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虔州斷舌案
殷若木與冷霜華是在少年時相識的,那時他十七歲,她小他一歲,兩人屬於那種一見鍾情的類型,彼此都是對方眼裏的一眼萬年。後來,兩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殷若木成了冷家主母。
很快他們有了自己第一個孩子,當然也是最後一個孩子,冷霜華對這個孩子稀罕極了,取名冷玉,字鳳凰。
長大後的冷鳳凰人如其名,溫潤如玉,眉眼如鳳,俊秀得如同畫中走出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最可貴的是冷鳳凰練得一手好劍法,修為也是同齡小輩所不能及的。
當時父子倆可謂是玄門裏的傳奇,亦父亦兄,羨煞旁人。冷霜華攜飲血劍,冷鳳凰持泣血劍,父子同上斷魂嶺,斬鬼魂滅邪祟,風光無限,世人都道這是前世燒了多少高香,今生才得以做父子。
然而好景總是不長,殷若木在在冷鳳凰十二歲時病死,明麵上是病死,但據說這冷家主母死得蹊蹺,究竟是如何個蹊蹺法呢?世人不知。
隻是好巧不巧的,就在那年,冷笑出生了,他的母親陳清婉是冷霜華的側室,相貌平平,卻是個極度溫柔的女子,識大體知進退,溫雅賢惠,是冷家第二任主母的不二人選。
冷笑的出生並沒有給宗門上下帶來丁點歡聲笑語,甚至在孩子周歲時,冷霜華也沒有去看他一眼,所以他的名字隻能由母親來取。
麵對這樣尷尬又絕望的處境,陳清婉不求孩子日後能有多大作為,隻願他快快樂樂長大,故取名冷笑,連字也沒有。
人一旦倒黴,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上帝好像忽然間瞎了眼,五年後冷鳳凰十七歲,冷笑也有五歲了。
而就在十七歲那年,冷鳳凰死了,同樣是病死,同樣很蹊蹺,與他的母親如出一轍。
而同年,陳清婉也在數年鬱鬱寡歡的積累下,死去了。
冷家像個人間地獄接二連三有人死去,冷霜華成了孤家寡人,昔日風光早已破敗,他整日買醉,整個腦袋都快埋在酒壇裏,宗門一切事務也荒廢了。所幸,冷笑是個聰明又懂事的孩子,盡管父親對他百般冷眼,在宗門長老馮莒的照料下,他還是默默的逐漸接手打理宗門內外一切事務。
大哥一死,泣血劍便成了無主之劍,這是冷霜華最不願看到的,遂把泣血劍傳給冷笑,讓他收服泣血,成為劍的主人。日日帶著它,好像看到泣血,就仿佛鳳凰又回來了。
泣血不是一把善劍,五歲的孩子想要收服它何其困難,但最終他還是將它收服。於是五歲那一年成了他一生的陰影,那一年,疼他愛他的母親死了;那一年,為了收服泣血劍,他流了半身的血,疼得發瘋,疼得麻木,疼得忘記眼淚,忘記笑容。
從那以後,他便發誓再也不為任何人哭,再也不為任何人笑。人間不值得,我為什麽要哭?為什麽要笑?
時間如黃河之水一瀉千裏,歲月如狂風過境不留腳步,轉眼間,十年過去了。
玄門各家的小輩們都長大了,一個個十七八歲的孩子,風華正茂,五陵少年白馬輕裘,於坊間樓裏談笑晏晏,吟詩作畫,涉筆成趣。
最活潑開放的當屬江家小公子江荼羽和表弟殷無忌,這兩人不喜吟詩也不喜作畫,整日裏四處遊玩,惹一堆禍事。當然,最後出麵解決的不是江晚之就是殷無忌,江荼羽卻毫無表哥的樣子。
這十年裏,發生了很多事。
殷無忌稱呼江荼羽的習慣,從“荼羽哥哥”變成“江楓”或“楓哥”。
十八歲的江荼羽也開始對曆家那冷美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隔三岔五的就要去一趟菩提穀,然每次都是鼻青臉腫的回來。
二十歲的江心念也被定了親,延陵楚家和夷陵江家是世交,父母給她找的金龜婿自然是楚家大公子楚清,字子明。聽說也是一大好青年,楚子明向來對江心念有些愛慕之情,對此,江心念不置一詞。
而上黨墨家十年前收養的小子肖刑風也有十九歲了,肖刑風為了修行魔道,於每夜子時一過,便上鷓鴣山或斷魂嶺,出生入死,險象環生,斬殺妖獸,屠戮鬼魂,修為一天強過一天。
要知道鷓鴣山、斷魂嶺這種是非之地,一到太陽西斜,來此取獵之人紛紛回家去或者退到山下歇腳,等明日再上山。根本沒人敢多做停留更別說子時已過還在山上晃悠了,世家公子來此獵取,也都是全副武裝成群結隊的,沒人像肖刑風這樣獨來獨往如鬼魅般來去無影。
是日,天朗氣清,微風和煦,延陵楚家曉風殘月樓的大門被敲響。
下人來報,說是虔州一普通修仙人家,一夜之間闔家上下六十人口全被割了舌頭,血流不止,數人慘死。
這事聽起來大,可落在世家人眼中便是小事,割舌頭算什麽,有些小家小戶遇仇家報複或鬼魂索命,砍斷四肢,挖了眼睛,取心剜鼻的不在少數。
故楚青山隻將此事交由小輩處理,權當曆練。
中堂內,楚子明詢問道:“這虔州與江陵隔的近,為何不找上官家求助,卻要舍近求遠找我楚家相助?”
下人道:“上官家多是女子,一聽這種事覺得血腥都不願出麵,還把求助之人拒之門外。”
楚子明道:“可是妖獸或人所為?”
下人道:“均不是,恐是鬼魂所為。”
楚子明皺眉:“既是鬼魂所為,為何不找修佛世家?”
下人道:“修佛世家性傲,難求,所以……”
所以才大老遠的求到了楚家大門外,楚子明頗感無奈,莫非我楚家不夠威嚴?罷罷罷,既然被求上了那便一幫到底吧!
一般這些因神神鬼鬼引發的血案,是該由修佛世家出麵的,他們一生的修行路上都在跟鬼魂邪祟打交道,由他們前去處理這些事會比較妥當,況且還能借此機會獵殺一些鬼魂以增進修為,何樂而不為呢?
然某些修佛世家貌似不想染指這些血案,邪祟害人這種事一旦染指就千頭萬緒,扯這扯那,七大姑八大姨齊上陣,多少陳年爛穀子的恩恩怨怨要被揪出來,煩不勝煩。
遇到大鬼還好,煩點無所謂,又能夠立威,又能獲得大把銀錢,又能增進修為,雙方都歡喜。
可要是遇到了小鬼,簡直白瞎了來回跑一趟的精力,他們寧願心無旁騖的去斷魂嶺殺幾隻大鬼,好過這一來一回勞心費神。
當然,還可能遇到厲鬼,而這厲鬼索命案,除了下相龍家敢接手,其他兩家都避之唯恐不及,厲鬼不好惹,稍有不慎便會把自家弟子搭進去,這誰願意?
於是次日,楚子明準備一番,帶上一眾家仆攜弟弟楚風一道趕往虔州,臨行時還給曆家送過了書信。普通人求不動曆家,想必這延陵楚家的麵子,這曆安還是要給的。
楚風,字子月,楚子月雖是弟弟,其修為並不在哥哥之下,帶上他是最好的選擇。
然楚子月素日裏又與江荼羽交好,虔州一案,他早就向江荼羽透露了風聲,故此次趕往虔州的世家子弟不會太少。
果然,才走出門,某個拐角處竄出一群人,隻見楚子月誇張的招手,大喊:“荼羽,這這這,快來!”
江荼羽聞聲丟下一眾家仆,拽著殷無忌狂奔而去。
殷無忌嘲笑道:“江楓你慢點,前麵是個男的,不是你曆家小妹。”
“說什麽呢?找打?”這曆家小妹指的是曆惠,一想起曆惠,江荼羽驀的臉上掛起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