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這般柔腸寸斷為誰?
三天一過,愛新覺羅?胤祿和郭絡羅?敏格的大婚之日來了。
這一日,全府上下全都忙活起來,隻有王顏玉和玲瓏二人,百無聊賴地在琉璃苑裏聽著賞月軒那邊傳來的絲竹之聲。
玲瓏十分氣憤,想罵兩聲又怕引得小姐更加傷心,隻能是憋著難受和委屈。她拿起剪刀修剪花瓶中摘采的海棠,不多時,海棠花便被修得所剩無幾。
賞月閣那邊,在二更時分,終於安靜了下來。王顏玉知此時賓客已散盡,敏格正在房間等待著自己的夫君。一時間,心中鬱結難解。
“玲瓏,娶我的琴來。”
賞月閣中,胤祿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新娘。
郭絡羅?敏格聽見男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的聲音,心不由得砰砰跳動起來。她是見過胤祿的,那一年,十貝勒府裏設宴,她作為十福晉的妹妹赴了這場家宴。席間,胤祿姍姍來遲,自罰酒三杯。他與他們談笑風生,知識淵博,風度不凡。敏格從未對什麽人動心,他是第一個。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十七了,便求了阿瑪去請皇上指婚。
他掀了她的喜帕,她抬起頭,對他盈盈一笑。胤祿,我終於到了你的身邊。
“你們先下去吧。”胤祿對下人說道。
一行人便都離開了,房內,隻剩胤祿和敏格兩人。
“貝勒爺,讓妾身為你斟杯酒吧。”
“嗯。”
白玉酒杯一隻握在敏格手中,另一隻遞到胤祿麵前。
“爺,您請。”
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爺,時候不早了,讓妾身伺候您歇息吧。”敏格臉色微紅,她雖是滿族女子,素來大方,但這伺候夫君卻是頭一遭。
“不急,我還有要事沒處理,你先歇著吧。”
敏格嬌羞的笑容僵在臉上,她萬萬沒能料到,新婚之夜他竟要棄她而去。她不相信會有什麽重要的事,非要這個時候處理不可。
“爺,是敏格有什麽事做得不對,惹您不高興了嗎?”
“你沒錯,是我真的有些事需要處理。”
敏格抓住他的衣袖,“爺,求您了,不要丟下我一人好不好?”
胤祿的心,軟了。
他想,若是那一夜,她肯服軟,他定會留在她房中。畢竟,那對他而言,是巨大的誘惑。
敏格知他心軟了,便開始替其更衣。她的眼角眉梢,透著女子的嬌羞與歡喜。這個男子,為她心底之人。
琴聲,幽幽傷感的琴聲。他知,是她。今夜,她竟也難以入眠嗎?
他抓住她的手,“我還有事,你先歇著吧。”說完,便沒再回頭,大步離去。
敏格的手,緊緊抓住那紅鸞紗帳,氣憤,惱怒,以及不甘。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她的窗口傳來她的輕聲吟唱,字字句句訴說著自己的不悅。但胤祿始終無法確定,這不悅是為自己,還是歐陽赫。
第二日一大早,王顏玉便起來了,今日是嫡福晉進門的第二天,她自是要前去奉茶的。
挑了件素淨的衣裳,頭上除了一朵海棠,便再無其他配飾。在這貝勒府裏,她隻想置身事外,不爭榮寵。她希望自己的示弱,可以讓這位嫡福晉安心。
賞月閣的廳裏,郭絡羅?敏格身穿桃色衣衫,倒是有一番“人比桃花豔”的風情。
“妹妹見過嫡福晉,給福晉請安。”
“妹妹快快請起。”
“多謝姐姐。”
“妹妹怎麽穿得如此素淨,過會兒隨姐姐去挑些首飾、布料,好添置些衣物。”
“這怎麽好拿姐姐的……”
“妹妹若是不領情,便是不給姐姐麵子了。”
“那就多謝姐姐好意。”
早上的奉茶以一片祥和告終,王顏玉對敏格的印象也是不錯的。郭絡羅氏是皇家貴族,若是敏格張揚跋扈也是不足為奇的。既然她這般謙和,那以後相處起來想必會十分和睦。
“見過十六爺!”她在燈下看書,聽到玲瓏請安,便抬起頭來。不知什麽時候,他竟然來了。
“你先下去吧。”胤祿對玲瓏道。
“是,貝勒爺。”
王顏玉放下手中的手,替胤祿到了一杯茶。
“貝勒爺突然造訪,可有什麽事?”
胤祿看向她的眼睛,“你就這樣喜歡拒我於千裏之外?”
“妾身不敢,您是爺,是妾身的天,妾身怎敢拒絕您。”王顏玉也看著胤祿的眼睛,不卑不亢,冷漠而無情。
“你喜歡我的,對不對?”胤祿突然問道。
王顏玉愣住,繼而笑道:“不知爺說的喜歡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不覺加重語氣。
“恕妾身愚鈍,不明白爺的意思。”
“王顏玉!”他怒了,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王顏玉就那樣看著他,不服輸的表情。他心軟了,放開了手。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彩袖殷勤捧玉,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你?”那一日,他在窗外,她是知道的。可是為何他大婚那夜的吟唱,他竟也聽到了?
“告訴我,你這般的柔腸寸斷,究竟是為誰?”
他扣住她的肩,發了狠,就像他們新婚那晚,他看著自己,如同饑渴的獸。
“不管為誰,都不管你的事!你放開我!”她開始掙紮,用腳踢他。可他就是不動,扣住她的肩,越發用力。
“歐陽赫,你還是放不下他是不是?”
王顏玉呆住了,他怎麽會知道?“你差人查我?”她不禁惱怒。
“這還需查嗎?王小姐擋在車隊麵前,口口聲聲問新郎官是否愛你,你覺著這樣的事情還會有人不知嗎?”
她笑了,“既然你已知曉,我也無需再隱瞞。我之所以應下這門婚事,不過是一時賭氣。在我心裏,永遠隻有歐陽赫一個。”
“你是我的女人!”胤祿發怒,這個女人的話字字化作細針,紮在他的心上。
“我的人可以是你的,但我的心,絕不會是你的。”
她終於觸碰了他的底限,胤祿怒了,他將她拖到床上,衣物撕碎的聲音在這個夜裏顯得那樣蒼涼。他吻她,他的舌固執地想要挑起她的回應,她不願,他便逼得更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停下,看著她倔強的眼神,“開口求我啊!開口求我,我就不碰你!”
“妾身既已嫁於十六爺,成為大清的十六側福晉,便是爺的人,爺想要妾身,妾身怎能不肯。”
“你嘴上這樣說,可心裏又是這樣想的嗎?”
她沒有回答,四目相對的那一霎那,王顏玉震驚了,他竟有那樣的目光,悲傷,甚至絕望。
“顏玉,如果你不這樣驕傲,也許我們會是另外一番摸樣。”他突然變了語氣,透著一股無奈。
王顏玉看著胤祿的眼神,那片哀傷讓她心中一顫。難道,這個男人對自己竟真的有情嗎?不!不可能!倘若如此,他不可能新婚之夜棄自己不顧;倘若如此,他不會回門之日爽約;倘若如此,他不會僅僅十日,便要另娶。
胤祿起身,理好自己的衣物。
“我不勉強於你,我要你,心甘情願。”
胤祿走後,王顏玉望著滿床狼藉,陷入沉思。他們之間,為何總是如此複雜?胤祿,你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王顏玉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她問自己這句話 。這個男人,太難以捉摸。他究竟,有多少張不同的臉?
王顏玉起身,從梳妝盒裏拿出一塊玉佩,那是那日他遺落的。她無心藏下,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還於他。她將它握在手心,溫潤之感讓她浮躁的心感覺到一絲清涼。