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鋤奸（一）
為什麽會挑淵齊的兒子，禮部明麵上的解釋，是因為淵齊會來參加公主婚禮，選他的兒子，是一種禮節。
羅斯使臣來訪的第二件事，是參加南月公主的婚禮。這看起來是羅斯皇帝表示親近的一個善意之舉。
羅斯皇帝與皇後，也就是大周公主李永和，為此送上豐厚的賀禮。周國欣然接納，當兩國誰也吞不下誰時，這樣的友好非常有必要。
隻是，如此一來，相當於是淵齊的兒子和淵齊的外甥成了婚禮的童男，這顯然會讓周國人想起已經過去了的切膚之痛。
蔡糾明白這是李氏皇族內部，對自己不滿的一次爆發。
可事關皇族禮儀的事情一向由瑞親王來管理，作為皇帝同父異母的哥哥，連皇帝本人，都不願意改變瑞親王的決定。
公主大婚這天，太陽暖洋洋的照著大地，一簇簇的向陽花迎風開放。
時值深秋，大安宮裏的大葉林落下一片金黃的葉子，那些枯樹枝上都掛滿了紅綢，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負責在婚禮上表演方陣的小戲子們，經過幾天的調教，又提前在皇宮裏進行過彩排，今天一早，就有接人的內監過來，把這些小戲子們接進皇宮。
風茫也隨著這些人一起被接入宮，安置在南月公主居住的沁芳齋。蔡九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
他們兩個，是負責跟在公主後麵，為公主提起長長的衣擺。
這自然也要經過彩排，按著公主儀仗行進的路線，走了一趟又一趟。
彩排時前麵穿著禮服的肯定不是公主，而是由宮中奴婢代替。這樣一趟又一趟，怕累著公主。
風茫和蔡九各懷心事，兩個半大小子按照司禮監的指派，一板一眼的完成指令，贏得不少讚譽。
在他們身後小戲子隊伍裏，混進來的一瓣等人對皇宮的富麗堂皇充耳不聞，隻是忙著把這一路所及的宮室及職能都記在腦子裏。
這兩天彩排，混進小戲子行列裏進宮的一瓣、阿四等人，該去的不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
一瓣與自己腦海中的京都皇宮進行了比對，這大安宮，還是昔日的大安宮，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一瓣看著金碧輝煌的大安宮，暗暗的下決心，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助南嶺王李坤入主這片宮殿，入主周國。
一瓣心裏明白，這也是當今陛下的心願。
李胥存痛恨周國自建國以來，就擺脫不掉世家大族的控製，甚至為此滅掉最愛的皇後莫皇後的娘家，將自己最器重的兒子炸成廢人。
如果這麽做的結果是讓六皇子李琪登上皇位，讓周國落入蔡氏之手，恐怕李胥存會死不瞑目。
一瓣有腦袋發麻的感覺，他擺出一張懵懂好奇的臉，四處搜尋異於常人的眼睛。
一瓣視線所及，在場的身穿內監服和侍衛服的人群裏，至少有七八雙這種做暗事的人的眼睛。這樣的人生活在黑暗裏，目光比一般人的明亮，想遮也遮不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隱藏自己的眼睛，發現別人的，是一瓣這些暗衛受到的訓練之一。連李坤都學習了這種類似讀心術的課程。
所以，就算是目光相接，在旁人的眼睛裏，這就是一群初入皇宮的孩子，不這樣傻嗬嗬的東張西望反而不正常了。
今個兒是公主和蔡家公子大喜之日，這些小戲子都是蔡家自己送進來的，沒有人想到他們有什麽問題。
一些小門小戶家裏的孩子而已，盡管這樣東張西望不對，可所有的人都懶得去製止他們。
去茅廁的阿四回來，走到一瓣的身邊站好。悄聲說：“來了，路邊席棚。”
一瓣點點頭，遊行隊伍開始移動，他們這些小戲子走在儀仗隊的後麵，一邊向四周撒花，一邊嘴裏唱著含混不清的歌詞。
清一色水嫩的半大小子，因是公主大婚，專門做了杏黃色的帶著金線的嬌嫩的戲袍，看起來如剛剛抽新芽的細柳，頗有幾分春意。
一瓣邊往前走，邊用眼睛餘光掃視道路兩旁席棚裏觀禮的人。
在專為羅斯使者準備的席棚裏，一個麵色蒼白，眉眼秀麗的年輕周人，進入一瓣的視線。
一瓣衝著身旁的阿四點了點頭，阿四如金蟬脫殼一般，從自己寬大的戲袍裏瞬間遁地。
一瓣適時的扶住他留在地上的殼，因阿四身量偏矮，高大的一瓣操控這個殼繼續前行，因有四周的其他孩子的掩護，沒有人注意到小戲子隊列裏有一個人不見了。
身穿內監服的阿四出現在羅斯使臣的席棚旁邊，有內監端上茶果，阿四不露聲色的打了一個手勢，那內監亦不出聲，把茶果遞給了阿四。
這個手勢是事先與小葉子說好的聯絡信號，大安宮裏隻要進入內宮，就是小葉子的天下。
阿四端著茶果走進席棚，按次序挨個給羅斯正、副使及隨員上茶果。
待走到淵齊身邊時，阿四恭順的低著頭，若無其事的把茶果一一奉上。剛要起身，淵齊一把抓住了阿四。他先是翻看了阿四的手，然後冷冷的說：
“挨個兒嚐嚐。”
“是。”
阿四恭順的行禮，跪坐於地，拿起幾上事先擺好的銀筷，把那些茶果挨個兒嚐了一遍。然後把筷子原樣放好，站起身來，恭順的低頭後退。
淵齊神經質的盯著阿四，見他沒有異狀，這才回過頭來，卻沒有吃幾上的茶果。
正使見他這般做派，心中鄙夷，就算是怕死，這些茶果不吃便是，拉著一個小內監吃了個遍，自己還是不敢吃，何苦來哉？
正使拿起一塊點心，邊吃邊對後麵的隨員笑道：“這周國的點心，就是好吃。”他睨了一眼淵齊，“可惜有人不敢吃！”
淵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聽正使問旁邊立著等著傳喚的阿四：“好吃嗎？”
阿四躬身答：“回使君，好吃。”
阿四稚嫩的聲音帶著人畜無害的單純與生澀，淵齊剛才翻看阿四手的動作羅斯正使也是看在眼裏，連個小孩子都防備，這讓正使覺得更加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