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舊事

  他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手槍,直指白子瑜的頭。


  十一毫不猶豫的抬手對準白文山的頭,她的手中有一把黑黝黝的手槍。


  她是殺手,從來槍不離手。


  白墨隻覺滿嘴苦味,他剛剛控製住這位爺爺的時候,根本沒有搜他的身,一來畢竟是他的長輩,他承不承認自己,他都是長輩,搜身不太禮貌,二來,他也的確沒把這位爺爺放在眼裏,可沒想到,他居然掏槍對準自己的兒子。


  唉,自己大意了。


  他正想欺身上前,空手奪個槍對他來說,還不是難事。


  可白子瑜一記眼風過來,白墨乖乖退回來,站在一邊。


  “爸,你確定你要殺我?殺了我你就能向榮信交待嗎?你讓人轉出去的消息相信已經傳出去了吧?你覺得榮信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白子瑜平靜地看著白文山的眼睛,對於他手中的槍,視而不見。


  白文山咬牙:“所以,我要殺了你這個畜生,隻有殺了你才能向島主交待。”


  白子瑜淡淡道:“是啊,殺了一個你本就想用來當工具的兒子,可以保住你在福島的地位,可以讓吉島的族人更加敬重一個為了全族大義滅親的族長,的確是現在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了,反正,我的出生,我的母親也是你心中的一根刺,你其實早就巴不得把我除之而後快,好讓你在這世上再沒有汙點!是吧?爸爸?為了你的利益忍了我這麽久,是不是很痛苦?”


  白子瑜的臉上閃過一絲譏誚。


  白文山愣了愣:“你,你知道什麽?”


  他不由脫口而出。


  “他知道他的生母是誰,他知道他這條命是怎樣活下來的,你知道的,他都知道,白文山,你是不是很吃驚?”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們的身後響起,一個纖瘦的身影從黃昏下城牆的暗影中走了出來。


  白文山像被定住一樣,直直地看著眼前的人。


  “奶奶!”


  “媽!”白子瑜一家三口驚訝。


  “黎蕾?”身後有人驚呼。


  跟在白文山身邊的老人兒當然會有認識黎蕾的。


  “她是誰?”也有不認識的,不解地悄聲問。


  “她就是我的生母。”白子瑜的聲音清朗平靜。


  “不!不是!子瑜,你的生母是汪鳳!”白文山的聲音有些慌。


  “如果他的生母是汪鳳,你此刻還會用槍指著他的頭嗎?”黎蕾冷聲道。


  白文山的手不由自主的放了下來。


  黎蕾冷笑:“白文山,別再演了,你的心裏早就恨他入骨,他在外麵,你怕他惹事傷了福島的利益,讓你在榮家麵前無法交待,他在你麵前,又時時刻刻讓你如芒在背,因為他的出現就是對你良心的拷問,當年,你逼得汪鳳走投無路,產後抑鬱,把她自己的孩子當成我的孩子摔死,你怕汪鳳的家人不幹,怕族人問你的責,所以對外宣稱是我毒死了汪鳳,汪鳳又毒死了我的孩子,讓人把我抓起來,以命抵命,白文山,你用兩個女人的命換取自己的利益,午夜夢回,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白文山驚慌,憤怒,他抬手用顫抖的手將槍口對準了黎蕾。


  黎蕾上前兩步,讓白文山的槍口直接對著自己的頭。


  她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文哥,一年多的夫妻,告訴我,你可曾真心愛過我?”

  她的聲音溫柔繾綣,靜靜看著白文山。


  白文山用槍指著黎蕾。


  白墨要上前,他對於這個爺爺沒什麽感覺,但是對奶奶卻不一樣,但他被白子瑜和十一攔住。


  白子瑜和十一知道,這件事,他們幫不上忙,這是白文山和黎蕾之間的恩怨了,他們任何人都插不上手。


  這世上欠了任何債,都不可能不了了之。


  而當年,白文山和黎蕾之間的情債,就是不了了之的。


  黎蕾不答應十一和白墨離開福島的請求,卻隨在他們之後登上吉島,很顯然,她要為當年的事討一個說法。


  白文山在黎蕾的目光中不由軟了下來,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槍。


  黎蕾的目光卻冷了下來:“有件事,你一定還不知道,而我,卻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當年接受你,我是奉命而來,要不然你以為有哪一個島外的女子會漂流到這座島上來?幾百年來,除了我和榮小妍再也沒有人來過,而我和她,偏偏都是福島的人,隻有我們知道怎麽樣才可以讓自己飄到這裏來,小妍是受傷後的本能,而我,是故意而為之。”


  白文山懵了,周圍聽著人也懵了,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黎蕾的聲音也漸漸冷了下來:“我本是福島榮夫人身邊的一個侍女,隻因為在拜年的時候你和你的妻子表現得太過恩愛了,於是島主夫人讓我來試探你,看你會不會為美色所動,本來應該來的,是另一個美貌在我之上的女人,可惜,最後她被送上了榮誌恒的床,所以勾引你這個差事就落到了我的頭上。”


  “你剛才說,你是林含煙的侍女?”白子炎驚痛的聲音驟然響起。


  “大哥?”白子瑜沒想到白子炎會在這裏出現,他不是告訴白子奇留在祠堂的嗎?

  白子炎身後的白子奇,白子奇一臉的理所當然,白子瑜暗歎口氣。


  他們,是吉島一群最有血性的人,安頓好了老弱婦孺,怎麽可以躲在祠堂那邊?


  也許就是因為他們的血性,白子炎才努力想要改變這裏的一切吧?因為他們給了他希望。


  白子炎的目光卻死死盯著黎蕾。


  “這位是?”黎蕾的目光看向白子瑜。


  “我是白文山和汪鳳的長子,我叫白子炎。”白子炎沉聲道。


  “原來是大少爺。”黎蕾了然。


  黎蕾抬頭掠一掠自己的額發:“大少爺,我就是那個傳說中害死了你母親的狐狸精黎蕾,想必你聽到的版本也如此說的吧?”


  她靜定自若。


  “我問你,你真的是林含煙的侍女嗎?”白子炎對黎蕾的態度和話都無動於衷。


  黎蕾有些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不錯,我是榮島主夫人的侍女,奉夫人之命接近吉島島主,伺機破壞他們的婚姻,因為吉島島主夫人曾在她麵前秀恩愛,讓她非常不爽,她想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愛得那麽深,我的任務就是不遺餘力破壞他們的關係。”


  黎蕾平靜的看著白子炎:“大少爺,當年我來時,你不在島上,也許你在,悲劇就不會發生吧,至少,不會那麽慘烈,我如果說我是無心的,是完全不負責的一句話,但是,相信我,我從來沒想過讓夫人死。”


  白子炎高大的身形,在黎蕾的話說出口的時候就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白子瑜搶步上前扶住了他:“大哥!”


  隻有他知道,白子炎想到了什麽,隻有他知道當年白子炎與榮誌恒、林含煙以及如明遠之間的關係。


  很顯然,白子炎已經明白,林含煙是在報複。


  報複當年婚禮上汪鳳為如明遠說話,報複自己與如明遠的關係。


  她,終是出了手的,這些年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母親去世的背後,原來還藏著這樣的齷蹉,眼前這個黎蕾隻是受命而已,她對於當年他們的過往交集完全不知。


  黎蕾繼續道:“當年,我也隻是個十七八的小姑娘,白文山感動了我,我也曾真心對他,可是忘記愛情裏是容不下任何一粒沙的,我忘記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真心的願意與人分享丈夫,我把一切都想得太好太簡單。這一輩子,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汪鳳姐姐,但是我對天發誓,我沒有害死她的孩子。”


  白子炎的心,已經如放在火上烤一般痛。


  “你說,她的孩子?子瑜,他沒有死。”白子炎的每一個字都艱難。


  黎蕾的目光變得晦澀:“子瑜,是我的孩子!”


  “黎蕾!”白文山一聲爆吼,打斷黎蕾的話。


  “子炎,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白文山對白子炎道。


  “當年的事,都已經過去了,黎蕾,當年子炎在外求學,連母親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是他的終身遺憾,請你不要再刺激他!”白文山義正辭嚴的說。


  黎蕾看向白子炎的目光滿是憐憫。


  “不!你說,你說!子瑜是你的孩子?子瑜怎麽會是你的孩子?”白子炎扶著白子瑜的手臂的手不由自主的發抖,白子瑜一聲不吭的忍著。


  他完全明白白子炎此刻心中的煎熬。


  母親的死,他是主因,是他和林含煙的糾葛害了母親。


  黎蕾的目光落在了白子瑜的臉上,又轉向白子炎:“大少爺,你確定你真的要知道真相嗎?”


  白子炎堅定的點點頭:“是,我要知道!”


  他一定要知道,必須要知道。


  “黎蕾!”白文山又吼。


  葉康安一拍白文山的肩:“老爺子,講故事呢,噤聲,要不我可不客氣了。”


  他離白文山最近,對他早就不耐煩了,不由出言阻止。


  白文山一凜,黎蕾已經開口,她向白子炎講述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


  “大少爺,子瑜是我的兒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他,我不可能把他留在一個如此惡毒的父親身邊,可是,我不能把他帶回福島,如果回去,林含煙就會把他送去殺手營,因為這是她憎恨的人的孩子,所以,我隻有把他送到外麵去,祈求上蒼保佑他能被好心人收養。而我,必須回福島去,回到林含煙身邊去,因為,林含煙用我的族人威脅我,我不能不服從她。對汪鳳姐——,我欠她的,如果你要報仇的話,我也無話可說。隻是,我希望大少爺能網開一麵,留我這條命,我也要向欠我的人討個說法,把我的債討清了,我自會向汪鳳姐謝罪。”


  黎蕾的聲音平靜而懇切,沒有半分的猶豫和虛浮。


  而白子炎,已經呆住了。


  似乎身邊的這一切,對他已經都不存在了。


  他的世界,再一次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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