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爹死了，娘也死了
除了和唐洛彤告別外，李純帶著李秋顏離開並沒有打擾到其他人。
一路西北而去，越往北人煙越稀少。
當進入落日城管轄的範圍時，人流明顯多了起來。
可這樣的人流並不是像承天城或者焰火城那樣人多的意思，這些人拖家帶口南下，就跟逃難似的。
“北方貧瘠，以前爹爹常跟我說，每年夏季一過，許多佃農眼見收成抗不到來年就會湧向南方。”
李秋顏騎著駿馬與李純並肩而行，看著潮水般的人流，忍不住歎息道。
李純微微皺眉，卻沒有多說什麽。
自古以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底層的百姓都是被剝削的對象。
在遺落之地裏，沉重的稅收壓得佃農喘不過氣來，如果是遇到仁慈的當政者，佃農們也許會好過許多。可若遇到哪些殘暴的當政者，佃農們會很多家破人亡，成為流民。
“王朝還沒崩塌之前，稅收雖然也重，可好歹能讓全天下的佃農有飯吃。如今諸侯割據，天下紛亂，前朝的這些稅收製度被各個地方重新擬製，有些地方收得重有些地方收得輕，輕的地方佃農可以溫飽，重的地方則民不聊生。”
女孩子總見不得悲慘的場麵，李秋顏見得人群中幾個漢子為了一口麵食打得頭破血流，歎息聲更重了。
“如果你成為這個遺落之地的當政者，你會怎麽樣？”
李純的目光定格在一個瘦如幹柴的小男孩身上，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我會恢複以往的法製，並且在著重於民生上，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全天下的百信都吃得飽，穿得暖。”李秋顏俏臉紅暈，忍不住握了握粉拳。
好誌向！
李純內心讚歎一聲，思索了一下，腦海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大哥哥，給點吃的吧。”
人流在看到李秋顏和李純的時候都會主動避讓，因為在他們認知中，能騎駿馬的都是富貴人，不敢衝撞。
可一個餓得實在受不了的小女孩卻靠了過來，揚起髒兮兮的小臉，晶瑩剔透的大眼睛掛滿的哀求，那小小的手掌高高舉著，渴望得到一口吃的。
李秋顏眼珠子一下就紅了，翻身下馬。
李純也被眼前這一幕震懾得啞口無言，下馬後翻了一下包袱，剛要將兩塊幹糧遞給她，李秋顏卻攔住她了。
“你這樣給她食物，她會成為目標的，好點的下場是食物被搶走，壞的結果則是死死護著食物然後被人打死。”李秋顏語氣沉重道。
李純這才發現周圍無數道饑渴且貪婪的目光，也才發現，這個小女孩竟然沒有大人陪同。
“讓她吃兩口吧。”
歎了口氣，李純掰了一小塊幹糧遞給她。
小女孩接過幹糧便大口大口啃食起來，也許是經曆過什麽可怕的事情，哪怕在極度饑餓的狀態下啃食著食物，可她眼角的餘光依舊警惕的掃視著周圍動靜，小小的身軀緊繃如鐵。
李純看到這一幕，內心沒來由的抽痛了一下。
與這個小女孩相比，自己以前小時候過得太安逸太好了。
“你家人呢？”想要伸手摸摸小女孩的頭，她卻警惕的躲開了，李純尷尬收回了手掌。
“爹死了，娘也死了，哥哥也死了。”
小女孩啃著幹糧，使勁咽下去之後頭也不抬道。
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悲傷的味道。
李秋顏紅著眼睛，也許大家都是女孩子的原因，小女孩對她的警惕並沒有那麽強，讓她抹去臉上的汙垢。
“沒親人了嗎？”
小女孩搖頭。
李秋顏搖了搖紅唇，沉重道：“我們現在要去落日城，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以後我就是你姐姐。”
說完，他看向李純，溫濕的眼眶內盡是哀求。
這個時候，李純哪裏還說得出不字？當下隻能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她這個提議了。
本以為小女孩會同意，豈料她聽了李秋顏的話後，腦袋直搖，小臉掛滿了驚恐，聲音顫抖道：“不要，不要，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然後放聲大哭起來，仿佛落日城有什麽讓她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噩夢一樣。
直覺告訴李純，這些流民，怕不是因為收成或者生活壓力的原因。
“為什麽？”李秋顏也覺得奇怪。
他們身旁的駿馬以及身上的絲綢衣服就能表明他們身份不低，換一個普通百姓來，能得到這樣的承諾，恨不得立刻跪下磕頭。
可這小丫頭竟然不願意？
“北方蠻族殺過來了，他們見人就殺，爹和娘還有大哥，就是被他們殺的。”
“那天爹娘和哥哥正在田裏勞作，那些穿著獸皮的人拿著長刀，一刀把爹的頭砍了，然後把我大哥亂馬踩死，把我娘拖樹林去了。”
“我躲在一個田埂後，他們沒發現我。”
“我聽到了娘的叫聲，很大聲，就像村裏殺豬的時候的聲影，娘叫得很傷心。”
“可是我不敢出去，等他們走後，我去樹林那邊找我娘，我娘沒有穿衣服，肚子上有插著一把刀，瞪著大眼睛死了！”
小女孩越說越激動，腦海裏浮起那些不堪回首的畫麵，她控製不住顫抖哭泣，聲音悲哀卻無奈。
李純隻覺一股怒氣衝腳底板直衝腦門，臉色唰的一下漲得通紅，眼珠子因為憤怒而繃得通紅。
這還是人嗎？
這是野獸，畜生啊！
李秋顏也被小女孩的講述給震驚到了，嘴唇哆嗦，掃了眼源源不斷從身旁走過的流民，憤恨道：“他們也是和一樣，因為這個原因南下？”
“對啊，那些高大的蠻人見人就殺，有些村莊和小鎮都被殺光了。”
“大家都說落日城守不住了，所以我們就南下，遠離那些惡人。”
小女孩吃了幾塊李純給的幹糧，恢複了些許氣力，抹去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道謝道：“大哥哥大姐姐，謝謝你們，我要走了。”
李秋顏下意識抓住她的小手，帶著哭腔道：“你沒有親人可以投靠，跟隨人流漫無目的的走不是辦法，跟我去落日城，我保證以後不會有人能欺負你。”
“不要，大姐姐，我不想回去，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小女孩奮力掙開李秋顏的手，也許是生怕李秋顏會硬生生帶她回去，小小的身軀迅速竄入流民的隊伍中，眨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加快速度吧。”
李純將目光從人流中不斷亂竄的小女孩身上收回，翻身上馬，長鞭抽打，馬兒嘶鳴，旋即朝著西北落日城的方向迅速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