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熱鬧
蘇夫人打起厚厚的毛皮車簾，李永和在頌芷的扶持下款款登車，車內有地龍，在車簾落下的刹那，蘇夫人接過了大氅。
“夫人對陛下的侍奉，真是無微不至。”頌芷看著蘇夫人細心關好車簾，由衷的稱讚。
蘇夫人對頌芷微微一笑，下巴高高的揚起，倨傲的答道：“這是尊貴的皇帝陛下，對我的信任。”
她頓了頓，又說道：“陛下信任的人裏麵，還有閣下您。”
頌芷對蘇夫人一笑，這是個高大白皙的年輕人，厚厚的熊皮帽子下，是一雙有著深邃眼神的綠眼睛。
蘇夫人看著這對眼睛，覺得自己看到了皇宮裏皇太後的那隻總是陰沉著臉的黑貓。
頌芷肯定不是那隻黑貓，與皇帝陛下一起成長，一起在聖神殿受訓的這批年輕人，心中所想，絕不是劃冰崖天險為界。
頌芷知道，他的這個想法，與周國最南部的那位年輕王爺，皇後陛下的親弟弟，不謀而合。
於是，在皇後陛下的斡旋下，羅斯帝國丹岐部落首領頌芷與周國南嶺王李坤，為了與對方成為死敵，進行了這次完美合作，殺掉了他們心中同樣鄙視的人，讓蔡糾的和談成為泡影。
“據我所知，周國上下，除了蔡王爺，如今一片叫好聲呢。”
蘇夫人笑道：“我們也是。”
頌芷笑道：“那就看誰笑到最後吧。”
蘇夫人冷冷的看了頌芷一眼：“可和談還沒有破裂。太後不同意，周國皇帝也沒有最後下詔書。”
兩人一同上了一輛由青牛拉著的黑牛皮大車，車子很重，在堅硬的冰層表麵，壓出兩道深深的印子，發出“滋滋啦啦”的破冰聲。
車子裏卻很安靜，兩人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認真注視自己呼出的白霧。
終於，頌芷打破沉默，問道：“夫人，皇宮裏一定很熱鬧吧。”
與莊嚴肅穆的周國大安宮不同，羅斯帝國聖神宮裏總是充斥著音樂、舞曲、歡聲笑語和肆無忌憚的大聲斥罵。
可蘇夫人明白，頌芷說的熱鬧，不是這個意思。
“陛下的意思，淵齊之死，周國一定要有個解釋，不然和談無法繼續進行下去。太後卻認為，淵齊之死，隻是個意外。”
“不，不是。”頌芷搖頭道，“淵齊是被毒死的，他中了幽冥鬼火之毒。”
“可你並沒有帶回淵齊的屍身。”蘇夫人不滿的說道，“沒有屍身，如何證明他是中毒而死？”
頌芷答道：“夫人錯了，淵齊的屍身如果帶回來，隻能證明淵齊沒有中毒，不如不帶。就讓這件事成為爭議，想打就打，想和就和。”
蘇夫人像是不認識的一樣，上下打量頌芷，良久才說道：“呃，頌芷，你真的是頌芷嗎？”
頌芷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用雙手做了個飛翔的動作，暗示走在前麵的李永和，低聲說道：“夫人，我覺得自己快要變成周人了。”
蘇夫人微笑著點點頭，說道：“嗯，頌芷，皇帝陛下和皇後陛下，聽說你願意做正使去周國，就已經在慶祝淵齊必死無疑了。”
頌芷哈哈大笑：“請轉告皇帝陛下，頌芷永遠在他身後支持他。”他打開厚重的車簾，有寒風夾著雪花撲倒他的臉上。
“還有她。”頌芷看著風雪裏李永和大紅的車廂，在心裏默念。
羅斯帝國使團沒有帶走的淵齊屍體，此刻躺在萬泉山半山山莊裏。
黑黝黝的萬泉山下，蔡九和涼燁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默不作聲的看著風茫用幽冥鬼火，將淵齊的屍身燒成灰燼。
幽冥鬼火似藍海的海洋一般，淹沒了淵齊的身體，此時就算有人拿了淵齊的骨灰去煉化，也隻能說這具屍身是被幽冥鬼火燒化，不能說他是中了幽冥鬼火之毒。
“九少爺一直不知道是誰第一次想用蠱毒毒死風茫嗎？”涼燁幽幽的說道，“那人說不定是想毒死九少爺呢。”
蔡九淡淡的說道：“那件棉衣，是我娘讓織女幫的張織娘給我做的。風茫不識貨，那棉襖裏子，可是有名的天縷絲，他可倒好，爛賤不值的給賣了，也不知道誰得了這便宜去。”
涼燁聽著蔡九陰惻惻的把反話正著說完，明白自己猜對了後半段，這又是一起子豪門家務事。
隻是後半段，真的是九少爺要毒死風茫的。涼燁聳聳肩，京都第一家族長大的小少爺莫風，卻不懂蔡家小少爺的草菅人命。
看來，在教育後輩子孫方麵，蔡府比莫府，也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就是，風茫就是個小傻瓜。”涼燁一臉的沒心沒肺，笑嘻嘻的衝著遠處望著父親骨灰發呆的風茫，“聽見了嗎？你的襖子賣給誰了？”
風茫冷冷的回答：“一個女人，拿了二十兩金晶買走了。”
涼燁撲哧一笑，對蔡九道：“九少爺算錯了，風茫不傻，把棉襖賣了個好價錢。”
一件棉襖二十兩金晶，的確是賣了個好價錢。也多虧了這二十兩金晶，風茫才一路上買通關卡，逃到了南嶺郡。
一滴淚水從蔡九稚嫩的臉上滴落。
“什麽女人？”
風茫頭也不回：“織女幫的女人。”
蔡九俊俏的麵龐氣的變了型，聲音裏滿是嘶啞：“她們就是想毀滅證據！”
涼燁歎息道：“織女幫太過分了，一件棉襖而已，不想做就不做，殺人做什麽？這些江湖幫派，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蔡九冷笑道：“織女幫算什麽江湖幫派？一群到處討吃的乞丐婆罷了！以前靠著端家，端家被三王爺給整個的端了，又下死勁兒的來巴結那邊！”
涼燁明白蔡九說的那邊，指的是蔡夫人魏氏，他懶得理會這些大族的內宅雜事，不露聲色的轉移話題道：
“這麽說來，蠱毒是魏氏夫人的嘍，看來這魏家的製毒本領，更上一層樓了。”
蔡九眼前一亮。幽冥鬼火在周國本來就是禁物，雖然如莫風所言，周國鄰國都有幽冥鬼火，欽天殿對周國的幽冥鬼火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