長刀的部曲衝了進來,分三人小隊各據一方,瞬間控製了整個局勢。
“我說……我說,人都關在後麵的地牢裏,女郎明鑒,我們一直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沒敢虧待他們……啊!”
手起刀落,又是一顆人頭落地!
至於雇傭他們的那個人,都不知道身份來曆,反正這幫遊俠兒有奶就是娘,誰給錢多,就給誰賣命,沒什麽原則和底線,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來。
進了山莊,一路走來不時有人向百畫問好,倒是沒人關注跟在她身後的那人。到了一處位於西北方靠近懸崖的偏僻小院,那人猛的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口表情狐疑。
百畫回過頭,詫異道:“怎麽了?”
被稱作小翼的部曲嬉皮笑臉的道:“哪敢呢?百畫阿姊心地最好,豈能克扣我們的俸錢?不多給就已經是老天沒眼了呢……”
一步踏入了死亡之門!
那人雙眼細長,眯成小縫,打量著這間小院,道:“這是什麽地方?”
“欺淩弱小,死不足惜!”萬棋回了一句,道:“左郎君,救人要緊!”
左彣走了過來,望著地上兩具屍體,歎了口氣,道:“這兩人是眾人的頭目,或許能問出什麽來,殺了可惜!”
將他們全都關押到了郭府的一處宅院,左彣和萬棋秘密護送百畫的家眷到了一個秘密的居所安身。
郭禮的突然死亡是眾所周知之事,所以百畫的言辭沒有一點漏洞,相反還十分的合理,誰也不會不張眼,到這裏來。所以那人猶豫了下,終消去了疑心,隨著百畫踏了進去。
左彣不再多言,帶人到地牢救出了百畫的家眷,幸好除了百畫母親失了雙目兩指,哥哥失了一隻手外,其他人沒有受到傷害。經過突擊審訊,得知這群匪人都是錢塘周邊的遊俠兒,行主叫曹曾,就是被萬棋一刀砍掉頭顱的那個苦主。他們月前受人錢財雇傭,到周村綁了百畫的家眷,然後一直看守至今。
百畫看了那人一眼,見他神色如常,沒有絲毫慌張,不知是藝高人膽大,還是根本不把郭氏放在眼裏,心中頓時捏了把汗,有點忐忑山上的布置到底能不能如願。
“偏你會說話!”百畫從囊中掏出數十錢,扔給了小翼,道:“拿去買點酒,我請大家喝!不過得下了值,當值喝酒被十書抓到,什麽下場不用我說了吧?”
想起十書的嘴臉,小翼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道:“記下了,謝阿姊賞!”說著讓開了道路,請兩人通過。
“本是小郎觀賞山崖日出的宅子,後來小郎不幸過世,郞主心痛不已,雖然沒有封了此宅,但也漸漸的廢棄了。等閑沒人過來,你躲在這裏再全不過!”
同一時間,明玉山迎來了百畫和化作侍者的那人。他穿著青色短袍,故意佝僂著身軀,乍一看去,似乎是謝蘅蕪的侍者無疑,但神色間缺乏恭謹和諾諾微微的小人形狀,剛到路口就被看守的部曲多問了幾句。百畫一向性子大咧,在詹文君的四個貼身侍女中人緣最好,笑道:“小翼,我帶來的人,你也敢囉嗦?是不是這個月的俸錢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