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墜崖沒死
經年不化的北國冰川，漫天飛舞的雪粒子裏，走來一隊由紅衣紅車紅馬和穿紅衣服的人組成的送親隊伍。
隊伍最前麵帶隊的，是身穿銀裘，頭戴銀冠的俊朗少年莫風。在他的身後，幾百雙或敬佩，或嫉妒，或不屑，或害怕的眼神，聚集在他挺拔傲然的後背上。
莫風勒馬回頭，斜飛入鬢的丹鳳眼傲然的越過這些眼神，落到了隊伍中央的一輛華貴的火紅馬車身上。
馬車四麵皆是昂貴精美的毛皮，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火紅色的火烈鳥羽毛遮擋，讓人無法窺探車內，也阻隔了漫天飛舞的冰雪。
莫風打馬飛奔到馬車跟前，車內的大周公主李永和聞聲掀開車簾，溫柔的問道：“何事？”
“永和姐姐……”莫風見永和公主對自己和顏悅色，劍眉微挑，嘴角上揚，丹鳳眼裏的笑意快要溢了出來，“你答應我了？”
李永和輕歎一聲：“以你之才，若是要跟去羅斯，那羅斯皇帝自然是求之不得。隻是從此有國不能歸，有家不能回，你當真不後悔？”
莫風用力點頭：“我要跟著姐姐。”
李永和盯著莫風的眼睛，輕歎一聲：“罷了！風哥兒，難為你了。”說完，放下了車簾。
隔冰崖遙遙相望，可以看到羅斯王朝的迎親隊伍，沿冰崖整齊的一字排開，對方顯然看到了送親隊伍的到來，迅速集結，紅衣如血一般，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上蔓延，很快就靜止不動。
莫風冷哼一聲，這可以解釋為羅斯王朝對公主的尊敬禮遇，也可以解釋為炫耀武力。
莫風抽出佩劍，幽深的黑色劍光刺破風雪，在少年清澈見底的眼眸裏如星光一閃，接著無數道光芒閃過，漫天風雪被黑劍從中間劈開，卷起漩渦，席卷過冰崖，向著對岸接連不斷的呼嘯而去。
對麵的羅斯軍隊一片混亂，無數駿馬長嘶，人立而起，狼狽不堪了很長時間才重新恢複隊形，隻是怎麽看都掩飾不住垂頭喪氣了。
送親隊伍裏的所有人頓時齊刷刷的站直了身軀，他們的目光，整齊劃一的隻剩下慚愧和敬服，一起投向冰崖邊上威風凜凜的少年。
一個傳言早就在隊伍裏流傳，素有大周第一家族之稱的莫氏家族裏，最有前途的修行天才莫風，要作為陪嫁，和他們一起留在羅斯，隨侍公主殿下。
雖然霸道的莫家讓周國人覺得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可到了異國他鄉，有這麽一位強人頂著，眾人心裏頓時覺得安心了許多。
“莫風，架鳳橋。”
李永和簡短低沉的聲音準確無比的穿過呼嘯的北風，進入莫風的耳朵裏。他抬手平舉，一隻精致的鳳釵出現在他的手中。
莫風手裏的鳳釵，是他為大周公主李永和精心打造的嫁妝。
鳳釵在莫風手裏迅速增大，一聲威嚴高亢的鳳鳴劃破長空，火紅的鳳凰載著銀裝少年，穿越風雪，瞬間出現在冰崖上空。
隨著鳳凰展翅，是無數隻同樣火紅的小鳳凰從頭鳳羽翼裏飛出，又迅速長大，在冰崖上迅速集結，最後形成一條血紅的鳳橋。
送親隊伍裏出現竊竊私語，鳳橋下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沒有人敢踏出第一步。
火紅馬車率先踏上鳳橋，後麵的人們隻能跟從，在羅斯軍隊麵前，他們甚至不能表現出恐懼，以免失了帝國的威儀。
冰崖上方呼嘯的風雪裏，坐在頭鳳背上的莫風，眼看著下方的送親隊伍順利通過鳳橋，緊張的心情才略略平複。
他收起鳳橋，摸了摸鼻子，擦掉鼻子上沁出的細小汗珠形成的冰粒，卻突然看到下方的大轎裏，一隻粉白柔軟的小手伸了出來。
他很快看清楚那小手的掐訣手勢，不由得大驚失色。這是在召喚他身下的頭鳳！永和公主這是想讓他摔成齏粉！
莫風還未來得及想出如何應對，隻覺身下一空，他便呼嘯著向冰崖下極速墜去。
除了莫風，誰也沒有看到那雙從轎子裏伸出的柔若無骨的小手，無論迎親的還是送親的人們，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年墜崖無計可施。
不過沒有人驚慌，鳳橋是莫家自己打製，害死莫家小公子的，是他們莫家自家的法器坊，與別人無關。
沒有人能夠下得去麵前的冰崖，掉下去也肯定死了。他們能做的，隻能是上報大周朝廷。
莫風眼前有風雪呼嘯而過，冰崖上萬年不化的冰渣子劃破了他的臉頰。他沒有覺得痛，耳邊卻總是響起李永和如豆沙般軟糯的笑聲。
“風哥兒，這個鳳釵是給我做的？好漂亮啊！”
“風哥兒，這個鳳釵要怎麽收回？”
莫風沉醉在李永和如酒一般醉人的笑靨裏，他認真的教，李永和認真的學。
莫風現在才明白，李永和的認真，是發自內心的認真。
不認真，怎麽害死他呢？
為什麽呢？莫風自嘲的笑起來，悄然飄落的淚水，被迅疾的風很快吹得隻剩下一點幹涸的汙髒痕跡。死到臨頭還不知道為什麽死，他真是枉稱大周朝第一天才少年了。
這聲笑讓他很快從自憐裏走出來，與剛才幾乎被風雪凍僵無法動彈不同，他發現自己如化了凍一般，居然能笑了。
他驚奇的看著眼前似乎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白色冰雪裏，有了一點點的綠意，手腳不再僵硬麻木，很是刺癢的讓他忍不住想撓一撓。
周圍開始出現小草，接著出現大樹，他甚至看到一隻小鬆鼠正驚奇的瞪大眼睛，看著他這顆碩大的“果子”，從身邊快速滑過。
不用死了？
莫風頓時精神大振，他試著調動真元，驚覺丹田氣海像是被濃稠的粘液糊住了，一片混沌。接著，無邊的黑暗吞噬了他。
冰冷的，刺骨的寒意襲來，四周一片死寂，安靜的似乎連死寂本身都靜止了。
莫風不知道自己在粘稠的黑暗裏沉浮了多久，他覺得自己沒有做夢，四周是能讓人瘋掉的寒冷和死寂，他想要掙脫卻不知該如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