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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夜半三更

  “乳臭未幹的小子好生狂妄——”九原菩提穀裏一聲咆哮,隨即一張材質上好的桌子當即被碎屍萬段了。


  曆安收到了冷笑的回信,信的內容極其耐人尋味,開篇一句大言不慚伴著些許輕佻口吻“令千金在我鳳凰台做客呢!”


  一句結束,下文更加大言不慚。


  “晚輩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著曆宗主要是還想要女兒的話,就別龜縮在菩提穀那一畝三分地,聽說曆家手段殘暴,晚輩很想領教一番。”


  信裏沒一句好話,曆安手背青筋暴跳,他實在想不通冷笑這麽做的原因,更想不到冷笑居然是這麽……痞壞加棒槌的一個人。


  這小子不顯山不露水的,以前也隻是聽別人說冷家那小子是塊萬年寒冰,極其沒有人情味,沒想到他不僅沒有人情味還沒有正常人的思維。


  但不論冷宗主要發什麽瘋,反正曆安沉寂多年的怒火是被點燃了,於是當即約戰。


  曆惠真不是一個很乖巧的人質,單小言又是個滿口“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的老酸書蟲,冷玉自個完全沒時間看著曆惠,所幸摒棄了“憐香惜玉”的君子之風,一把軟香散把她放倒了,藥量極重,沒個十天半個月根本醒不過來。


  然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出現在空山道,在漫山紅楓下吹了一笛子,然後一襲黑衣的白藤就來了。


  空山道是白藤的地盤,白藤喜靜好清幽還略略有點小潔癖,然而師妹格桑那蠢丫頭三天兩頭的帶些閑雜人等過來,不是療傷就是救命的,搞起了慈善。


  一時間空山道就不那麽空了也不那麽靜了,白藤拉下臉來拂袖而去,一去就是好幾個春秋,難得這次他又回來了。


  “師父。”冷玉手握玉笛一拱手。


  “少來這虛的。”白藤揮揮手,“叫我來做什麽?”


  冷玉笑言:“沒事就不能來見你?嘖——找你喝酒呢!”


  “你知我從來滴酒不沾,到底什麽事?”白藤駐足看他。


  “阿銀還好嗎?”冷笑收斂了笑,“皇甫家沒了,經我牽線搭橋,冷曆兩家的關係算是走到頭了,如此看來,玄門隻剩四家,而這四家之一的宇文氏也該動一動了。”


  “小玉,你這一鬧可是削了半個玄門,你想做什麽?況且宇文氏這些年低調行事,你打人家主意作甚?”白藤蹙起眉頭。


  “我還能做什麽?收拾前麵幾家不過是為了從殷家小公子手中借來辟邪劍一用,至於宇文家,師父……你知道的我為了阿銀。”冷笑淡淡道。


  阿銀即是銀狐,冷玉詐死的這些年,不是跟著單小言走南闖北就是跟著白藤遊山玩水,其間與白藤那小徒弟銀狐有過幾麵之緣,但就這幾麵之緣讓兩人有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奇緣。

  銀狐即便不再是白藤的徒弟,也還是會叫他師父,作為未來陪伴銀狐一輩子的冷玉而言,自然少不了稱呼白藤一聲“師父”。


  宇文氏欠銀狐的何其之多,偌大的蘭陵幽蘭苑竟容不下一個元丹抱恙的孩子,說出去都沒人信。


  當年宇文氏老宗主的第三子其夫人生下小銀狐,發現她元丹有問題,老宗主得知後深感祖宗不開眼,丁文狸都死去幾百年了,居然還讓元丹異化這種怪事出現在一個嬰兒身上。


  可他也隻是感歎,把這件事瞞了下來,大不了以後這個孩子不做修士當個普通人也沒什麽不好,左右也隻是個女孩,又不是養不起,可後來不知老二宇文舒說了什麽,老宗主不由分說的要將銀狐送走,本就是病秧子的老三經此時直接病死了,很快老三的夫人也抑鬱而終隨他去了。


  老宗主的三個兒子都不是一母所出,別看老三是個病秧子,生個女兒還是個元丹異化的,可他向來很有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正派氣息,十分有未來家主的樣子,可惜死了。


  老大就是宇文轅的生父,他與老二旗鼓相當,是兄弟也是競爭對手,而老大與老三的關係向來最好,都是說一不二的兄弟,老三死後,老大對老二生了疑,可他還沒來得及找出疑點,自己便跟著翹辮子了。


  老二宇文舒坐上宗主位後,把大哥唯一的兒子視如己出,照顧得比他自己那對雙生子還好,這股子沒來由的偏愛時不時牽動著宇文轅的神經,他看似大大咧咧實則極其敏銳,也不知覺察出什麽來了沒有。


  冷笑迷迷糊糊的眯了一會兒神,實在睡不著,一閉上眼睛滿腦子不是接下來要怎麽應對被惹急了的曆家,而是殷無忌那和顏悅色的笑臉,兩人有好長時間沒見了,冷笑快要相思成疾了,所幸相思淚的毒早已經解了,馮莒這“大內總管”辦事真是效率又高又靠譜。


  他翻個身心想殷無忌會不會突然現在來敲門,或者翻窗進來……這麽想著他竟十分自覺的往窗口那看了一眼。


  然後他眼睛驀的睜大了,就這一眼,他身上的汗毛瞬間根根倒豎,脊背開始發涼冒冷汗。


  窗口上坐著一個紅衣男子,手執玉笛,月華打在他披散的長發上,餘光落地將他影子拉長了,正是冷玉。


  “你……誰?”冷笑拽回神魂,從床上一躍而起,沉聲問道。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冷玉懶洋洋道。


  冷玉對鳳凰台的每一道樓梯每一個通道和高台都了如指掌,別說現在是夜深人靜,隻要他願意,就是青天白日裏他也能悄無聲息的翻進來。

  “大哥?”冷笑聲音有些沙啞。


  冷玉也是一愣,被這聲大哥叫得心裏一酥,一時間有些記憶被燙熨了。


  冷玉“死”時,他這名義上的弟弟才五歲,記憶中他好像不曾抱過弟弟,不曾給他買過糖,不曾教他練過劍,當然也從沒聽他叫過自己一聲大哥。


  冷玉離開窗走來,一拂袖,周遭頓時大亮,然後冷笑看清了他整個人,模樣到是與火樹銀花台密室裏黑鐵紫晶棺槨上的紅衣少年有幾分神似,隻是眼角眉梢泛起了秋意,那一半是歲月的冠冕,一半是他獨一無二的氣質。


  是了,冷鳳凰該是這個樣子,大哥怎麽說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怎能苛求他與棺槨上那永遠十七歲的紅衣少年一模一樣呢!


  “大哥……”冷笑又叫了一聲。


  冷玉忽然發現那些雲淡風輕的調侃忽然沒了影子,他有種忘詞了的尷尬,好半天才扯出一個不太僵硬的笑:“笑笑這小模樣倒是越來越好了,跟我當年一樣俊俏,這身段這高度,跟我當年相差無幾啊!”


  冷笑:“……”


  我勒個親娘,原來你是這樣的大哥,這般自戀,合適嗎?我反悔了,我不認識這個人。


  “咳咳——”冷玉也意識到他這開場白實在尷尬,不由得幹咳一陣。


  兩人各自尷尬了快一炷香的時間,對話終於達到了你來我往的高度。冷笑隨意撈了一件披風給大哥,自己也披了一件,二人來到扶桑樹下,大有要秉燭夜談的架勢。


  “小子,泣血劍在哪?”聊熟絡了,冷玉也毫不忌諱的稱呼他。


  “你要泣血劍做什麽?”


  “要了當然是拿來用了。”


  “這……”冷笑有些猶豫,泣血劍本就是他的配劍,如今他回來了,還給他是理所應當的,可他也知道泣血劍會噬主。


  “怎麽?”冷玉一臉毫不知情的樣子。


  冷笑皺眉:“你確定?”


  冷玉失笑:“不確定我大半夜來找你作甚?偷情啊?”


  “你……”冷笑也不知被戳到了哪根神經,當即鬧了個大紅臉,偏頭不去看他。


  今晚他之所以鬼使神差的往窗口看去,可不就是盼著殷無忌半夜三更的來偷情,沒想到這番小心思竟被冷玉歪打正著的糊了一臉,這滋味簡直了。


  “噗哈哈哈——”冷玉毫不留情的指著他大笑,“怎麽你還當真了,這就害羞了?放心,我是你大哥,又不是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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