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靜夜

  在樓上待了好一陣後，葉飛才和上官靜下樓去。


  走下樓時，上官靜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一直埋頭亦步亦趨地跟在葉飛身後。直到快進入鏢局的大堂時，葉飛突然停下腳步，回頭，上官靜便一頭撞到了他懷裏。


  “靜妹妹，你？”葉飛看著上官靜笑道。


  上官靜抬眼看著葉飛，紅著臉不停地道歉。


  葉飛握著上官靜的手，輕聲說道：“靜妹妹，我和幽蘭談幾件要事，你就在此等等我。”


  上官靜答應，乖乖地走到了一旁梧桐樹下的木凳上坐下。


  葉飛走入大堂，穀幽蘭仍舊在埋頭苦幹之中，即便是他進來了都未有察覺。


  走到穀幽蘭麵前站定之後，葉飛看了一眼他帶來的籃子，見籃子內的糕點和煮食一樣都沒有動過的跡象，他有些生氣道：“幽蘭，你怎麽一口都沒吃？”


  穀幽蘭微微一驚，然後抬頭看著葉飛，苦笑道：“忙得忘了。”


  說罷，穀幽蘭便匆忙地拿起筷子，從籃子裏夾了一塊綠豆糕，放到了嘴裏。


  葉飛轉過身，到圓桌前倒了一杯茶端來放到了穀幽蘭麵前。


  吃完那塊綠豆糕後，穀幽蘭將筷子放下，問道：“夫君，你剛才不會是在生我的氣吧？”


  葉飛搖了搖頭，“倒不至於，隻不過你再不動於衷，我可能真會生氣了。”


  喝了一口茶後，穀幽蘭繞過了隔開了她和葉飛的書案，走到了葉飛的身旁，輕輕搖晃著葉飛的手臂，說道：“夫君，別生氣了。”


  葉飛訝然，然後看著一旁的穀幽蘭道：“幽蘭，你竟也會撒嬌了？”


  聞言，穀幽蘭臉色一沉，便鬆開了葉飛的手，對著葉飛苦笑了笑。


  葉飛一把摟住了她的腰，然後在她耳邊說道：“其實我蠻喜歡的。”


  穀幽蘭赧顏一笑，小聲問道：“剛才你帶靜妹妹到樓上都說了什麽？”


  葉飛一愣，他原以為穀幽蘭剛才隻專注於手上的活，並不會留意其他的事情。事實上，穀幽蘭還是會在意些什麽的。


  “我跟靜妹妹商量了一下她的終生大事。”葉飛道。


  “嗯！”穀幽蘭點頭，“那夫君打算何時娶她進門？”


  “等過些日子吧，”葉飛道，“如今局勢尚未明，等徹底滅了叛軍之後再說。”


  穀幽蘭點頭，沒有再言語。隨後，她親自將葉飛和上官靜送出了鏢局，自己則留在鏢局繼續忙活。


  出了鏢局之後，葉飛便牽住了上官靜的手。


  上官靜低著頭，第一次和男子在大庭廣眾之下牽著手走著，讓她實在是感到難為情。而且還是和葉飛，如今在整個杭州城內，誰不認識葉飛？


  她隻害怕會突然有一個人會冒出來，擋在她和葉飛麵前，指責她是個不知廉恥的女子。


  “靜妹妹，你怎麽了？”葉飛疑問道。


  抬頭看著葉飛、猶豫了好一陣後，上官靜便將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葉飛一聽，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道：“靜妹妹，你別擔心，就算是別人心裏會這麽想，但不會敢跑來我們麵前指責，除非他不想活了。”


  “說得也是。”上官靜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笑了笑。

  兩人繼續往葉府走去。


  “靜妹妹，要不你陪我回城外的葉府看看吧？”葉飛道。


  “好啊。”上官靜欣然答應。


  於是，兩人便改了道，到了附近一座兵營借了一匹戰馬，騎著馬出了杭州城。


  一路上，上官靜坐在葉飛身前，兩邊被葉飛抓著馬繩的雙臂給護著，整個身子呈後仰之勢自然而然地靠在葉飛懷裏。她激動得繃直了身子，即便策馬奔馳間風聲呼嘯，可她還是不敢大口喘氣，生怕被葉飛聽見了。


  直到到了半途，葉飛讓馬兒在西湖邊上停下，喝點水以及吃些水草。


  他則拉著上官靜坐在了西湖邊上，一邊說著悄悄話一邊親著上官靜的臉蛋，漸漸地上官靜一路忐忑的心才適應平複下來。


  等再次上馬時，上官靜的身子不再緊繃，而是像剛才在湖邊一樣依靠在葉飛的懷中。


  當二人來到紅葉村時，太陽即將下山。


  當初紅葉村被饑民放火燒了村，尚在重建之中又遭遇到了叛軍，這一次不僅村子再次被燒毀，連村民都被叛軍所殺死了，一個都不留。


  想到昔日在紅葉村和鄉親們一起喝酒的日子，葉飛心裏頭十分難過。


  沿著紅葉村轉了一圈之後，葉飛接著帶著上官靜返回葉府。


  和紅葉村一樣，葉府也幾乎被燒個精光，隻剩下幾麵黑乎乎的牆。原本供奉著葉家先人的祠堂，也隻剩下一間沒有門和沒有頂的屋子，所有的令牌都已經成了灰，鋪滿了瓦片和木炭的地上，依稀還有些殘留的金漆。


  “葉飛哥哥！”上官靜皺著眉頭道，心裏頭在為葉飛感到難過。


  葉飛看向上官靜，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屋子燒沒了還能再建，人沒了可就再也沒了。”


  說罷，葉飛便轉身離去。


  隨後，他帶著上官靜前往葉府北麵的那間宅子。


  值得慶幸的是，叛軍們應該是沒有發現這間位於叢林之間的宅子，所以因此而逃過了一劫。


  跟葉飛當初最後一次離開時比起來，宅子裏隻是多了些灰塵。


  將馬兒拴在宅子外的一棵樹上後，葉飛對上官靜道：“靜妹妹，你應該聽說過舒月吧？”


  上官靜臉色一沉，她隻聽人說過秦舒月死於難產，並不知道秦舒月和她跟葉飛所生的孩子還活著，於是在為葉飛而感到難過。


  “聽說過，”上官靜道，“葉飛哥哥應該很喜歡秦姐姐吧？”


  葉飛點頭，“她應該是第一個對我最死心塌地的女子吧，對於她，我心裏頭總是有太多的虧欠！”


  上官靜搖了搖頭，“葉飛哥哥，秦姐姐心裏頭不會怪罪你的，所以你也別再自責了。”


  葉飛笑了笑，然後走到屋子門前，推門而入，一邊說道：“當初舒月便是從這屋子裏出嫁的。”


  “葉飛哥哥，以後我也是從這屋子出嫁嘛？”上官靜問道。


  葉飛回頭看向上官靜，上官靜低下頭，有些慚愧和著急道：“葉飛哥哥，我並沒有冒犯秦姐姐的意思。”


  葉飛走上前，抬手輕撫了一下上官靜的腦袋，有些無奈道：“靜妹妹，你馬上就要嫁給我了，在我麵前不必如此拘謹。非但如此，你甚至可以隨心所欲，你是嫁給我當娘子的，不是來給我當丫鬟的。”

  “嗯！”上官靜答應一聲，聲音卻在發抖著。


  葉飛撓了撓頭，有些頭疼，總覺得要消除掉上官靜對自己的生疏和畏懼，還要一些時日。


  隨後，兩人到井邊打了水，將屋子裏裏外外都打掃清楚了一遍。葉飛雖說不是個做家務活的能手，可他一揮手，便能將屋子的灰塵全都驅出了屋子。


  當然，如此做的代價，便是一些擺設的花瓶被吹倒碎落了一地。


  見此，上官靜捂著嘴咯咯大笑，然後將那些碎片給掃走，


  到了天黑之後，兩人終於才忙活完。


  打開窗看了一眼天色之後，葉飛道：“靜妹妹，天黑了，我們明日再回去吧。”


  “啊！”上官靜大驚失色，想到留下來便是孤男寡女，她心裏頭便很擔心害怕。


  見有蟲子要飛入，葉飛用氣勁將這蟲子一分為二，旋即將窗戶關上，轉頭對著上官靜道：“靜妹妹，你餓不餓，餓的話我去湖邊撈兩條魚烤了吃掉？”


  上官靜身子一顫，然後驚慌失措地衝著葉飛搖了搖頭。


  “我，我，我不餓，”她搖著頭道，接著又點點頭，“不，我餓了。”


  “呃，究竟餓還是不餓？”葉飛道，然後向上官靜走近。


  凝視著葉飛的眼睛，上官靜深吸一口氣，“葉飛哥哥，我有些害怕。”


  “你要是怕的話就回去吧。”葉飛道。


  上官靜連忙點頭。


  葉飛走到她麵前，突然一把將她抱起，問道：“靜妹妹，你怕什麽呀？”


  “葉飛哥哥，我怕，我怕，我怕不回去姐姐會生氣。”


  “原來如此，那我們待會就回去吧，不過。”


  “不過什麽？”


  葉飛笑了笑，然後抱著上官靜往房間裏走去。


  過了亥時，葉飛才和上官靜返回到杭州城。


  雖說城門已閉，可一見到是葉飛後，守城的士兵們便將門開了放二人進來。


  回到城中的葉府時，大多房間都已經熄了燈，整個葉府都靜悄悄的。


  一進門，和葉飛道了聲別後，上官靜便跑著走開了。


  看著她跑走時那落荒而逃的身影，葉飛忍不住笑了笑。


  將馬兒牽往馬廄拴好之後，葉飛便去了穀幽蘭的房間，見穀幽蘭房間的門還鎖著，葉飛便知穀幽蘭還在鏢局裏忙活著，於是便施展輕功離開了葉府，前往鏢局。


  而這時候，上官靜跑回到了她跟上官翎和蘭若心三人所住的房間。


  上官翎還在為她留著燈。


  見她悄悄推開門進去，看到上官翎就坐在油燈前，當即被嚇得一跳。


  “姐姐，你怎麽還沒睡？”上官靜問道。


  上官翎向上官靜勾了勾手指，一邊說道：“下午你和葉飛去了趟鏢局，到現在才回來，跟姐姐說說，都去做了什麽？”


  上官靜努了努嘴，欲言又止，走到上官翎麵前時，忍不住哭出聲來，然後跪到了地上。

  “姐姐，妹妹犯了錯，盡管責罰妹妹吧。”上官靜哭著說道。


  見她淚如雨下，原本想借此機會捉弄她一番的上官翎一驚，然後急忙拉著她起身道：“妹妹，怎麽了？好好地，我責罰你做什麽？”


  “姐姐，我。”上官靜遲遲說不出口，讓上官翎看著心急。


  最終，當上官靜從懷裏掏出一張白手帕，看著手帕上麵的一抹紅，她當即一怔，便明白了什麽，於是便咬牙切齒道：“這葉飛，還沒娶你進門呢，竟。”


  “嗚嗚”這時候上官靜哭出聲來，“姐姐，妹妹知道錯了！”


  上官翎用雙手為上官靜抹去眼淚，笑道：“妹妹，何錯之有，本是兩情相悅的事，要怪也得怪葉飛。不過呢，他既然這麽做了，也沒什麽不妥。隻是，妹妹，你可想清楚了嘛？”


  “早就想清楚了，”上官靜哭著點了點頭，“姐姐，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不知羞恥的女子？”


  “那怎麽會，妹妹是個什麽樣的人，姐姐比任何人都清楚。何況葉飛已經跟我定下你和他的親事，盡快挑個日子成親了便是。”上官翎在極力安撫，心裏頭卻在不停地罵著葉飛。


  “哈秋！”這時候葉飛打了一個噴嚏，此時他已經到了鏢局。


  鏢局大堂內，燈還亮著。


  還沒進門，他便看到在低頭算賬的穀幽蘭。


  聽到她的腳步聲後，穀幽蘭警覺地抬起頭來，看到她後，十分驚喜道：”夫君，你怎麽來了？”


  “我瞧你遲遲沒有回去，所以便來了。”葉飛道。


  到了穀幽蘭麵前時，他看了一眼那籃子，見籃子裏的糕點被已經吃光了，他笑道：“這才差不多。”


  “當然，就怕夫君真的生氣了。”穀幽蘭道。


  “我有那麽可怕嘛？為何覺得你和靜妹妹都很怕我？”葉飛十分費解。


  “平時看起來不凶，尤其是在大娘子麵前；不過夫君生氣起來的時候，倒是讓人瞧著害怕。”穀幽蘭笑著解釋，“尤其是前陣子守城的時候，每次夫君一怒，那敵軍就得死不少人，真是令人聞風喪膽。”


  穀幽蘭說完，葉飛便用手將她麵前的賬本合上，“小娘子，都這麽晚了，該回家了。”


  “夫君，其實我今夜本不打算回去了，”穀幽蘭道，“明日一大早還得過來，免得來回一趟多費功夫。”


  “我在時尚且如此，可以想到我不在時會是如何。既然如此，那晚上我就陪你留下來過夜了，反正明日一大早還得來看你，免得來回一趟多費功夫。”葉飛道。


  “嗯！”穀幽蘭笑了笑，然後走到了葉飛身後，“忙了一天累了，夫君背我上樓吧。”


  葉飛欣然答應，然後背著穀幽蘭往樓上走去。


  到了第二天，天才剛亮。


  聽到有鏢師來開了門之後，穀幽蘭立馬起床，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穿上，便將葉飛的衣物疊起來放在了床尾，生怕被人看見了。


  隨後，當她下了樓，來到大堂，發現鏢師已經將一疊信放在了桌上。


  這其中，便有一張來自於蘇州的密信。


  看到楊依依三個字後，穀幽蘭目露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