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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感覺自己此刻很悲傷。難以名狀的沉痛,好像是世界末日,天要塌下來一般,要躲也無處可躲。
自己孤身一人,漫無目的的到處亂走,想要躲避這種悲傷,可是這種傷痛感一直縈繞著她,追隨著她,令她擺脫不掉。
她想哭,但是又不能哭,她怕被別人看見,別人會更加的欺負她,所以也不敢哭。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走到這裏,這是田野,也是傍晚,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田裏的麥子已經熟了,結出飽滿肥碩的麥粒,壓的麥穗彎了腰。
她想象著,農民一家人一年四季都依靠著種地生活,此時麥地豐收,白天家人們都在地裏幹農活,太陽曬的人汗流浹背,把皮膚也曬成了和麥地差不多的小麥色,頸上掛著一把白色的毛巾擦汗,大人在地裏幹活,小孩子們在樹蔭底下玩耍,吃著東西。
到了晚上,勞動一天後,大家一起動手做出豐盛的晚餐。一筐甜而大的窩窩頭或白胖饅頭,加上三四個菜,熬一大鍋粥,一家人圍在桌子上,在不太明亮的燈光下和和美美的吃著晚餐,其樂融融。
想到這裏,她感覺自己餓了。她蹲在田埂上,陰冷的雨水浸透她的全身,伴隨著冷風,她更是感覺自己好冷,像是被全世界遺忘了,像孤魂野鬼一樣不被任何人所發覺,也不被任何人需要,自己更是無處可去。
自由!完完全全的自由難道就是極致的孤獨嗎?
遠處出現了汽笛聲,兩道燈光照著黑暗的田間緩緩移來,燈前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正在不斷落下的雨水。雨水落在田間,落在麥子上,落在土地裏,是在給大地施肥,增加營養,是有益的。但對她來說卻是在糟糕不過的了。
對大地有益的東西,對她是有害的。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她忽然想到這一句話,於是就在腦海裏一直重複著這一句話,像是深深的刻在腦海裏了一般,隻要閉上眼睛,就可以看到這十個字。
“你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上來?”
不知何時火車已經停在了她的眼前,車前的兩道發出黃光的燈依舊在照著它麵前的黑暗,燈光中雨水已經越下越大了。
“喂,快上來!”火車上的一扇門開著,在門口的一個人探出身子,揮動雙臂,在向她大喊。車窗透出亮光,但看不清楚裏麵,門的上麵也亮著一盞燈,把那個向她呼喊的人照的很模糊,她感覺此人有些熟悉,但她又不認識他。
風鈴以為自己也是農民之中的一個人,現在也正在圍在冒著熱氣騰騰的大籮筐的饅頭前吃晚飯,可是那個人不斷的喊她,把她拉回了現實,原來她不是圍在餐桌前吃晚飯,而是蹲在田間的土埂上淋雨。
風鈴極不情願的蠕動身體,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站起來,又慢慢的挪著步伐,向火車走去。因為那個人在叫她,所以她不得不去。
一進入車廂,瞬間到了一個明亮溫暖的世界裏,並是在一種文雅,富足,有格調的生活裏停留。
她多多少少的恢複了些理智,找位置坐了下來。車上人不多,裝飾的非常講究,暖色係,並顯高檔。
一個男人在她麵前放了一杯咖啡,並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他穿灰色短袖,短袖有些窄,不過正好勾勒出他男性健壯的體型輪廓,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肌,在短袖中有些突出的肱二頭肌,他頭發很短,比寸頭稍長一點,能夠自然而然的偏向一方,帶著黑框眼鏡,下身是一個卡其色休閑褲,黑色帆布鞋。很幹淨的裝束。
“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了?”對麵的人向她說話,一臉認真的打量著她。他伸手把留在她臉上和頭上的不知何時弄上去的小麥稈拿下。
風鈴感覺還是想不起他是誰,她知道自己是認識他的,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我是李亦石。”看著她努力回想的樣子,好像實在是困難,而且她精神也不好,所以李亦石就主動提起。
風鈴一下子想起來,重複了一句,“李亦石。”並把他的名字記住,之後又道,“原來你已經改變裝扮了,怪不得我認不出來,而且變化太大,對不起,實在是一時沒有把現在的你和之前的你聯係起來。”
李亦石笑道,“那你說說現在的我與之前的我有何不同?”
“現在的你很精神啊!感覺像是大都市裏的商業圈引領時代走向的精英,又或者是文化部門裏很有能力和知識的核心人物。”
“真是過獎了!看我的裝扮這麽厲害,而你卻淋一身雨,衣服上還有田地間的髒東西存留,我真是於心不忍。”
風鈴看看自己的衣服,果然很髒亂差,與這周圍的環境是很不相符,好像是自己有些配不上在這種高檔的環境裏呆著一樣,立刻感覺有些惶惑不安。
李亦石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鬆,“先喝點咖啡吧,暖暖身子,”又小聲說道,“放心吧,周圍沒多少人,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你,不用擔心。更何況我才是這個火車上的乘務管理,沒人敢欺負你的。”
風鈴順從的端起熱熱的看起來很甜咖啡喝了一口,沒有味道,但是溫暖了肺腑,也安定了自己不安的心。
火車上響起了音樂,是舒緩的夜曲,讓人起了很愜意,很溫暖,很踏實的感覺。
風鈴覺得自己一瞬間被幸福包圍著,自己是安全的,無憂的,快樂的。
這種感覺很美好,可她看向窗外,火車在快速的向前開著,以這種速度來說,車廂內不可能隻有那麽一種隱約聽到的微小的聲音,而且雨水已經掩蓋住車窗,幾乎以四十五度角傾斜著滑下去。
可車廂裏很溫暖,而且沒有噪音。
風鈴條件反射般,像是手裏拿著一條皮膚上有劇毒的毒蛇一樣把咖啡扔出手中,但卻正好扔在了對麵坐著的李亦石的身上,並撒了他一身。
李亦石立刻坐起,奶黃色的咖啡已經流了他一身,打濕了上衣的一大片,也流到了褲子上一些。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剛才想的很入神,所以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會給李亦石帶來大麻煩。
李亦石並沒有怪她的意思,“沒事,我去換一身衣服,順便再給你倒一杯來,不過這次可別再亂扔了,要不我可就沒衣服換了。”
風鈴很尷尬,很難為情。李亦石為了不讓她感到那麽愧疚,還是在半開玩笑的與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